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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 发表于: 2012-05-13
 

第一章 风林院 墨宝留香幼自强
 
这个具备脱颖的才气、学识和能力的书生,象希腊神话中为人类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为西北这块黄土地上受难的人们盗来了第一把火种,和普罗米修斯相比,他不仅仅是一位盗火者,更是一个播种者。
他燃烧了荒野,也把自己燃烧成了一团火焰。
周恩来总理来电
不凡总是潜置在平凡中,就象伟大的人总是在人民中一样。
发现胡廷珍的不凡和伟大是从一次来电中开始的。
1949年10月2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正式成立,周恩来担任总理兼外交部长。不久的一天,甘肃省委主要领导接到了政务院周恩来总理打来的电话,询问中共甘肃省特别支部书记胡廷珍的下落。
当时兰州战役结束才一个多月,中国人民解放军野战军正分三路沿甘新公路挺进新疆,甘肃全境尚未解放,境内残余势力尚在负隅顽抗,情况不明,时任中共甘肃省委书记的张德生同志回答总理,不清楚胡廷珍的下落。
1950年1月1日,甘肃省人民政府成立,邓宝珊任政府主席。周恩来总理又多次打问胡廷珍,均未得到准确消息。
时隔不久,周恩来派政务院和中共中央西北局的同志到兰州、临夏等地,调查了解大革命前中共甘肃特支活动及相关同志的情况,他们和地委书记杨和亭一道,穿过临夏市大柳树巷狭长的巷子,走进了一座幽深而古老的院宅,这里住着胡廷珍夫人黄氏。
他们走到西边一间破旧的平房前,轻轻敲了敲门,油渍斑驳的门扇吱地一声拉开了,出现了一位年纪五十上下的妇人。
“你们找谁?”
“胡廷珍的夫人黄氏住在这里吗?”
妇人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普通衣服,发鬓斑白。她一听胡廷珍的名子,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扶住门框,怔怔地站着,脸上显出沉痛哀悼的面情。杨和亭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眼前的这个妇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好半天,她的神情才慢慢地恢复正常,她疑惑地看看这些人,说:“你们找我干什么?”
“我们想了解胡廷珍的事。”
黄氏不安地说:“人死了都十八年了,过去的事,提它干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孤儿寡母安分守己过日子,没干违法的事。”
杨和亭亲热地扶住妇人,说:“大嫂,你别害怕,我们是共产党的人,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你放心吧,谁也不敢找你麻烦了。”
那一刻,黄氏内心的震动绝不亚于惊涛骇浪,她想到了在新疆遇到的那些艰难的事情,想起了那场纷飞的大雪,想到了东躲西藏的岁月,想起了含辛茹苦拉扯儿女的日日夜夜。一绺儿有些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搭在她的额前,她觉得委屈极了,忍不住嚎啕大哭:“孩子他爸啊,你……你听见了嘛,共产党的天下……”
“大嫂,你说,把十八年的委屈都说出来,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黄氏把胡廷珍走新疆的前前后后,以及被反动派杀害的情况告诉了杨和亭等人,组织上将详情上报政务院。
当周恩来总理得知噩耗,恍然若失,默坐良久,哀戚之情溢于言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兰州文史资料选辑》第十九辑中登载了一篇马义明的文章,证实了当时周恩来总理指示政务院调查胡廷珍下落这件事,文章写道:解放后政务院通知查找胡廷珍下落时,临夏地区派人来(姓名记不清)向我了解胡廷珍及解放前夕地下党员的一些情况(如侯巨卿、杨松轩、朱亮等……)
周恩来指示有关部门,对胡廷珍遗属按烈士予以对待,当地政府于1951年5月向家属颁发了烈士证书,并从没收“三马”战犯的土地中,分配了20多亩土地,发还了1927年被国民政府没收的半盘水磨,安排了遗属生活。
周恩来总理怎能忘记和胡廷珍在广州黄埔军校的那段岁月!
那时胡廷珍就在他手下工作,和叶剑英、聂荣臻、陈毅等人一样,都是共产党在黄埔军校的教官。但是后来他们的学生中,如陈赓、徐向前、林彪、许光达、罗瑞卿等许多同志成了赫赫有名的军事家,而作为教官的胡廷珍,却因客死大漠荒野,显得默默无闻,不为世人所知。
应该说在那些英年早逝的烈士中,许多人都是铁中铮铮、佣中佼佼的杰出人物,如许继慎、曾中生、蔡申熙、左权、胡廷珍,如果他们不死,他们一定会和后来成为共和国鼎鼎大名的军事家、政治家们一样,都有资格成为共和国的将军、元帅,都有可能成为共和国的擎天一柱。
《诗经》上说,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
也正是因为在革命的烽火历程中,有无数象胡廷珍这样为革命梦想而不惜用生命去铺垫,有无数象胡廷珍这样甘愿千万里挥洒热血的先驱,才会成就后来者精彩飞扬的人生,历史才会有神奇的一页。
当然,铺垫者的血是不会白流的,共和国并不因为他们默默无闻而忘记他们,他们的英名,不会淡忘在历史的浑尘之中!
现在每到周六的早晨,首都北京市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天安门广场万头攒动,大家都在举头看升国旗,在那一瞬间,人们心中涌起的一定是对我们这个国家无限美好的感情,也许他们会想到一年前某个重大的节日,想得十年前流去的某个令人激动的日子,甚至有人浮想联翩,想得更远,想到一百年前、二百年前、一千年前我们苦难的国家遭受的种种磨难,想到我们今天平和的日子是这么的美好。无论是哪一种,我想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心灵都会沐浴在崇高的波涛中。
谁能说,这时候我们不是在怀念胡廷珍!
他的形象,早已烧凿在亲人们心中,烧凿在战友的泪光里,烧凿在缅怀他的后代们的骨肉上,烧凿在造福一方的百姓口碑中,烧凿在大地母亲的胸膛之上。
他持守着信念和理想,用自己的血肉凝聚成光,照亮了二十世纪的西北,照亮了陇原大地,照亮了生他养他的故土。他已经羽化重生,成了民国史、西北史、甘肃党史上明灯星斗般的人物,成了一种精神的象征。
他把理想和信念的种子播散在人们心中,传递到后人的灵魂中去了。
从物质到精神,从有形到无形,胡廷珍是溪流,汇成了江河;胡廷珍是土石,垒成了高山。胡廷珍是人民的一员,党的战士,党的儿子,是他们,创造了历史,改造了世界。
在他离去后,党和政府对他作出了崇高的评价:
革命先驱胡廷珍是中国共产党在甘肃的早期领导人之一,是优秀的共产党员,他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特别是在革命处于危急时刻,他不怕流血牺牲,与敌坚持斗争;在他失去组织联系的情况下,不怕艰难险阻,自觉地为革命奔走,坚信共产主义,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贡献了一切。胡廷珍所建立的光辉业绩,永垂史册。他虽死犹生,他的革命精神和优秀品质将永远为人民所铭记,将永远留在甘肃人民心中。(临夏市中共地下党员传略)
在他离去76年之后,也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的时候,他和战友张一悟、王孝锡同时被评为“感动甘肃人物”。
76年后的这一天,甘肃省委召开了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感动甘肃人物”座谈会,甘肃省委、省政府领导陆浩、徐守盛、陈学亨、刘伟平、蒋文兰、侯长安、刘巨魁、冯健身、刘永富、陆武成、咸辉等出席会议,向他再次授奖。
其实这不能说是授奖,授予他的是感动,一种绵伸了两个世纪的人民的感动。
就在这次会上,他的后代胡小岩替他收获了这份感动,她和张一悟、王孝锡的后代温情相约兰州,追忆往昔,回溯他们多彩的经历……
历史的记忆如老人的白发一样往往显得苍白无力。怀念有时也是一种对过去岁月的痛苦回忆。
历史远去了,可故事不会远去,给后人留下了巨大的空间。
历史又不会远去,因为我们每一次挪动脚步,历史总会让我们感动。
由于感动,我们敬仰。而正是这种敬仰,使得胡廷珍如同一株奇花异卉,卓然而立,成了后人追慕的对象。
[ 此贴被南山在2012-05-14 06:26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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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12-05-13
《胡廷诊传奇》连载2
镶嵌在大地上的丰碑

黎明的时候,西北腹地山城河州最美丽。当一轮红日从东面冉冉升起,晨曦柔和地勾勒出山城的倩影。它静静地躺在群山怀中,清清的大夏河水,流淌着缠绵的歌声。山城的东面是一座山,山顶上绿树成荫。山脚下一座公园静卧在虬枝盘错的老榆树丛中,浸沐晨曦中。

2000年11月23日,在这绚丽的晨曦中,静寂的公园列队走进500多人,这些人中,有地方最高行政领导、驻地官兵、武警战士,有州市各界代表、学生代表,党史人员,有胡廷珍的长子胡自力、女儿胡培云以及孙子、孙女等。

他们穿过花架长廊,穿过一片苍翠的松柏林,穿过一段林荫小道,走到一座纪念碑前。

在雄壮的国歌声中,一块红绸被缓缓揭开,一座高高的雕像呈现在众人眼前。黑色大理石底座上,用汉白玉雕刻着肃穆的半身塑像。那是一个貌美年少的青年,面部俊朗清秀。

这座塑像雕刻的就是我们的主人公胡廷珍。

艺术家是依照烈士生前照片雕刻的,五官端正俊秀、戴着一副圆边眼镜,斯文极了,具有诗一般的气质。他那深邃的目光中,透着几份忧郁,几丝愤懑,和通俗化中的共产党员或国民党追缉令中的“匪魁”等字眼大相径庭。他是那麼的清纯又好看,简至可以用《红楼梦》里的句子来形容——真好秀丽人物。

