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切换到宽版
  • 4290阅读
  • 7回复

宋元明学案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 发表于: 2014-09-16
宋元学案•安定学案

第001卷 卷一 安定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安定学案表

  胡瑗     程颐(别为《伊川学案》。)
  (高平讲友) 范纯佑
  范纯仁(并见《高平学案》。)
  徐积     江端礼
  马存
  吕希哲(别为《荣阳学案》。)
  吕希纯(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钱公辅
  孙觉     邢居实
  (附弟览。) 李昭
  傅楫(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滕元发
  顾临
  汪澥(别见《荆公新学略》。)
  徐中行    (子)庭筠井(曾孙)日升
  郑伯熊(别见《周许诸儒学案》。)
  (子)庭槐
  (子)庭兰
  刘彝     (子)淮夫(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邹夔  
  邹棐  (弟)括
  钱藻
  苗授
  欧阳发(别见《庐陵学案》。)
  朱临     (子)服
  翁仲通    (子)彦约
  (子)彦深
  (子)彦国
  杜汝霖  (孙)陵(曾孙)旟(别见《丽泽诸儒学案》。)
  (曾孙)(曾孙)斿(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曾孙)旞
  (曾孙)(别见《沧诸儒学案》。)
  莫君陈    (子)砥  (孙)伯虚
  张坚
  祝常
  管师复(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管师常(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庐秉
  林晟     (子)玉胜    (孙)俊民
  (子)用     (孙)朝价 
  游烈
  徐唐
  (附师吴果。)
  饶子仪(别见《泰山学案》。)
  陈舜俞
  周颖
  翁升
  江致一
  陈敏
  盛侨
  倪天隐     彭汝砺
  吴孜
  张巨(别见《庐陵学案》。)
  田述古     吕好问
  吕切问(并见《荥阳学案》。)
  潘及甫
  莫表深
  陈高
  陈贻范(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安焘
  朱光庭(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
  赵君锡(别见《高平学案》。)
  (节孝同调)
  (私淑)罗适
  (附师)朱绛
  吴儆(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以下安定续传。)
  汪深(别见《象山学案》。)
  孙复(别为《泰山学案》。)
  石介(别见《泰山学案》。)
  阮逸(并安定学侣。)
  陈襄(别为《古灵四先生学案》。)
  杨适(别见《士刘诸儒学案》。)
  (并安定同调。)
  安定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宋世学术之盛,安定、泰山为之先河,程、朱二先生皆以为然。安定沈潜,泰山高明,安定笃实,泰山刚健,各得其性禀之所近。要其力肩斯道之传,则一也。安定似较泰山为更醇。小程子入太学,安定方居师席,一见异之。讲堂之所得,不已盛哉!述《安定学案》。(梓材案:全氏《序录》本为卷首,可以见全书之脉络,兹复分列各《学案》之端,俾学者得见每卷要领。犹《周易序卦传》本十翼之一,后之说《易》者往往分列各卦也。)
◆高平讲友
  文昭胡安定先生瑗
