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帖:与孙正孺
贫家绝禄,又供远费,会计岁入不赡,正以为挠,辱下喻。
寻常亦为公忧之,然闻公每言才亲生产作业,便俗了人。果有此意否?古之人盖有名高天下,躬自锄菜如管幼安者;隐居高尚,灌畦粥蔬,如陶靖节者。使颜子不治郭内、郭外之田,则饘粥丝麻将何以给?又如生知将圣,犹且会计升斗,看视牛羊,亦可以为俗士乎?岂可专守方册,口谈仁义,然后谓之清高之人哉!正孺当以古人实事自律,不可作世俗虚华之见也。以先世之契,不敢不尽言。
又,"大抵行贵精进,言贵简约"。敬夫之言,真有益于左右者也。便可于此痛加工夫。平仲云:"心者,万化之原,至理之所在。"此是笼统语,非端的见者也。何以明其然?天也,命也,性也,岂不可如此言乎?余所立言,皆如此也。道学须用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然后力行,则不差耳。
又,礼者,因人情而为节文者也。不知此庶母者,平日事先人,其礼秩何若,其功劳何若。若重则从重,轻则从轻,似不必虞,不必作主,为之服缌。既葬而除,岁时若当祭之,则为位可也,更自随轻重裁处可也。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先王制礼,只是大概斟酌,得中正,在当人耳。
又,左右资禀过人,大要学问充扩之,须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汲汲焉如不及,然后可耳。光阴易失,故大禹所以惜寸阴也。
辱许,顾我少留,幸甚!惟恐不肯留耳。虽然,相守着亦不济事,古诗云:"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若左右积思积疑,有不决处,则一夜话,真胜读十年书。不然,虽某竭其愚,而左右未能脱然省悟,处则亦空相守也。切望深察。
又,和公所以眷存契末者,甚厚,甚勤。而某适以畏阴湿,不能副其意,深怀不足也。
敬夫特访陋居,一见真如故交。言气契合,天下之英也。见其胸中甚正且大,日进不息,不可以浅局量也。河南之门,有人继起,幸甚!幸甚!
又,仁之一义,圣学要道,直须分明见得,然后所居而安。只于文字上见,不是了了,须于行持坐卧上见,方是真见也。更须勉旃!光阴易失,摧颓之人,亦有望于警策也。
与谈子立
向谋之仙墅,果否?人但恐立志不坚确,树立不终久,自退步耳。若志意坚定,树立日丰厚、久长,则所居即为胜地,亦何必依名山大川也?
见处要有领会,不可泛滥,要极分明,不可模糊,直到穷神知化处,然后为是耳。道学衰微,风教大颓,吾徒当以死自担,力相规戒,庶几有立于圣门,不沦胥于污世也。
又,礼缘人情而为之节文者也。既葬而反虞,虞必作主,祔者以上祔于庙也。夫丧三年,则凶事也,三年之外,则四时祭享为吉矣。父在,有母之丧,不敢见其父者,不敢以丧礼见也。宗庙,祖宗尊者之所安也,未除丧而祔,而以丧礼入庙,可也。故伊川先生以为,必三年而后祔,礼也。卒哭谢吊者,有轻重远近,或往或不往,度吾之情何如耳。古人居丧,百事皆废,虽不往,岂不可乎?礼曰:"送形而往,迎精而返。"精,在我者也,心诚,则得之矣。此则知鬼神之情状。
子立其勉之。
与毛舜举
伯氏为题斋名曰"不息",其意盖曰:"天之所以为天者,至诚无息而已。君子不息,所以法天也。"人以穷理尽性、*参*赞化育天地之事期我,我其可不自强耶!此事在谢先生《论语》中说得甚力且分明,可反复熟看,直俟看得入神,不在语言文字间,然后为真得也。
吾友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