在此之前,这尊塑像早已矗立在那儿了(1993年)。只是当初修建时由于地方小,修得比较简陋,工艺也比较粗,又加之长期风吹雨淋,碑体出现风化的迹象。就象我前面说的,胡廷珍这个名字早已烧凿在人们心中,人们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市上规划重修了纪念碑。

重建的纪念碑由汉白玉围栏的平台、大理石基座、碑身冠以及汉白玉胡廷珍塑像组成。纪念碑以通道、草坪、松柏、鲜花为背景,塑像高2米,重达3.5吨,采用上等汉白玉,碑身和底座采用黑色大理石,平台、踏步、花栏为水磨石磨制,栏杆为汉白玉糙玉雕刻。碑的正面镌刻着“胡廷珍烈士”和“浩气长存”几个苍劲的大字,背面镌刻着“胡廷珍烈士革命事略”,介绍他悲怆的一生。

纪念碑同公园自然景物浑然一体,显得庄严肃穆。

参加纪念碑重建及塑像落成典礼的全体人员向烈士默哀致敬。胡廷珍的儿子胡自力等烈士亲人向长眠于地下的他们亲爱的父亲敬献了花篮、花圈,并代表烈士亲友致辞:

“作为烈士之后,我们的心情无比激动,在纪念碑修复过程中,临夏州委、州政府,市委、市政府及有关部门给予了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州委程正明书记就纪念碑复造作了专门批示,这足以证明州委对烈士的敬重,……烈士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一定会含笑九泉……。”

自治州党史办负责同志介绍了胡廷珍英烈事迹。

临夏市党政领导向胡廷珍的亲人赠送了烈士汉白玉雕塑头像。

现在,这座当时被作为临夏市“五城”建设的重点工程,已经成为市上重要的党史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成了人们追思和缅怀胡廷珍的场所,也是临夏市内重要的旅游景点。每到清明节前夕,机关、军队、学校等各种团体,组织以爱国主义教育和传统美德教育为主题的清明节扫墓活动,干部、官兵、师生怀着无比敬仰的心情,拿着花圈和纸花,来到胡廷珍烈士纪念碑敬献花圈、肃立鞠躬,表达对先烈的敬仰之情。

而在万紫千红的春天、鸟语蝉鸣夏天、金桂飘香秋天,各地的游客争先恐后来到东山脚下的这座公园,日暖风熏,翠柏凝春,人们站在郁郁葱葱烈士纪念碑前瞻仰革命先烈的音容笑貌,缅怀他们的丰功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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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12-05-13
《胡廷诊传奇》连载3
冰雪中来到这个世界

光绪28年(1902)农历二月,河州城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六天,厚达三尺,世所罕见。大雪封门堵巷,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似乎要生生的把人冻死在这孤城内外。到了第七天,天开始放晴。一缕阳光穿云破雾,从厚厚的云层中射向这座孤城。伴随着这一缕阳光,大柳树巷中间,那个门口有棵大槐树的人家里,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

这家的主人胡尚德(字仁轩)正在院中扫雪,听到哭声,连忙放下扫帚,跑进屋子。

“老爷,夫人生了,是个男孩子!”

胡尚德笑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儿子,是胡家最大的喜庆。”

这个不畏冰雪寒彻骨的孩子,便是后来中共甘肃早期领导人、临夏最早的共产党员——胡廷珍。他在满天冰雪中来到了这个世界,在短短的三十个春秋里,好似无意苦争春的梅花,只为万民洒播清香,遭受了风雨的摧残,三十年之后,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带着缕缕清香,零落成泥碾作尘,绝世而去,唯一不同的是,他来时晨光微露,走时夜黑如墨。

胡廷珍的表侄马义明先生,在回忆文章《早期革命者胡廷珍最后去新疆牺牲实况》中回忆:

“我的曾祖父为马文熺公,生有一子二女,长子马仁(我祖父),考上秀才后,身患残疾,在家设帐授徒,作私熟老师。长女(我大姑奶)适胡姓,姑父胡仁轩是有名的典当商,是临夏北塬大农户。二姑奶适鲁姓,二姑爷鲁效舆名中医(新疆省政府秘书长鲁效祖之兄),和胡廷珍有亲属关系。”

文中马义明先生提到的他曾祖父马文熺长女,便是胡尚德的妻子,胡廷珍的母亲。胡廷珍的母亲马氏,自然是马义明先生的大姑奶。文中的次女,嫁给河州北塬大鲁村中医鲁效舆为妻。鲁效舆在历史上并不出名,但其兄鲁效祖大名鼎鼎。曾担任过新疆省希尔津河县县长、阿尔泰道尹、高等法院院长、驻苏公使、新疆省政府秘书长等官职。民国20年(1931)马仲英36师进攻新疆时,金树仁任命其为混成旅旅长兼东路剿匪总司令,堵截马仲英。

新疆王盛世才飞黄腾达,有一半是鲁效祖的功劳,当初在南京,盛世才仅仅是个军事科长而已,鲁效祖慧眼识才,招聘其到新疆。盛世才一直受金树仁排挤,不得重用。即使在马仲英占领半个新疆,金氏政权受到威胁的严峻时刻,盛世才也不过是东路剿匪军参谋长。鲁效祖极力推荐,盛世才的境况才逐步改变。可耐人寻味的是,盛世才后来推翻金树仁,恩将仇报,竟然将鲁效祖囚禁达七年之久。从这件事上,我们可以懂得这样一个道理,对阴谋家的帮助,其实是自己在给自己挖陷阱。

胡廷珍后来革命受挫,到新疆避难,也受到过鲁效祖等同乡亲戚的掩护和接济。当然这是后话了。

胡廷珍乳名龙喜,这个名字颇为有趣,他母亲马氏生他那天晚上,梦见一条龙盘踞在自家的屋檐上。

胡家的宅子是典型的封闭式四合院,正北三间一挑檐大瓦房,房顶屋脊两端,用绵砖雕着一对兽头,胡廷珍的母亲马氏梦见那条龙从空中飞来,落到兽头上,然后攀到屋檐上来了。龙体身躯巨大,缓缓向门口的那面立式影壁移动。即时在梦中,胡母马氏仍记得很清楚,这座宅子是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从一户骡马商手中买下的,院子很大,房子不多,只有几间土棚。丈夫拆除旧房,垫高地基,重修房屋,在门口用砖砌成了这块精致的立式照壁,顶部雕上了梅花枝子,就象远古彩陶上的水波纹那么好看。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准备在壁身上雕刻一条龙,胡廷珍的母亲马氏坚决不同意,反对丈夫雕刻,因为她在书画或庙宇殿堂中见过龙的模样。她认为龙过于显赫了,象他们这样的家庭是承受不起的。在她的坚持下,胡廷珍的父亲最终让步,让工匠雕了一幅苍劲奇秀的迎客松,旁边刻了王维《山居秋暝》中的二句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现在一条龙栩栩如生的出现在胡廷珍母亲的梦境内,胡母马氏惊骇不已,在梦中大喊大叫起来。

“你怎么了?”

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推醒了她,她手捂着胸口,告诉她刚做的梦。

“别怕,这是个好梦,看来你要给我生个儿子了!”

就在胡母马氏作了这个奇异的梦之后,天上下起了雪,第二天早晨,马氏果然生了个男婴,百天后,胡尚德依照马氏的梦境,给孩子起了龙喜这个名字。

像大多数中国女人一样,胡廷珍的母亲只有姓氏而没有名字。她出嫁后的正式称呼是“胡马氏”。到她的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之后,她被尊称为“胡母马太夫人”。胡母的娘家在北塬,现属临夏县。目前我们所说的北塬,由于解放后实施了大夏河灌溉工程,塬上水渠纵横,物产丰富,是临夏县自然条件最好的农业区域,而那时的北塬是十年九旱的贫瘠不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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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临夏市大柳树巷(砖雕大门为胡氏故居)
  • 胡廷珍故居1
  • 胡廷珍故居2
  • 胡廷珍故居3
  • 胡廷珍故居4
相互学习.真诚探讨,互位交流.缘情永在。

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12-05-13
胡廷珍永垂不朽!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12-05-14
Re:转载:《胡廷诊传奇》连载4
母子情深

胡廷珍的表弟马晓余先生,毕业于上海蒙藏学院藏文系和暨南大学教育系,解放前曾任甘肃省政府咨议,国民党第八战区政治部上尉、少校、中校,国民党第二政治部上校科长,第二十五师新闻室上校主任,第一七八旅政工室上校主任等职,后在新疆随军起义,参加革命,先后任解放军新疆军区政治部团级巡视员,在新疆军区后勤部、西北军区后勤部任职。一生中多次同胡廷珍往来,留下了宝贵的史料。

1998年4月,马晓余先生为了纪念阿爷马文炜121周年,撰写了“马文炜公小传”一文,谈到胡母娘家落脚北塬的情况:

先祖于明末清初,由金陵白下移民至河州卢马家落户垦荒。从勤劳中渐繁衍子孙。岁月长长,瓜瓞绵绵。经历了1895年“河湟事变”,家人四逃,庄院被焚。到战乱平息后,又奔回家院,在废墟上从新架屋修犁、力耕陇亩。赖曾祖父马毓英(乡举孝廉)率子孙们日出而作,胼手胝足不懈地耕耘,兼得风调雨顺,年年夺得丰收,粟积如山,民气小康。曾祖父以仓厚实而子弟要习礼文,于是胸有成竹地向后辈们说:“现在吾家托天之福,渐臻兴旺,我意二儿文禧应继续吆脚(即行商脚户);三儿文炜应刻苦求学,争取功名;老夫躬率大儿及家中男女老少躬耕南亩,求得温饱。”