  胡瑗,字翼之,泰州如人。七岁善属文,十三通《五经》,即以圣贤自期许。邻父见而异之,谓其父曰:「此子乃伟器,非常儿也!」家贫无以自给,往泰山,与孙明复、石守道同学,攻苦食淡,终夜不寝,一坐十年不归。得家书,见上有「平安」二字,即投之涧中,不复展,恐扰心也。以经术教授吴中,范文正爱而敬之,聘为苏州教授,诸子从学焉。景佑初,更定雅乐,文正荐先生,以白衣对崇政殿。授试秘书省校书郎,辟丹州军事推官,历保宁节度推官。滕宗谅知湖州,聘为教授。先生倡明正学,以身先之。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子弟,诸生亦爱敬如父兄。其教人之法,科条纤悉具备。立「经义」、「治事」二斋:经义则选择其心性疏通、有器局、可任大事者,使之讲明《六经》。治事则一人各治一事,又兼摄一事,如治民以安其生,讲武以御其寇,堰水以利田,算历以明数是也。凡教授二十余年。庆历中,天子诏下苏、湖,取其法,着为令于太学。召为诸王宫教授,辞疾不行。寻为太子中舍,以殿中丞致仕。皇佑中,更铸太常钟磬,驿召先生与阮逸,同太常官议于秘阁,遂典作乐事。授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乐成,迁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袋。嘉佑初,擢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仍专管句太学。四方之士归之,至庠序不能容,旁拓军居以广之。既而疾作,以太常博士致仕。东归之日,弟子祖帐百里不绝,时以为荣。卒,年六十七,谥文昭,诏赙其家。所著有《易》、《书》、《中庸义》,《景佑乐议》。(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安定易传》十卷。」又案:《四库书目》釆录《周易口义》十二卷,《洪范口义》二卷,余书佚。)学者称为安定先生。是时礼部所得士,先生弟子十常居四五,随材高下而修饰之,人遇之,虽不识,皆知为先生弟子也。在湖学时,福唐刘彝往从之,称为高弟。后熙宁二年,神宗问曰:「胡瑗与王安石孰优﹖〞对曰:「臣师胡瑗以道德仁义教东南诸生时,王安石方在场屋中修进士业。臣闻圣人之道,有体、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义礼乐,历世不可变者,其体也。《诗书》史传子集,垂法后世者,其文也。举而措之天下,能润泽斯民,归于皇极者,其用也。国家累朝取士,不以体用为本,而尚声律浮华之词,是以风俗偷薄。臣师当宝元、明道之间,尤病其失,遂以明体达用之学授诸生。夙夜勤瘁,二十余年,专切学校。始于苏、湖,终于太学,出其门者无虑数千余人。故今学者明夫圣人体用,以为政教之本,皆臣师之功,非安石比也。」帝曰:「其门人今在朝者为谁﹖」对曰:「若钱藻之渊笃,孙觉之纯明,范纯仁之直温,钱公辅之简谅,皆陛下之所知也。其在外,明体达用之学,教于四方之民者,殆数十辈。其余政事、文学粗出于人者,不可胜数。此天下四方之所共知也。」帝悦。明嘉靖中,从祀孔庙,称「先儒胡子」
百家谨案:先生在太学,尝以「颜子所好何学论」试诸生。先生得伊川作,大奇之,即请相见,处以学职,知契独深。伊川之敬礼先生亦至。于濂溪,虽尝从学,往往字之曰「茂叔」;于先生,非「安定先生」不称也。又尝语人曰:「凡从安定先生学者,其醇厚和易之气,一望可知。」又尝言「安定先生之门人,往往知稽古爱民矣,于从政乎何有!」
  论语说
  友者辅仁之任,不可以非其人。故仲尼尝曰:「吾死,商也日进,赐也日退。」商好与胜己者处,赐好与不如己者处也。(无友不如己者。)
  非止闻夫子之道,凡闻人之善言善行,皆 如是。(子路唯恐有闻。)
  命者禀之说于天,性者命之在我。在我者修之,禀于天者顺之。愚、鲁、辟、喭,皆道其所短而使修之者也。(愚、鲁,辟、喭。)
  公叔文子与大夫僎同升诸公,孔子曰「可以为『文』」;臧文仲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举,孔子谓之「窃位」。由此观之,君子以荐贤为己任。(臧文仲窃位。)
  子贡之言,甚而言之也。孔子固学于人而后为孔子。(子贡言夫子不可及。)