文中的马文禧,便是胡母的父亲,胡尚德岳夫,胡廷珍的大姥爷。文中的马文炜,便是胡廷珍三姥爷。

“三外爷是恩人,”胡廷珍妻儿回忆1930年那段艰难的岁月时说,“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三外爷帮助了胡廷珍,帮助了我们全家,如果没有三外爷,我们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

确如老孝廉马毓英所言,他有三个儿子,长子务农,次子也就是胡廷珍的姥爷马文禧,为人吆脚,来往于川陕之间,几年之间,筹资买了四头骟骡挣钱,渐渐地发展到二十几头骡子,财源亨通。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也在岳夫的带动下,进入到脚户行,家境一天好似一天。老孝廉的三子马文炜,自幼聪明,更是老孝廉着重培育的好苗子,不惜资财,让他读书识字,十年寒窗,终于考中秀才,中了举人。不料赴京会试时,恰逢维新变法,取消科举,虽未承老孝廉之愿,金榜提名,可也赢得功名在身。先在广东汕头作盐运使,后返兰州,出任甘肃省法政专门学校的国文教员,为甘肃培养学子140多人,先进者有胡廷珍、李隆如、傅秀等。1921年,受聘为甘州提督马玉清幕僚长,办理文墨,相当于当下政府秘书长,两年之后,委任高台县和张掖县行政长。

民国初年,甘肃军政开支浩大,省库支绌,当局强迫农民遍种毒卉,甘州膏腴阡陌,满山满谷,罂粟妖艳。当局征收烟亩罚款,按亩摊派。马文炜在张掖任行政长期间,省府委员不恤民困的实际,将烟亩罚款数目在去年的基础上增长四成。马文炜体恤民情,同省府委员再三力争,省方不减分厘,马文炜十分愤慨,当众脱去官帽:“不能为民请命,当官何用,我回家力耕,吃我的糜面散饭去。”遂辞官回家,卖文鬻字,维持生计。


                罂粟妖艳

马文炜的学识人品,对胡廷珍影响很大。他不仅是胡廷珍敬重的长者,思想深处,他们又是心灵相通的朋友。马文炜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作得一手好文章,人称其文语言精辟如金,颇具欧阳修、韩愈风骨。马方炜虽属旧文人,但思想开化,提倡新学。在广东汕头任职时,广州正是大革命的中心,他接受康有为、梁启超维新思想,拜读维新文章,曾听过中华民国早期政治人物,革命元勋陈其美,中华民国开国元勋、民国革命家黄兴发表的演讲,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曾三次聆听了孙中山先生发表的演说,对他思想触动极大。回家探亲,马文炜将一些进步书刊如《民立报》、《黄兴集》、《猛回头》、《警世钟》等带回家乡,使幼年的胡廷珍,有机会接触到新鲜事物和新的思想,而胡廷珍在法政学校上学时,马文炜正在该校任教,爷孙二人,经常晤面,探讨时局,交流思想。

马家孝廉毓英老先生和胡廷珍的姥爷马文禧虔诚佛门,受其影响,胡廷珍的母亲胡马氏对佛教也是极其虔诚。胡廷珍的母亲中等身材,一张白净的秀脸上,长着清澈的眼睛,两道弯弯的柳叶眉,更衬托出她面容的清秀。和北塬上大多数妇女一样,她也裹着脚,留着一双小金莲。和北塬大多数妇女不一样的是,她不仅女工好,绣花纳鞋在女人堆里数一数二,而且能识文断字。儿时的胡廷珍,母亲教他读三字经,念儿歌,学生字,到胡廷珍上学的年纪,他已经学会二三百个汉字了。长相秀丽的胡母和慈眉善目的胡父看上去十分般配,胡母是大家闰秀,身上带有一股书卷气,而胡父一米八的高个子,挺拔得像白杨。他那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透着冷峻,颇有骨质感,这也许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而他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透着智慧。上了年纪后,胡父经常是一身长衬,待人宽厚随和,颇受邻里喜欢。

从体格、长相来看,胡廷珍更多的承接了他父亲的特征,高高的身材,椭圆的脸蛋,厚厚的嘴唇,高高的鼻梁,柔滑皙白的皮肤,他们都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开朗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洒脱大气。

胡母马氏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长子胡廷珍。次子胡善芝,字廷宝,一直在家协助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经商,积累了财富。解放初期,胡善芝作为革命先驱胡廷珍的弟弟,秉承革命遗志,欣然将自已所得的土地、150多间商铺献给了当地政府。烈士长子胡自力将政府退还的水磨、北塬土地交给了政府。当时临夏市民教育落后,市政府为了举办教育,同胡自力协商,欲在光华的胡家家院建一所学校,用胡廷珍名字命名(现为学前教育中心),胡自力发扬一心为人民,一心为国家,一心为后代,一心为他人的思想觉悟,将胡家私产交给政府办教育,胡自力用自己的行为,诠释高尚这个词。胡善芝则以公私合营的身份,成了国家一名职员。为了激励胡廷珍烈士亲属,1954年7月24日,胡善芝被选为人民代表,在临夏市城门楼上参加了临夏市第一届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不料在文革期间,这位革命先驱的亲弟弟,受到了不公正待遇,错划为“十种人”。1969年,胡善芝带着复杂心情,领着幼小的孩子和妻子,一家人从城市迁到和政县三十里铺的一个小山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错,但他依然怀惴着一种天真和梦想,诚恳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融入到农村生活中,他们一家人,象所有的农民一样,从事背粪、割麦、砍柴、修渠、磨面等等繁重的体力劳动。革命先驱胡廷珍的弟弟胡善芝,一生坎坎坷坷,经历了人生间的酸甜苦辣、世态炎凉、悲欢离合,受尽了人间各种磨难与羁绊,终于1976年含冤解脱,离开人世,时年76岁。庆幸的是,烈士弟弟离世二年后,也就是1979年,胡善芝的历史问题彻底得到平反昭雪。胡尚德的三子胡瑞芝(字廷贵),是个典型的书生,在校时学习特别好,尤其喜欢摆弄各种机械,成人后在国民党导河县党部任职,曾担任国民党台务长。所谓台务工作,说穿了就是用电台发报,就象著名作家麦家所著的《暗算》中的主人公所从事的职业一样,胡瑞芝的生活也充满了传奇,在他身上,也曾发生过一些诡秘、蹊跷的故事。当时胡廷珍是中共地下党员,而三弟胡瑞芝,在导河国民党部,曾用他的电台,为哥哥胡廷珍传送过许多胡廷珍在省城不便发送的秘密电报,可惜他英年早逝。

胡廷珍的母亲挚爱她的长子,因了这种爱,也纵容胡廷珍的天性,这对胡廷珍形成大胆坚强的性格至关重要,在以后的岁月中,即使革命处在最低潮,胡廷被通缉得走投无路,四处乞讨的时候,也没有对前途灰心过。

童年的胡廷珍,享受着母爱的阳光雨露,也给母亲带来了无尽的快乐。胡廷珍终身挚爱着她的母亲,他的母亲,也一直以胡廷珍作为她的骄傲,在他考取兰州法政学校的那段时光里,他的母亲是多么的高兴,当时有能力念书识字的孩子不多,而考取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当时考取大学,相当于中了状元,有了功名。后来胡廷珍因组织学潮被校方开除,她又是痛心疾首,泪水常流。不久胡廷珍远赴京城,她又牵挂着她的儿子,寝食难安。到了北京,胡廷珍写家信,告诉父母他考取北京朝阳大学,她激动得大哭一场。

1926年夏末的一天,万顷北塬风和日丽,胡廷珍的母亲坐在胡家老庄院内,堂屋屋檐台阶底下,是用河卵石铺成的一尺宽的接檐水的石道,圆圆的石缝间,红紫黄白的菊花和鲜艳的鸡冠花,朵朵嵌满枝头,吐芳溢香。胡廷珍的母亲突然听到儿子的声音,抬头看见儿子戴着玳瑁水晶石眼镜,一身军装革履,容光焕发,风采奕奕的站在她的眼前,她一把抱着胡廷珍,喜极而泣。这一年的胡廷珍,受党指派,参加广州国民政府工作,并任黄埔军校政治教官。他这身戎装,正是北伐军的军装,胡廷珍在前往北伐军总政治部任宣传股长之前,特地回家探望母亲,这也是胡母见到儿子最幸福的一次,之后的日子,胡母总是听到儿子被通缉,被追捕的消息,胡母为此担惊受怕,经常哭泣。

儿子的工作很危险,胡母整天坐立不安、提心吊胆,这种一夕数惊、担惊受怕的日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残酷的。长期的恐慌,加上对儿子的思念,生活的焦虑,终于让她久积成疾,竟于盛年撒手人寰,先于胡廷珍而去。

胡廷珍对于母亲的早逝,愧疚不已。得知母亲病逝的消息,尽管当局追捕甚紧,仍然从临洮偷偷潜回家乡,最后看了母亲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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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12-05-14
Re:转载:《胡廷诊传奇》连载5
发生在北京的大事

1900年,农历庚子年的一天,胡家老庄的乡亲们接到了官家拨兵的通知,胡家老庄有好几个青年参加了甘军,胡廷珍的父母因为刚刚结婚不久,被免除兵役,但他家的一头灰色的大骡子,被强征了。

封闭在河州城的人们,很快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大半个中国,这场称之为义和拳运动的风暴沉重地打击了外国传教士等列强的势力。

颟顸愚鲁的慈禧想借义和团跟列强赌一把,调整了剿杀义和团的政策,变为安抚和借用。八国联军打着制止义和团运动,保护在北京的使馆的名义,不宣而战,武力夺取大沽炮台,直逼北京。

清军无力阻挡,有人向惊慌不安慈禧建议,董福祥的甘军到能打硬仗。

慈禧立即命令甘军进京。董福祥得令,急率包括胡家青年在内的30营甘军,进驻防京师,所部被编为荣禄所辖武卫后军,跟八国联军作战。

到了这年秋天的一天,胡家老庄突然传出了一阵哭声,胡廷珍的父亲跑出家门。才知道清军战败,北京陷落,胡家老庄的二个青年阵亡,据说一同战死的还有马福禄及子侄,因为路途遥远,尸体就埋在京郊。而董福祥的甘军,已随两宫皇太后和光绪帝西逃至西安,担任宫禁警卫及北辕周围防务。

过了一年便是辛丑年,胡廷珍的母亲怀孕了,但外面的传来了更加令人担忧的消息,清廷与列强议和,割地赔款,老百姓的负担更重了。不久,从西安来的人说,两宫太后及光绪皇帝动身返京了。

从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在蒙蒙细雨中出逃算起,时间已经过去四百多天。这四百多天对老妖慈禧太后来说,就象过了四百年。她返京的路程是漫长的, 从西安出发到达京城,他们走了整整三个月。

然而重新回到紫京城的慈禧太后,再也笑不起来了。




清王朝在这四百天里,失去的太多了。

清王朝与英国、美国、俄罗斯、德国、日本、奥地利、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比利时等十一个国家的代表在北京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条约规定中国向列强支付的赔偿高达45000万两白银,按当时的人口算,每人一两银子,而当时清政府一年的财政收入,只有白银8000万两。

辛丑条约就象一把刀,割去了清王朝身上的一块肥肉。

签约前,全权代表李鸿章积劳成疾,慈禧为了尽快实现两宫临朝,对八国联军提出的12项议和条件,表示全面接受,并留下了令后人震惊的一句话:“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李鸿章抱病签订了条约,两月之后,心力交瘁的李鸿章黯然离开了人世。

但列强贪心仍不满足,逼得慈禧太后在返京中途就开始了一系列讨好活动:

1日,慈禧即下诏联固邦交,修明内政,兴利革弊,君臣上下,同心协力,切实讲求,并命外务部择期觐见各国公使及公使夫人。

13日,慈禧批谕各地方官务使民教相安,严禁传习白莲八卦等邪教,又将左副都御史何乃莹,侍讲学士彭清藜、编修王龙文、知府连文冲、以逢迎附和拳匪罪,均革职永不叙用。

28日,慈禧太后第一次公开接待外国使节,接待外交团中的各位夫人。当时在问候这些夫人的时候,她一边和她们说话,一边流泪。此后,她“惕于外人之威,凡所要求,曲意徇之;各国公使夫人,得不时入宫欢会,间或与闻内政”。

1902年,也就是农历壬寅年,胡廷珍出生了。这时候国家动荡不安,社会上变革之声四起。大江南北,各种政治势力层出不穷,南方各省,新党活动频繁,革命一词,广泛流传。

革命这个词语,源于《易.革卦》的彖传:“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是变,命是天命。这一词义两三千年里没有变化。但到了这一年,一个叫邹容的志士从日本留学归来,奋笔疾书,写成《革命军》在上海出版,革命的词语内容便发生了变化。

“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

与此同时,著名学者、思想家章太炎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革命家陈天华的《猛回头》、《警世钟》等文章相继发表。一时间革命如雷霆之声,震撼社会,风行全国!惊慌失措的清政府连忙派江苏候补道俞明震赴南方紧急查封书刊、查办革命党,一批革命党人被捕入狱。

三年之后,邹容被折磨死于狱中,年仅20岁。上海义士刘三收其遗体安葬在上海华泾乡野。也就在这一年,另一个叫陈天华的革命者在日本大森海湾蹈海自绝,以死唤醒同胞。

1908年(光绪34年),胡廷珍六岁了。这年大清朝的第九位皇帝爱新觉罗·载湉,也就是光绪皇帝,突然猝死,3岁的溥仪继位,年号宣统。光绪死后的第二天,71岁的老妖慈禧太后也离开了人间,3岁的小皇帝溥仪身后,又一个叫隆裕太后的女人垂帘听政。屠杀维新党人、革命党人的旧时人物依旧掌握着统治大权,黑云依旧笼罩在上空,时局更加动荡。



               北京街头的乞丐

胡廷珍的家族,虽然远离京师,但是国内发生的这些大事,还是不断地传到了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等人的耳中。因为胡尚德的三岳丈,不时从广东写信,告知外面发生的大事,而胡尚德作为一个商人,要掌握时局,寻找商机,他也经常走南闯北,耳闻目睹,自然知道许多大事。每次胡尚德从外面经商回到家中,茶余饭后,闲暇之余,胡廷珍兄弟姐妹,围拢在父亲的膝下,胡尚德将外面发生的国家大事,当成“古今”,讲给孩子们听。

胡尚德也觉得长子胡廷珍是个好苗苗,将来一定有出息,从心底里对长子寄予厚望,如同马老孝廉一样,他也希望长子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将来象他三姥爷马文炜一样,光宗耀祖。在他以为,为儿子讲述遥远的北京城发生的那些大事,可以增添儿子的见识。但对于胡廷珍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孩子来说,外面的一切对他充满了好奇,充满了诱惑,也让他产生了无数的疑问。他常常歪着脑袋,费劲地想,为什么外国八个国家要打我们一个国家,为什么北京城里的老佛爷割了国土,我们还要听她的话。

对于自己的孩子胡廷珍脑子里的这些七七八八的想法,胡尚德一无所知,他讲的“古今”越多,胡廷珍的问题也越多,他的许多问题,常常问得胡尚德无法回答,当然,让一个普通的商人回答国家大事,实在太难为他了。

然而胡廷珍父亲比其他人优秀的是,他没有粗暴地打断胡廷珍的问话,他尽自己的所知,回答知道的部分,而把未知的部分,留给了孩子。这越发激起了胡廷珍的好奇,胡尚德也许不知道,正是他所讲的那些古今,启蒙了胡廷珍,在胡廷珍的心中留下了求知的欲望。

也正是胡尚德在无意间所讲的故事,让胡廷珍朦朦胧胧的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田野都开满了鲜花,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阳光灿烂。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太多的不平,充满了太多的黑暗,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人,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为消灭不平,为点燃光明而抗争着。

幼小的胡廷珍想不到,这是一群用血在大地上燃起熊熊火焰的人,他们的血洒落在大地上,似鲜花开遍原野,而令幼小的胡廷珍更想不到的是,十多年后,他会跟随着他们的脚步,高举过他们血红的火炬和革命的大旗,把起舞的血练抛洒在荒野,去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让自己的血象傲骨梅花,在茫茫夜空,在荒芜原野,在冰雪中燃烧、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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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 发表于: 2012-05-15
《胡廷诊传奇》连载6
父亲的生意

和江河日下的国势不同,胡尚德的家势丝毫没有因为国运颓势而出现下滑的迹象,反而因为娶了马文熺之子马氏,他的家业一天天的壮大,一天天的繁华,而这繁华,确实叫胡廷珍赶上了。

胡家的家境比河州城里大部分人家要好,光绪26年前后,即胡廷珍出生的前两年,他的父亲胡尚德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农商。每年将锨、锄头、铲子、马鞍、皮革及农用铁器等农具从川区贩运到太子山、积石山等山区集市,然后趸上山货特产、山果、蔬菜、粮食等物资运到山下。骡马往来之间,胡尚德的钱匣,一天天充裕起来,但和他和岳父马文禧相比,还不能算是富有,因为马文禧虽是个脚户,却自己拥有二十多头脚骡,他走的又是长路,挣钱自然丰厚。

这一年,胡廷珍父亲听从妻子劝说,也买了几头脚骡,加入到脚户一行,跟岳父马文禧搭伙做生意。胡廷珍的母亲劝说丈夫,主要有二方面的考虑,其一是丈夫短途贩运比较辛苦,挣钱又少,跟她父亲跑长途,挣钱多;其二是她父亲上了年纪,身体不太好,出门在外,胡廷珍的母亲常常放心不下。如果丈夫跟着,相互照应,她可少耽些心。

脚户走南闯北,除了旅途的疲惫与艰辛外,常常遭遇土匪、豺狼、洪水等各种难险,在光绪年间,这是个辛苦的行业,但也是个获利颇为丰厚的行业、颇具传奇和充满了诱惑的行业。马晓余先生在《马文炜公小传》中对其先祖、胡廷珍姥爷马文禧的脚骡情况描述得十分精彩生动:

文禧初为人赶脚,成年下陕西汉中,走四川广元,不几年自筹本钱,调选公骡、自营买卖,调剂有无、促进货物流通。十年之间由两头脚骡发展到二十余头,真是槽头兴旺,金银滚滚而来。每个脚骡体高力大,都是一律茄色毛鬃,光滑油亮。尤其头骡特别打扮着华丽的皮制笼头,脑门上扎一束红缨穗子,时时摆动,项下悬垂三束红缨和一块印花布做的方形胸围,行话叫着蹄围。脖项上还挂着一颗铜铃,行走时清脆之声,响达数里。日夜兼行在深山峻岭中,使后边的脚骡循声跟踪而进,还有可惊走豺狼和歹徒之意。所以头骡如同带头雁一样,其形象极具雄壮稳健;而体格硕大的文禧则和八位联手们一样打扮着:身着短褐衫、腰系布缠腰、头戴虎头帽、足蹊麻线鞋,把裹脚一直打以脚底。他吆着头骡,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一步一步征服蜀道难,沿道樵夫老农和袍哥们(青帮红帮)都亲热的叫他马脚户哥!他辛勤的赶脚,渐渐聚来了四方之财,马氏家族遂在北塬、四川、车家坪购置些田产,作为扩大再生产,积聚金钱为后代提供了憨饭之地。