  慈溪黄氏曰:子贡辟毁孔子者,故极言之。安定恐后学待孔子太高而自绝于不可学,故又为之说如此。
  冉求有为政之才,故曰「可使为宰」;及其聚敛不合正道,故曰「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如美管仲之功,则曰「如其仁,如其仁」;至于鄙管仲之僭,则曰「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孔子称冉求可使为宰,又鄙为「小子」。)
  古之取人以德,不取其有言,言与德两得之。今之人两失之。(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
  取以一时之能,而不责以平生之行。(孔子见互乡童子。)
  春秋说
  不书「王师败绩于郑」,王者无敌于天下,书「战」则王者可敌,书「败」则诸侯得御,故言「伐」而不言「败」。茅戎书「败」者,王师非王亲兵致讨取败,而书之。(桓五年,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
  蔡季者,蔡桓侯之弟。弟季当立。「归」者,善辞也。时多弒夺,明季无恶。字者,诸侯之弟例书字。(桓十七年,蔡季自陈归于蔡。)
  诸侯伐卫以纳朔,天子不先救,朔卒为诸侯所纳,天子威命尽矣。先师谓:犹愈乎不救。书王人子突之救,以王法尚行于此也。势既已去,乌能必胜哉!(庄六年,王人子突救卫。)
  八月弒君,十月出奔,臣子不讨贼可知!(庄十二年,宋万出奔陈。)
  妇人,从夫者也。公亲迎于齐,夫人不从公而至,失妇道也。大夫宗妇者,同宗 大夫之妇,非谓大夫与宗妇也。觌者,见夫人也。用币者,为贽不过榛、栗,枣、修,今妇人而用男子之贽,庄公以夸侈失礼也。(庄二十四年,大夫宗妇觌,用币。)
  伯姬乃妇人中之伯夷也。(襄三十年,宋伯姬卒。)
  生则书「王」,明实为嗣。死乃称「子」,正未踰年,未成天子之至尊。(昭二十二年,王子猛卒。)
  附录
  先生世居安定,流寓陵州。父讷为宁海节度推官,随任生于泰州宁海乡,先生故址也。人称为之安定先生,溯其源也。
  先生在太学,其初人未信服。使其徒之已仕者盛侨、顾临辈分置执事,又令孙觉说孟子,中都士人稍稍从游。日升堂讲《易》,音韵高朗,旨意明白,众皆大服。《五经》异论,弟子记之,目为《胡氏口义》。
  先生在学时,每公私试罢,掌仪率诸生会于肯善堂,合雅乐歌《诗》。至夜,乃散诸斋,亦自歌《诗》奏乐,琴瑟之声彻于外。
  先生尝召对,例须就阁门习仪。先生曰:「吾平生所读书,即事君之礼也,何以习为!」合门奏上,人皆谓山野之人必失仪。及登对,乃大称旨。上谓左右曰:「胡瑗进退周旋,皆合古礼。」
  先生初为直讲,有旨专掌一学之政,遂推诚教育多士。亦甄别人物,故好尚经术者,好谈兵战者,好文艺者,好尚节义者,使之以类群居讲习。先生亦时时召之,使论其所学,为定其理。或自出一义,使人人以对,为可否之。或即当时政事,俾之折衷。故人人皆乐从而有成效。朝廷名臣,往往皆先生之徒也。
  (梓材谨案:此下有「番禺大商子」一条,移为其人立传于后。)
  徐积初见先生,头容少偏。先生厉声云:「头容直!」积猛然自省,不特头容要直,心亦要直,自是不敢有邪心。
  神宗题赞先生像曰:「先生之道,得孔、孟之宗;先生之教,行苏、湖之中。师任而尊,如泰山屹峙于诸峰;法严而信,如四时迭运于无穷。辟居太学,动四方欣慕,不远千里而翕从;召入天章,辅先帝日侍,启沃万言而纳忠。经义治事,以适士用:议礼定乐,以迪朕躬。敦尚本实,还隆古之谆风;倡明正道,开来学之颛蒙。载瞻载仰,谁不思公;诚斯文之模范,为后世之钦崇!」
  其孙涤曰:先祖治家甚严,尤谨内外之分。儿妇虽父母在,非节朔不许归宁。有遗训,嫁女必须胜吾家者,娶妇必须不若吾家者。或问故,曰:「嫁女胜吾家,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戎。娶妇不若吾家,则妇之事舅姑必执妇道。」
  陈右司曰:胡先生在迩英,专以损上益下,损下益上为说。(补。)
  晁公武曰:安定《易解》甚详,盖门人倪天隐所纂,故序首称「先生曰」。(补。)
  又曰:《渐卦》「鸿渐于陆」,先生有取于范谔昌《易坠简》之说。(补。)
  又曰:程正叔解,颇与翼之相类。(补。)