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见多识广,多年闯荡江湖,在生意场上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办法,尤其是他头脑灵,招数多,他的加盟,对于胡廷珍姥爷的脚户行来说,无疑是插上了一对飞翔的翅膀,胡马两家的生意迅速发展,家境也渐渐富足起来,胡父对河州城和北塬的两处住宅进行了扩建和整修,他将平顶的土房换成了大瓦房,显得比过去气派多了。

到了胡廷珍出生的时候,胡家发达了,由一般的家庭变成了富裕的家庭。胡尚德在北塬置了20多亩农田,搭建了一座牛棚,修了一座粮仓、一个马圈和两个猪圈。在河州城买了几间铺面,雇了一些长工,精细地经营铺面和农耕。除了经营现有的铺面、脚户等行之外,胡尚德又攒了一笔钱,尝试着作些典当的生意。

到了胡廷珍上学的年纪,胡尚德在河州城已经小有名气,可以算得有钱人了。地方志书记载胡家“经营农商,家道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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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12-05-15
《胡廷诊传奇》连载7
快乐地成长

与同龄的孩子不同,胡廷珍的童年,享受着优厚的生活。他没有挨过饿,没有穿过破烂的衣服,没有象农村的一般孩子那样操心过家务。他母亲持家井井有条,父亲勤快地经营着他的产业。他的渴求在精神方面,望着浩渺的星空,展开想象的翅膀,构思理想的天国。

他的家乡河州美丽而宁静。

清朝和民国时期,善于经商的河州商人凭借牛羊、皮羊、茶叶等贸易,称雄西北长达二三百年,河州城也因此被称为茶马互市的重镇。河州商人的经营势力遍及大江南北,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中国人叶落归根的特性,使殷实的商人们最终都在家乡大兴土木,建新居,修寺院,光宗耀祖。似乎是自然的造化把一切安置得妥妥贴贴,一幢幢粉墙黛瓦的百年老屋,错落有致的镶嵌在河州优美的大地上。上百年历史的砖瓦楼阁,绵砖雕花,风雅依然,散发着被时光浸润过的温暖与暗香,萦绕在窄窄的街巷中。

河州城里的人们,静静地做着他们的生意,打发着时光。

这里除了书信,很少看到报纸,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通过商人的口头传播到这个高原古城,童年的胡廷珍,父亲是他唯一了解外界的窗口,父亲所讲的那些精彩的故事,成了他唯一的向往,他想象着有朝一日,也象父亲那样走出大山,走到外面去,但他不想重复父亲的人生,他不想当一个商人,他想作一个改变世界的人。

他的家乡河州富饶而充满了生机。

从古至今,这里充满了传奇色彩,是重要的军事重镇,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上演了无数冰与火的故事。在河州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既有精明狡诈的一面,也有勤俭朴实的特点。从胡廷珍仅存的书法作品中,不难品味出他心灵深处高洁、无往不胜的一面。

除了河州城,胡廷珍的童年,很有一段时间生活在北塬。因此在胡廷珍的身上,既有山城人粗犷豁达、外露朴实、勇于反抗的特性,也有平原人聪明灵巧、热爱读书,关心世事的禀赋。

北塬实在是上天的独创,在西北绵绵的崇山峻岭中,在蜿蜒的河流沟壑交错处,在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皱褶里,鬼斧神工似的造出若大一块平原,养育了无数优秀的人才。胡家在北塬也有个一进三院的宅子,前院是花园,中院住人,后院是个果园,胡廷珍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儿度过的。

春天,母亲胡马氏在花园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最多的是牡丹。清秀端庄的胡马氏对牡丹情有独钟,花园里各种牡丹,应有尽有,品种齐全。牡丹盛开的时候,淘气的胡廷珍常领着小伙伴钻进花园中去捉蝴蝶。夏秋的果园里,红红的苹果、黄黄的杏子坠满枝头,黑红的桑葚繁星般落到树下,他的小手和小嘴经常被桑葚染成了紫红色。胡马氏在树底下种了许多蔬菜,有戴着头花的大青菜,有在地里睡觉的红萝卜,翘着小辫子的青葱,碧绿的菠菜。胡廷珍小时候最感兴趣的捉毛毛虫,有一次邻居大嫂来串门,跟胡马氏聊天忘了时间,突然发现儿子不见了,两人急急忙忙四处寻找,最后找到后院,发现胡廷珍钻在一畦菜地里,手里捏着个小毛,嘴里说:“你这个小东西,大白菜被你们弄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胡廷珍的神态,将又急又气的胡马氏逗笑了。

小时候胡廷珍最爱去的地方是姥爷家,姥爷家在卢马家。

每当胡马氏带他到了姥爷家门口,总是有一股泥土散发的清香迎面扑来,姥爷家门口有一个涝池,清香是从涝池中送来的。这个涝池是卢马家人专门用来饮牛、淹麻的地方。北塬无水,人吃水到沟里去挑,牲畜饮水,就靠涝池。当然涝池自然也成了孩子们戏嬉的场所,这里常常响起他们欢快的笑声和稚嫩的歌声。

胡廷珍的表侄马义明回忆说,“他常来我家,和我弟兄们非常亲密,讲故事,说国事,依依不舍。”

这一段时光,是胡廷珍也是他母亲胡马氏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胡廷珍的父亲在河州城置了铺面后,因为要照顾河州城的家务,胡廷珍和他的母亲更多的时间则住在城里。

到了开饭的时间,胡廷珍的母亲便把作好的食物送到铺子里,让伙计吃。胡廷珍也随着母亲常到铺子里去,就与伙计们相熟了。伙计算帐的时候,他也跟着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三等于五的算起来,胡廷珍聪明伶俐,思维敏捷,作事道头知尾,一学便会,很快就赶上了伙计的水平。

他看到父亲每日商行盘点,常叹没有精于算盘的识字人,就缠着父亲要学算盘,帮助大人。胡尚德看他小小年纪,还不到学习的年纪,便不放在心上,谁知他一趟远门回来,胡廷珍竟然跟着帐房芦永福先生学习算盘,已经学会了加减运算。

胡尚德心想这孩子才几岁,还没有上学,却会打算盘。他疑惑不已,拿来流水账,随口念了几组数,让胡廷珍打,三下五除二,胡廷珍打好结果,报出数字,一丝不差。胡尚德大吃一惊,拿起算盘,对着账本,又核对了一遍,准确无误。

他的父亲一边敲着算盘一边摇头晃脑,忍不住笑出声来。当即叫来帐房芦永福先生问明情况。芦永福说:“老爷,别看龙喜少爷还是个娃娃,脑子聪明得很,我教过好几个娃娃,都没有少爷灵,我一说,他就会了。”

胡尚德瞧一瞧坐在一旁的儿子,胡廷珍正喜不自禁的晃着脑袋。胡父非常高兴,笑容可掬地拍打着帐房芦永福先生的肩膀说,“好,有时间你就多教教我的娃,我另外给你报酬。”帐房芦永福得到东家称赞,高兴得合不拢嘴。此后,每天作完帐目,帐房芦永福先生不仅教胡廷珍打算盘,还教他写字。


与同龄的孩子不同,胡廷珍的童年,享受着优厚的生活。他没有挨过饿,没有穿过破烂的衣服,没有象农村的一般孩子那样操心过家务。他母亲持家井井有条,父亲勤快地经营着他的产业。他的渴求在精神方面,望着浩渺的星空,展开想象的翅膀,构思理想的天国。

他的家乡河州美丽而宁静。

清朝和民国时期,善于经商的河州商人凭借牛羊、皮羊、茶叶等贸易,称雄西北长达二三百年,河州城也因此被称为茶马互市的重镇。河州商人的经营势力遍及大江南北,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中国人叶落归根的特性,使殷实的商人们最终都在家乡大兴土木,建新居,修寺院,光宗耀祖。似乎是自然的造化把一切安置得妥妥贴贴,一幢幢粉墙黛瓦的百年老屋,错落有致的镶嵌在河州优美的大地上。上百年历史的砖瓦楼阁,绵砖雕花,风雅依然,散发着被时光浸润过的温暖与暗香,萦绕在窄窄的街巷中。

河州城里的人们,静静地做着他们的生意,打发着时光。

这里除了书信,很少看到报纸,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通过商人的口头传播到这个高原古城,童年的胡廷珍,父亲是他唯一了解外界的窗口,父亲所讲的那些精彩的故事,成了他唯一的向往,他想象着有朝一日,也象父亲那样走出大山,走到外面去,但他不想重复父亲的人生,他不想当一个商人,他想作一个改变世界的人。

他的家乡河州富饶而充满了生机。

从古至今,这里充满了传奇色彩,是重要的军事重镇,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上演了无数冰与火的故事。在河州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既有精明狡诈的一面,也有勤俭朴实的特点。从胡廷珍仅存的书法作品中,不难品味出他心灵深处高洁、无往不胜的一面。

除了河州城,胡廷珍的童年,很有一段时间生活在北塬。因此在胡廷珍的身上,既有山城人粗犷豁达、外露朴实、勇于反抗的特性,也有平原人聪明灵巧、热爱读书,关心世事的禀赋。

北塬实在是上天的独创,在西北绵绵的崇山峻岭中,在蜿蜒的河流沟壑交错处,在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皱褶里,鬼斧神工似的造出若大一块平原,养育了无数优秀的人才。胡家在北塬也有个一进三院的宅子,前院是花园,中院住人,后院是个果园,胡廷珍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儿度过的。

春天,母亲胡马氏在花园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最多的是牡丹。清秀端庄的胡马氏对牡丹情有独钟,花园里各种牡丹,应有尽有,品种齐全。牡丹盛开的时候,淘气的胡廷珍常领着小伙伴钻进花园中去捉蝴蝶。夏秋的果园里,红红的苹果、黄黄的杏子坠满枝头,黑红的桑葚繁星般落到树下,他的小手和小嘴经常被桑葚染成了紫红色。胡马氏在树底下种了许多蔬菜,有戴着头花的大青菜,有在地里睡觉的红萝卜,翘着小辫子的青葱,碧绿的菠菜。胡廷珍小时候最感兴趣的捉毛毛虫,有一次邻居大嫂来串门,跟胡马氏聊天忘了时间,突然发现儿子不见了,两人急急忙忙四处寻找,最后找到后院,发现胡廷珍钻在一畦菜地里,手里捏着个小毛,嘴里说:“你这个小东西,大白菜被你们弄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胡廷珍的神态,将又急又气的胡马氏逗笑了。

小时候胡廷珍最爱去的地方是姥爷家,姥爷家在卢马家。

每当胡马氏带他到了姥爷家门口,总是有一股泥土散发的清香迎面扑来,姥爷家门口有一个涝池,清香是从涝池中送来的。这个涝池是卢马家人专门用来饮牛、淹麻的地方。北塬无水,人吃水到沟里去挑,牲畜饮水,就靠涝池。当然涝池自然也成了孩子们戏嬉的场所,这里常常响起他们欢快的笑声和稚嫩的歌声。

胡廷珍的表侄马义明回忆说,“他常来我家,和我弟兄们非常亲密,讲故事,说国事,依依不舍。”

这一段时光,是胡廷珍也是他母亲胡马氏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胡廷珍的父亲在河州城置了铺面后,因为要照顾河州城的家务,胡廷珍和他的母亲更多的时间则住在城里。

到了开饭的时间,胡廷珍的母亲便把作好的食物送到铺子里,让伙计吃。胡廷珍也随着母亲常到铺子里去,就与伙计们相熟了。伙计算帐的时候,他也跟着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三等于五的算起来,胡廷珍聪明伶俐,思维敏捷,作事道头知尾,一学便会,很快就赶上了伙计的水平。

他看到父亲每日商行盘点,常叹没有精于算盘的识字人,就缠着父亲要学算盘,帮助大人。胡尚德看他小小年纪,还不到学习的年纪,便不放在心上,谁知他一趟远门回来,胡廷珍竟然跟着帐房芦永福先生学习算盘,已经学会了加减运算。

胡尚德心想这孩子才几岁,还没有上学,却会打算盘。他疑惑不已,拿来流水账,随口念了几组数,让胡廷珍打,三下五除二,胡廷珍打好结果,报出数字,一丝不差。胡尚德大吃一惊,拿起算盘,对着账本,又核对了一遍,准确无误。

他的父亲一边敲着算盘一边摇头晃脑,忍不住笑出声来。当即叫来帐房芦永福先生问明情况。芦永福说:“老爷,别看龙喜少爷还是个娃娃,脑子聪明得很,我教过好几个娃娃,都没有少爷灵,我一说,他就会了。”

胡尚德瞧一瞧坐在一旁的儿子,胡廷珍正喜不自禁的晃着脑袋。胡父非常高兴,笑容可掬地拍打着帐房芦永福先生的肩膀说,“好,有时间你就多教教我的娃,我另外给你报酬。”帐房芦永福得到东家称赞,高兴得合不拢嘴。此后,每天作完帐目,帐房芦永福先生不仅教胡廷珍打算盘,还教他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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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转载:王维胜先生《胡廷诊传奇》连载8
上私塾

正当胡廷珍的父亲生意兴旺发达之时,他的第三个儿子出生了,这令全家人兴奋不已。按照河州人的习俗,三个儿子三只虎,应了三元及第的吉语。虽说三元及第的意思是说科举中乡试、会试、殿试都中了第一名,但对胡家来说,连生三个儿子,意味着家业兴旺,后继有人。

胡廷珍的父亲站在气魄的大堂屋里,望了一眼诺大的宅院,欣然走出家门,走到自己的商行,铺子门口人欢马叫,人头攒动,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作生意的看到东家来到,一个个露出谄媚的笑容。胡尚德看到这兴旺的景象,心里暗自说道:我胡尚德是一个庄稼人的儿子,凭着吃苦耐劳,创下了这份家业,这全凭乡亲们的关照,今天我又得贵子,当酬谢众位。于是邀请大家在孩子满月时,到河州城有名的东乐桥饭馆吃席,到了那一天,胡尚德摆了好几桌酒席,还请老庄同族中的秀才为孩子取名。

将庄上的秀才请到城里,七碟子八洋盘,郑重其事为孩子取名,对秀才来说,无疑是很荣光的事。他喝了酒,满脸红光,当众摆开一堆古书,说是要盘八字,摇摇晃晃地掐指算了一阵,然后说:“仁轩,你的儿子大富大贵,我得好好算一算,起个响亮的!”胡廷珍的父亲是个开明的人,见过世面,不过是借秀才给儿子取名慰劳大伙一番,并不在意形式上的事,笑一笑,抬爱了几句。秀才越发高兴,算了一阵后说: “瑞芝产庙柱,好鸟鸣巖扃。东家的长子叫胡廷珍,次子叫胡善芝;我看三子就叫胡瑞芝,你看怎么样?”

“瑞芝是灵芝草,是吉祥之物,好,就叫瑞芝吧!”

大家拍手叫好,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由此可以看出胡廷珍的父亲随和宽厚的一面,这对胡廷珍的成长至关重要。宽厚的父亲为他的孩子们创造了一个宽松的环境,在胡廷珍眼里,他的父亲更象个绅士而不是商人。他走南闯北的历练,让他思想开通,家里也充满了民主和谐的气氛,他给孩子们创造了一个自由成长的环境,自由思索的空间,这在民国初年的中国,尤其是在封闭落后的西北的一个封建大家庭里,真的很难得,很不多见。

还有一件事,更能说明胡廷珍父亲心底深处充满了民主的思想,他的次子胡瑞芝学业有成,毕业后在国民党导河党部工作,担任了国民党台务长之职。这使这个家庭如同宋氏姐妹一样,出现了两种不同政见者,形成了一家二党的局面,如果胡廷珍的父亲是个思想守旧的老封建,他的家庭绝对不会这种现象。可惜胡瑞芝正当壮年就英年早逝,不然这个家庭象后来的宋氏姐妹那样,也会上演一出传奇的故事。

这时候,胡廷珍的母亲胡马氏更加忙碌了,因为他的二儿子胡善芝四岁,正是淘气的年龄,时刻需要照料。大儿子胡廷珍今年已经7岁了,到了上学时候了,而丈夫胡尚德随着生意越作越大,也需要她协助。

夫妻俩商量大儿子上学的事。

胡廷珍的母亲说:“娃他舅舅是秀才,在家设帐授徒,当私塾老师,我看还是把龙喜送到卢马家,让娃的舅舅来教吧?”

胡廷珍的父亲一口接一口的吸水烟,没有接夫人的话。那时,河州私塾有三种,一是请秀才在家设帐授徒,称之为家塾;二是由地方绅士聘请教师在家教学,称之为坐馆或教馆;三是由寺院、祠堂的地租收入或私人资助办学,称之为义学或义塾。当然了,这三种私塾,只有家财丰厚的才能请得起老师,念得起家塾。胡廷珍的父亲心里清楚,夫人要送孩子到舅舅马仁处念私塾,并没有什么不妥。然而娃他舅马仁自小身患残疾,不能出外,在家死读书读死书,说话作事总有一股书呆子气,甚至于有些迂腐,胡廷珍的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沾染这种朽气,心里是不愿送胡廷珍到舅舅家。但他是个精明的人,怕直话直说,会伤了妻子,就委婉地说道:“你的主意是不错,可你想过没有,娃小,又淘气得很,他舅腿脚不灵便,我怕他管不住!”

“怎么会呢,”胡廷珍的母亲低着头说,“那么多尕娃他能管得住,我一个娃算什么?我兄弟当了这么多年的先生,我还没听说他管不住尕娃。”

“人常说,娃是别人教的!正因为先生是他舅,尕娃才会仗着这层关系,耍淘气,不听话。再说,送到北塬,十天半月不能回家,你能不想他?依我看,龙喜是个好苗子,我们家不象前几年,钱多少也有几个,尕娃念个私塾,请个好老师,总能办得到。我听说,河州城有个大儒叫徐绍烈,当过大官,见过大世面,现在回家设帐,招收学生,我的意思,龙喜送到徐先生那里,孩子早晚能回家,你也天天看得见,免得你想他。”胡母想到孩子到卢马家,虽说是自己娘家,但毕竟儿是娘心上的一块肉,她哪里完全放心,不想儿子呢!胡廷珍父亲的这番话,真正说到了她心上,于是她也就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胡廷珍的母亲给他特意穿上了一身新衣服,父亲按惯例准备了一些银元,作为束脩,领着胡廷珍到徐绍烈那儿去。

徐先生开设的私塾在城北卫门街,胡廷珍父子经人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先生的学馆。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分先后两院,后院住着先生的家人,前院便是学堂。他们父子进了门,看到好些孩子在院里读诗文,先生则坐在堂屋檐下,胡廷珍的父亲拉着他的小手,走上台阶。