  薛艮斋《与朱晦翁书》曰:教以安定之传,盖不出于章句诵说,校之近世高明自得之学,其效远不相逮。要终而论,真确实语也。某何足以知此,蒙诲之及,故敢言之。子路「何必读书」,孔子恶其佞;子夏必谓之学,不可谓不知言。二者岂无说邪﹖昧者盍少思!尝谓翼之先生所以教人,得于古之「洒扫、应对、进退」。知其说者,徐仲车耳。余子类能有立于世,是皆举其一端。介甫诗以宰相期之,特窥其余绪耳。成人成己,众人未足以知之。且君子道无精粗,无小大,是故致广大者必尽精微,极高明者必道中庸。滞于一方,要为徒法、徒善。汉儒之陋,则有所谓「章句」「家法」;异端之教,则有所谓「不立文字」。稽于政在方策,人存乃举,礼仪威仪,待人以行,智者观之,不待辩而章矣。
  (梓材谨案:此条自洲原本所录艮斋《浪语集》移入。)
  陈直斋曰:王晦叔问南轩曰:「伊川令学者先看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甫三家《易》,何也﹖」南轩曰:「三家不论互体故耳。」要之,三家于象数,埽除略尽,非特如所云互体也。(补。)
  黄东发曰:先生明体用之学。师道之立,自先生始。然其始读书泰山,十年不归,及既教授,夙夜勤瘁,二十余年,人始信服。立己立人之难如此。
  百家谨案:先生之学,实与孙明复开伊洛之先,且同学始终友善。其云先生在太学,与明复避不相见,此邵氏《后录》之谬,正与「主痈疽、寺人」之谈同也。
  ◆安定学侣
  殿丞孙泰山先生复(别为《泰山学案》。)
  直讲石徂徕先生介(别见《泰山学案》。)
  屯田阮先生逸
  阮逸,字天隐,建阳人。天圣进士,官太常丞。皇佑中,与安定同典乐事,迁尚书屯田员外郎。着有《易筌》。(从黄氏补本录入。)
  (梓材谨案:先生与安定同典乐事,相与论乐,以为安定学侣可也。余姚翁氏注深宁《困学纪闻》云安定先生门人,未知所本。)
  ◆安定同调
  忠文陈古灵先生襄(别为《古灵四先生学案》。)
  助教杨大隐先生适(别见《士刘诸儒学案》。)
  ◆安定门人
  正公程伊川先生颐(别为《伊川学案》。)
  主簿范天成先生纯佑
  忠宣范尧夫先生纯仁(并见《高平学案》。)
  节孝徐仲车先生积
  徐积,字仲车,山阳人。三岁而孤,事母至孝。以父名石,终身不用石器。从安定学,恶衣服不耻。应举入都,载母以从。比登第,同年共致百金为寿,却之,神宗朝数召对,以耳疾不能至。元佑年,除扬州司户参军。母殁,庐墓三年,雪夜伏侧,哭不绝声。时甘露降,木成连理。廷臣荐其孝廉,为楚州教授。徽宗初,改宣德郎。卒年七十六。(梓材案:原本此下有《东坡志林》一段,今以其不类传文,移为《附录》于后。)政和六年,赐谥节孝。有《文集》三十一卷。(云濠案:先生别有《节孝语录》,釆入《四库》。)
  荀子辩
  荀子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古者圣人以之性恶,以为偏险而不正,悖乱而不治,是以为之起礼义,制法制,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之情性而 道之也。使皆出于理,合于道也。」
  辩曰:荀子非也。且人之性既恶矣,又恶知恶之可矫而善之可为也﹖矫性之矫,如矫木之矫,则是柳为桮桊之类也,何异于告子哉!弗思而已矣。余以为礼义者,所以充其未足之善;法制者,矫其已习之恶。
  荀子曰:「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
  辩曰:若如此论,则是上之教可废,而下之学可弃也,又乌用礼义为哉﹖余以为天能命人之性,而不能就人之性,唯人能就其性。如此,则与孔子之意合。孔子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荀子曰:「今人之性,目可以见,耳可以听。可以见之明不离目,可以听之聪不离耳。目明耳聪不可学,明矣。」
  辩曰:奚物而不可学也﹖赤子之性也,不匍匐矣。既匍匐也,不能行,必须左右扶持,犹曰「姑徐徐」云尔。然而卒能之楚、之秦、之天下者,其故何哉﹖盖曰学而已也。至于耳目,则何独不然。其始也,目不能视矣,耳不能听矣。然而明可以察秋毫之末,聪可以辨五声之和。卒能如此者,其故何哉﹖亦曰学而已也。夫奚物而不可学邪﹖