徐先生看到胡廷珍父子,站起来躬身迎接。胡廷珍的父亲跟先生打过招呼。转身对胡廷珍说:“快跪下,拜见先生。”胡廷珍非常恭敬地跪下身去,准备向先生行礼,不料徐绍烈走过来,一把拉起他,转身对他的父亲说道:“都民国了,东家还这么古旧,让孩子行这么大的礼,使不得,我的学馆和别人的不同,要随时代,讲新学的。”先生的这些话,让胡廷珍父子十分受用。

胡廷珍站起来,心中充满了对先生的好感,抬头亲近地瞧一瞧先生。

先生真是个大儒,慈眉善目的,瞧他的脸,光光鲜鲜,年纪不大,四十开外的样子,可头发已经花白了,留着胡子,身子似乎有点发福,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那种善意,一下子让胡廷珍找到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从这一天起,胡廷珍天天往返于卫门街和大柳树巷之间。

应该说胡廷珍是幸运的,他遇到了一个好老师。徐绍烈先生在河州地方,可算是造诣很深的宿儒,他一生致力于教育,埋头作学问,写了好多诗作。著有《养心斋杂吟》、《静养轩诗草》,常以诗言志。

徐绍烈先生又是个豁达大度的人,胡廷珍最欣赏他的诗句:“笑看落叶随风去,惟有黄花傲晚秋”。胡廷珍从小练就了一手好书法,成人后许多人向他求字,经常将这两句诗写成条幅送人,表达他对老师的敬意。徐绍烈先生又是为人正直,待人执礼谦和的人。胡廷珍在学馆,看见来找先生的人很多,除了衣着鲜亮的公家人常来拜访外,许多街坊邻居、市井平民,也常来找他。因为徐绍烈是光绪十七年(1891)辛卯科副贡生,河州城文化落后,识字的人凤毛麟角,因此副贡生在一般人眼里,已是非常了不起了。这些人来找先生,有的是求他写书信,写诉讼,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请先生去为他们调停纠纷的。徐绍烈公道正派,为人诚实,又是个学问人,由他出面,乡人无不悦服,因此闻名乡里,评价很高。

地方志这样记载徐绍烈先生:光绪二十二年(1896)杨增新任河州知州,绍烈积极赞助,兴办教育。民国10年,襄助县政府创立"导河县女子小学"(原城北女校),任名誉校长,开本地女子教育之先河。民国初年,为使残疾人免遭冻饿之苦,协助县政府在朱氏街(原小教场南)筹办救济院一所,收养盲哑孤寡残疾者,月发口粮,年供衣着,后改名为养济院。民国6年又倡设义仓,储粮防荒,每值春荒,对贫苦农民无息贷放粮粟,解决籽种。民国17年马仲英聚众反国民军,又逢大旱,四乡灾民入城避难露宿街头,衣食无着,加之瘟疫流行,饿殍载道。绍烈耳闻目睹,忧心如焚,联络地方士绅施粥舍药,并与邓隆、张建等向省政府申请救济,联名致函新疆省政府募捐救灾。

胡廷珍刚进私塾,就读《三字经》。

和所有刚入学的蒙童一样,徐先生并不亲自教授胡廷珍,指定一位比他早入学的学长教读。学长也是个孩子,只不过比他大两岁,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书中的含义,更不教字的结构、发音,只是“人之初,性本善”这样逐句的领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溜口歌”。

胡廷珍资质聪颖,才思敏捷,别人需要领读十几遍,而他只用两三遍就会了。加之上学前,在母亲的教导下,他早已读会了《三字经》,老师就教他念《百家姓》,后来又教《四书》、《五经》、《史记》、《汉书》及名家传记等。先生规定背诵的书目,胡廷珍都背得滚瓜烂熟,他成了私塾中年纪最小的学长,也成了徐先生得意的门生之一。

当然,胡廷珍天性也是淘气顽皮的,在囫囵吞枣的“溜口歌”中,也不时穿插一些恶作剧,比如有的孩子背着背着,突然忘了词,向他求教,他便故意教两句调皮话,那个孩子摇头晃脑地高声背诵,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胡廷珍的童年,就在琅琅的书声和笑声中,在宽厚的徐先生注视下过去了。从1911年(民国元年)到1914年(民国三年),3年之中,稚气的胡廷珍渐渐长大,而徐先生小小的学堂,显然已经不能为他提供更好的学养了。


《胡廷珍传奇》连载9
胡父的新行当
不幸的事件来临的时候,悄无声息。
1915年的秋后的一天,和往常一样,胡廷珍父亲和姥爷的40多头的骡帮,驮满了川货,从川北向河州进发,叮当的铃声洒了一路,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脚户帮终于翻过东乡大山,到达了东大坡。
从斜坡上远望,河州城隐隐约约出现在山脚下,再有十多里就可以回家了,脚户们兴奋的唱着花儿,加快了步伐。下了坡,眼前是平展展的田野,四下里的树木和庄稼在微风里摇曳着,树叶变得从容而宽余。秋日的阳光,虽然依旧明亮,却不再痛炙人的脊梁,变得宽怀、清澄。秋日的黄昏,脚步很快,刚才那满山的红叶正被阳光染得鲜红一片,可脚户们一下山,太阳就不见了,大夏河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游游荡荡,袭向骡队。脚户们觉得浑身发冷,可谁也没有注意驮货的骡子,它们受寒似地发了一阵冷。
骡帮进了城,脚户吆三喝四地到字号商行,卸物送货,清点数字,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家了。胡家加盟脚户行不久,紧挨着自家院落,又修了一座牲口圈。胡廷珍的姥爷和父亲,看着人手将二十多头骡子牵进圈,卸鞍刷毛,这才放心的转身进了家门。
胡廷珍的母亲早已打好洗脸水,放在堂屋檐下。他们洗了一把脸,父婿二人,脱鞋上炕,刮起了三泡台碗子。头水还没有刮完,就见人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老爷,不好了,骡子打滚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哪里的骡子不打滚!”
“不象平常,骡子嘴里吐白沫沫呢。”
父婿赶紧下炕跑到圈里去看,头骡倒在地上,眼睛朝上翻,嘴里全是白沫子。其它骡子肚子发鼓,眼珠发绿,毫无神气的卧在槽头。胡廷珍的姥爷叫一声:“不好,遭了邪神了!”就一边打发家人去请兽医,一边赶紧熬药水,灌姜汤。紧治慢疗,头骡脚腿一蹬,死了。等兽医到来时,圈里骡子,一个跟着一个扑通扑通病倒在地上。两天之内,二十多头活蹦乱跳、鬃毛油亮鉴人的骡子,横七竖八地死了一圈。
望着这满圈残尸,胡廷珍姥爷的心被揪痛了,他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呆呆的蹲在圈里,守着这一堆死骡子,也不叫人去埋。胡廷珍的父母亲怕了,白天黑夜守在胡廷珍姥爷身旁,一连二天,胡廷珍姥爷都是这个样子,到了第三天,他出了一口长气,大放哭声。老中医说没事了,开了几付中药就走了。
然而这件突如其来的灾难,对胡廷珍姥爷的打击实在太沉重了,他始终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卧病不起,终于在这年冬天撒手西去。在胡廷珍姥爷生病的这段时间,胡家没有再买骡子。
悲剧过去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原来的那些脚户又来邀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搭伙。去年的那件伤心事,对胡家影响太大,胡廷珍的父亲没有答应,从此退出了脚户行。
不久,胡廷珍的父亲发现了一件比脚户更好作的行当,尽管这一行在清朝时就有了,但在西北腹地,这一行业还是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就象《红楼梦》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一样,胡廷珍的父亲涉足了一项新的行业,即典当业。
这是一项古老的产业,是以实物作抵押,收取较高利息的民间借贷方式,俗称典当。康熙雍正年间,北京典铺林立,而偏僻的古城河州,至到清末,典当才开始发展起来。当时的河州,典当以其资本大小和经营范围不同,分为大当、中当、小押三种典铺。大当资本一般在1万串以上,典当物2年出当,月息2分。中当次之,当物1年出当,月息4分。小押当资本更少,当物6个月出当,月息5分,典当物估价更低。衣物、名人字画、古董等一般估价约4至5成,金银饰品估价7至8成,俗称“当年”。
胡廷珍的父亲涉足这一行后,典当业在河州城迅速发展起来。最发达的时候,典当行发展到22家。据临夏州金融志记载,当时河州城发展最大的一家典当行,是大商人宋广文在东大路开的宋家当,有3万银元的资本。还有几家大当,如秦宪周、汪百川在南门广场开的世新当、程宪宜在南大路开的宜新当、张省三开的协泰当,资本都在1万银元左右。还有五六千元的中当,如王瑞卿的王家当、祁什长的祁家当等,而更多的是小押。
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刚开始开典当行时,投入的资本不多,开设的铺面不多,典当的也只是些小件,人们俗称为小押。但胡尚德是一个讲诚信的人,加上常在外面跑,见多识广,经过短短几年,他在周家坝开办的中和当由几千银元的资本,发展成了2万元的大当,规模仅次于宋广当。
在封闭落后的河州城,典当行其实已经充当了银行的角色。
就象股票刚刚发行时一样,这时的典当行有着巨大的利润空间,胡廷珍的父亲不失时机,将这几年积累的钱财都投入到这一新型的行业,不上几年,胡家渐渐富足。胡父在河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了150多间铺面,在河川里购置了一盘水石磨,又在北塬老家置了大量土地,他不仅经营典当行,同时还做着贩运粮食和牛马的生意,因此民间有“胡半塬,宋半川”之说,意思胡家的田产占了半个北塬,宋家的田产占了半个西川。
相互学习.真诚探讨,互位交流.缘情永在。

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12-05-16
Re:转载:王维胜先生《胡廷诊传奇》连10
风林学堂

河州虽说是西部偏僻的山城,但外面清醒的空气,依然脚步不停地送了进来。就如同清末民初,私塾尽管占据着教育舞台,但新学如春风吹进了中华大地,吹进了山城。河州同全国一道,废科举、兴学堂,许多有识之士,纷纷举办义学或高、初级小学堂。

洋学堂兴起后,私塾渐渐萧条,八股文一夜之间没有了市场,人们传统观念中的仕途之路似乎断裂,许多家长宁肯孩子辍学,也不愿将孩子送到洋学堂。

有人讥笑洋学堂,一天念“大狗叫,小狗跳!”

有人劝胡廷珍的父亲胡尚德:“仁轩,别把娃往那儿送,会学坏的。他们说是办女校,把女娃娃也往学堂里送,男女同校,成何体统!你是生意人,娃娃会打算盘,识几个字就成了,学那些洋玩意干啥。”

胡尚德不为所动,毅然决然地将胡廷珍送到导河县立风林高级小学校,后来该校改称风林高等学堂,这是河州当时新学中最有名的洋学堂了。后来的实事证明,胡尚德真是个有见识的人,他的大儿子为早期共产党员,三儿子胡瑞芝却加入了国民党,曾在导河县国民党党部任台务长。

风林高等学堂这所学校培养了一批人才,除了胡廷珍,还有参加革命后组织进步人士攻打兰州水北门失败,惨遭杀害的史廷魁,兰州解放前夕被害的早期共产党员杨松轩。领导陇右地下党的牙含章等。

胡廷珍就读的风林高等学堂,其前身为风林书院。

这是一所古色古色的院落,门前碎石小道,古树垂荫,拱型的大门顶高悬 “风林书院”横额,书院大门跟一座屋子连着,推开双扇门,穿过过道,迎面就是砖石结构的照壁,壁上雕着山水风景画。转过照壁,便是前院,正面是坐北朝南的大讲堂,两侧厢房为学生书房。讲堂前东西两侧的墙上,各有一个圆门,进去又是一个四合院。学堂的老师住在西院,东院新修了一座生祠,称杨公祠。

风林书院始建于1779年,历时已上百年了,在书院的杨公祠右侧,立着一块石碑,正面刻着“探六经中道理,说出乃是真学问;从五伦上功夫,做来此为大文章。”背面刻着“不求温饱、不修边幅、不喜阿谀、不爱游艺、不信谗言、不蓄姬妄、不受行贿、不积珍宝,为学不耻下问。”

胡廷珍看着上面的字刻得好,有一天放学,看学娃们都走了,趁学堂里无人,一个人来到石碑前,拿出准备好的刷子,将涂墨汁刷在石碑上,然后将一张宣纸拓在石面上。他正干得津津有味,忽然身后有人问:“你干什么?”

胡廷珍吃了一惊,转过身,见国文老师蒋再书笑吟吟地站在背后。

“这字好,我想拓下来。”胡廷珍说。

蒋再书很好奇,觉得这是个不同于一般的学生,就上前帮忙。

“你喜欢书法?”

“嗯。我喜欢写字作画。”

“跟谁学?”

“跟镇台衙门陈秘书学。”

蒋再书老师笑一笑说,“陈国钧,我知道。他写的是北魏字体,听说有人每年以五十两纹银重聘他给人教书法,原来是你呀!那你的字一定不错,能不能写几个字,让我看看。”胡廷珍卷好拓片,跟着蒋再书走进了他的房间。

“写什么呢?”

“就写石碑上的那个十不。”

胡廷珍也不客气,挥笔泼墨,一幅遒劲有力的书法作品就展现在蒋再书眼前了。蒋再书老师高兴地问:“你知道这个十不是谁的名言吗?”胡廷珍老实的摇了摇头,蒋再书说:“这是杨增新奉行的名句。”

少年胡廷珍这时进校才一年多,不知道杨增新何许人也,就问:“蒋老师,杨增新是谁呀?”蒋再书说:“他是河州前任知州,我们学校这么有名气,全托他的福气。我们这所学堂,能有现有的规模,不容易!自从乾隆44年知州周植捐资创立风林书院后,学堂连遭二次战火,一次同治变乱,房屋被毁,停办了一段时间,知州潘效苏修复了原貌。一次光绪21年,又因战乱停办。这之后杨增新担任了知州,看到学堂焚毁得不成样子,就捐廉筹款,聘请举人杨清山为山长(相当于校长),恢复修建了书院。学生百姓,出于感激,就在院内为他修了这座生祠。”

听了蒋再书的介绍,胡廷珍不由得抬头对杨公祠堂多看了一眼。

“鲁老师,那杨增新是活人还是死人呀?”

蒋再书笑道:“这孩子,生祠就是给活人修的!”

逢年过节,胡廷珍经常跟父母到祠堂祭拜列祖列宗,在他的脑海中,祠堂都是给古人,给死去的人修的,今天他第一次听到给活人修祠堂,感到非常奇怪,回家后迫不及待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胡廷珍的父亲笑了,摸着胡廷珍的脑袋说:“活着的时候,有人给他修生祠,说明这个人为大家办了好事。杨大人虽然是云南蒙自的人,可在我们这里当知州时,把河州当成了自己的家,尽心竭力为百姓办了许多好事。朝廷看他勤政爱民,就提拨他当了陆军学堂总办,后来到新疆,在阿克苏、乌鲁木齐、巴里坤等地当道台。袁大化当新疆省长时,他是提刑按察司、督军,前几年当了省主席,他很看重你姨夫鲁效舆的哥哥鲁效祖,三番四次的来信,把鲁效祖叫到新疆当幕僚。”

话到这里,胡廷珍的母亲忍不住插话道:“听说凤林学堂的山长金树仁,给杨主席写信,不想当山长,也想到新疆去,杨主席还没回信。”

“你听谁说?”

“当铺有个活计,他说和金树仁同乡,也是金家大庄的,前几天回家,听金树仁的堂兄讲,金山长想到新疆,给杨主席写了信。”

父母的这段对话,少年胡廷珍并未放在心上,每天他欢快地到学堂,作完功课又回到家里。半年之后的某一天,学堂突然召集师生大会,知县也来参加,会上知县宣布北京武警学堂毕业的甘谷人田士允,接任凤林学堂新山长,那位相貌魁伟的山长金树仁,则要去新疆当知县。当时金树仁讲了话,他的讲话,胡廷珍没有认真听。在他心里,根本没有想过这位比他年长23岁的山长会出现在自己以后的生活中。

在胡廷珍短暂的一生中,风林学堂的二个人,给他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影响,一个是活着就拥有祠堂的杨增新,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可他奉行的十不,在他思想中不时闪烁,参加革命后,他多次在杨公祠堂召集革命青年聚会,还举行过李大钊追悼会。另一个就是金树仁,他离开风林到新疆,演出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大戏。1928年7月,杨增新在俄文法政专门学校的毕业生庆贺宴上,被当时军务厅长,外交署长樊耀南暗杀,时任秘书长的金树仁,调兵讨伐樊成功,成为新疆的统治者。执政新疆长达十七年之久。



而胡廷珍更想不到的是,二十年后,他作为国民党通缉的“匪魁”和要犯,会到新疆,和有一年多的师生关系的金树仁发生关系。

当然,风林高等学堂给胡廷珍留下最多的是许多快乐而美好的记忆,在这里,他除了接受朱熹、吕祖谦的《近思录》、黄宗羲、全祖望所著《宋元学案》、宋明理学、《明儒学案》等文章外,还接触到章太炎、康有为、粱启超等人的著作。胡廷珍欣赏梁启超的文章,喜读《天演论》、《时务报》等新学书刊,常在同学中倡导“非尧舜,薄周礼,无所避”的思想。

当时风林高等学堂设有纲鉴、经书、论文、笔算、数学、地理、图画、博物、格致等课。农历每月逢三、六、九日,由山长命题一二道,学生当面写答交卷,山长批阅后,当面讲解发还。当时教师有蒋再书、杨步云等四人。

这时的胡廷珍,虽然还不能算是革命者,但他的思想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新式学校使胡廷珍眼界大开,他知道中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统治中国上千年的封建帝制被推翻了,革命的烈火正在中国古老的大地上四处燃烧,他如饥似渴地寻找并阅读进步书籍。他经常到城里的一家书店去买书,这家书店的店主姓何,因为铺面是父亲租赁给的,何老板对他十分热情。胡廷珍是这家书店的常客,但何老板主要经营四书五经等传统书籍,新书很少。胡廷珍就抄了一张新书名单,交给何老板,让他从外面进一些进步书。

何老板说:“河州是个落后地方,这些书没人买。”

胡廷珍说:“你只管进货,如果卖不掉,我都要了。”

有了胡廷珍这个固定的买主,何老板到省城进书,书单中就多了一项内容,那就是进步书刊。而当时河州,由于地处偏僻,官府并没有对进步书籍进行查封,久而久之,何老板的书店吸引了风林学堂一大批追求进步的青年,何老板在做生意的同时,也经常阅读那些新书,自己的思想也变得进步起来。一来二往,何老板和读者成了朋友,书店便成了河州青年学子聚会的场所,他们在书店里经常举行读书活动,讨论时局,研究问题。这个书店,日后成了胡廷珍开展党的地下工作的重要联络点。

胡廷珍在这种自由宽松的环境中成长,形成了追求自由的性格。李亨先生在他的《胡廷珍传略》中,这样描写这一时期的胡廷珍:

他眉目清俊,热心助人,敢作敢为,善于辞藻,每逢讲演,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身上好象怀有磁石,颇能吸引人众,在学校、在乡里,为老师和地方长辈所器重,他的善写能说,为其后从事革命工作,裨益非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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