  百家谨案:正唯耳目之有聪明,故圣人因明,继以规矩,以为方员平直,因聪,继以六律,以正五音,而有视听之学。正惟性之善,圣人制为礼义法度,而有复性之学。

  荀子曰:「今人之性,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人之情性也。今人饥,见长者而不敢先食者,将有所让也;劳而不敢求息者,将有所代也。夫子之让乎父、弟之让乎兄,子之代乎父、弟之代乎兄,此二行者,皆反于性而悖于情也。故顺情性则不辞让矣,辞让则悖于情性矣。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伪也。」

  辩曰:夫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人情之常也,虽圣人亦不免矣。至于子之让乎父、弟之让乎兄,子之代父、弟之代兄,此二行皆出于其性也,何反于性而悖于情哉﹖有是性即有是行也,无是性即无是行也,乌有性恶而能为孝弟哉﹖弗思而已矣!

  百家谨案:饱暖安逸,固人性情。然己既饱暖安逸,而见父兄之饥劳,试问此时之为子弟者,亦不知其心能安否。夫欲饱暖安逸,人之情也,其不安于父兄于劳之心,性之善也;让代其父兄,顺乎性之善也。

  荀子曰:「凡礼义者,是生于圣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故陶人合土而生瓦,然则瓦生于陶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工人斲木而生器,然则器生于工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

  辩曰:夫欲行其实者必先正其名,名正则教行矣。礼义之伪与作伪之伪,有以异乎﹖其无以异乎﹖在人者必皆谓之伪,则何事而不言伪﹖言性恶者,将以贵礼义也。今乃以礼义而加之伪名,则是欲贵之而反贱之也。奚不曰:「陶人因土而生瓦,工人因木而生器,圣人因人而生礼义」也﹖何必曰伪。

  百家谨案:荀子固不识性,实由乎不识礼义也。夫性即土也,而礼义非瓦也;性即木也,而礼义非器也。况性不可以土木喻哉!夫性果何物也﹖即此心之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仁义礼智之理也。而此心不能不应万事,于是圣人取此心恭敬之性而为经曲之礼,羞恶之性而为咸宜之义。是礼与义即性也。云「顺其性而为礼义」者,并多此「顺」与「为」字。至若土与木,曷尝有瓦与器来,而以之相拟乎﹖由先生之辩,不足以折荀子也。

  荀子曰:「薄愿美,狭愿广,贫愿富,贱愿贵,苟无之中者,必求于外。故富而不愿财,贵而不愿势,苟有之中者,不及于外。用此观之,人之欲为善者,为性恶也。」

  辩曰:荀子过甚矣,何不顾孟子之意也﹖孟子以仁义礼智谓之四端。夫端亦微矣,其谓仁者,岂遂足用为仁哉﹖其谓义者,岂遂足用为义哉﹖是在其养而大之也。此所谓薄愿美,狭愿广,贫愿富,贱愿贵,以其不足于中而必求于外也;安得曰富而不愿财,贵而不愿势,苟有中而不求于外邪﹖故人之欲为善,以其善之未足也,而有可充之资、可为之质也,何必待性恶而后为善哉﹖性恶而为善,譬如搏水上山。善而为善,如水之流而就湿也,火之始燃而燥也,岂不顺也﹖

  百家谨案:天下未有无其物而可强为者。即如荀子言,合土生瓦,斲木生器,亦必有是土木而后可生瓦器,岂无是土木而陶人工人琼森瓦器乎﹖且荀子云「人之欲为善者,为性恶也」,不知如果性恶,安有欲为善之心乎﹖即此有欲为之心,已足验人心之善矣。先生云「何不顾孟子之意」,似迂。彼既主张性恶,岂顾孟子哉!

  荀子曰:「性善,则去圣王,息礼义;性恶,则兴圣王,贵礼义。」

  辩曰:一阴一阳,天地之常道也。男有室,女有归,人伦之常道也。君必有民,民必有君,所以为天下也。不然,何以为天下﹖圣王之兴,岂为性恶而已哉!故性善,得圣王则愈治,得礼义则愈兴,安得曰「去圣王,息礼义。」性善而得礼义,如物萌而得膏雨也,勃然矣,有何不可哉!

  荀子曰:「凡人之性,尧、舜之与桀、跖,其性一也;君子之与小人,其 性一也。」

  辩曰:天下之性恶而已,尧、舜、桀、跖亦恶而已,是自生民以来未尝有一人性善也。未尝有一人性善,其礼义曷从而有哉﹖其所谓圣人者,曷从而为圣人哉﹖

  荀子曰:「尧问于舜,人情何如。舜对:人情甚不美,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禄盈而忠衰于君。

  辩曰:荀子载尧、舜之言,则吾不知也。至于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则是妻子未具而尝有孝矣。嗜欲得而信衰于友,则是嗜欲未得而尝有信矣。爵禄盈而忠衰于君,则是爵禄未盈而尝有忠矣。则是天下之性,未尝无孝,未尝无信,未尝无忠,而人之性果善矣。其所以不善者,外物害之也。学荀子者,以吾言为何如﹖

  百家谨案:荀子之学,与告子极相似,而有辨陶人合土以生瓦,工人斲木以生器,此杞柳桮桊之说也;礼义为伪,此义外之说也;以性为恶,即食色为性、生之谓性也。但告子之以杞柳喻性、桮桊喻义者,以为人生所有之本质,惟此知觉,而知觉无礼义也。欲得理于我,必须向天地万物上求之,使与我之知觉合而为一,而后为作圣之功。而不知此知觉之遂感而通,不失其宜者,即礼义也。然告子之东流、西流,亦只言性无善恶,须复求理于外。而荀子则直以人欲横流者为性,竟云性恶,反礼义为矫性之伪物矣。嗟乎,性道难言也!孔子明言求诸己,孟子明言性善、万物皆备,程子明言性即理也,朱子明言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事。彼告子、荀子以礼义为外,人皆知为异端,犹可言也;欲明为儒者,不识吾性之即为礼义,狺狺焉欲以沿门乞火为秘旨,凡有反求诸己者,即便妄诋之为禅,不可言也。

  辩习

  性善乎﹖曰:善也。以善性而习有善恶者,何也﹖物诱于外而欲攻于内也,好恶之不正而邪情奸于其间也。养之而弗充,则性之弗固也,况未尝一日而养之乎。能自养者鲜矣,于是有君师之教、礼义之化也,所以养其性、长其善而正其习也。习不正则恶矣,恶不已则其性汩,而谓性之不善,是何异于害其苗而谓苗之不长也!人亦知夫苗乎﹖物之有苗也,苟无外物之害,则苗无不长矣。苗之槁者,外物害之也。是故善养苗者,必去其害苗者。去莠,恶其害苗也。善养性者,必去其害性者。去恶,恶其害性也,然则性者善也,习有善与恶也。习久不变,然后善恶定也。卒而为君子,卒而为小人,皆所以取之道也,是故习不可不慎也,善习者,虽瞽、鲧为父,亦舍父而习他矣。性则善也,习有善与恶也,是故习不可不慎也。

  语录

  先生言人当先养其气,气完则精神全,其为文则刚而敏,治事则有果断,所谓先立其大者也。故凡人之文,必如其气。班固之文,可谓新美,然体格和顺,不若太史公之严。近世孙明复及石徂徕之文,虽不若欧阳之丰富新美,然自严毅可畏。

  人之同官,不可不和。和则事无乖逆,而下不能为奸。必欲和,莫若分过而不掠美。

  欲求圣人之道,必于其变。所谓变者何也﹖盖尽中道者,圣人也;而中道不足以尽,圣人故必观于变。盖变则纵横反复,不主故常而皆合道,非贤人之所能。故孔子曰「未可与权」,孟子「恶其执一」也。

  治《诗》者必论其大体。其章句细碎,不足道也。且《诗》何必分二《南》为《国风》,而《雅》有大小,又有《颂》也﹖盖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故二《南》言文王之化,正于闺房衽席之间,以至乎人化之。盖《风》为治家之始,而《小雅》者治国政之始,《大雅》者治天下之始,《颂》者成功之始,是谓四始也。

  《艮》言「思不出其位」,正以戒在位者也。若夫学者,则无所不思,无所不言,以其无责可以行其志也。若云「思不出其位」,是自弃《于》浅陋之学也。

  杨子称孟子之「不动心」曰:「贫贱富贵,不能动其心。」大非也。夫古之山林长往之士,岂不能以贫贱富贵不动其心;而世之匹夫之勇者,岂非所以死生不动其心也﹖如此,则孟子之不动心,乃常人尔。盖孟子充养之至,万物皆备于我,而万变悉昭于胸中,故虽以齐国卿相之重位,亦不动心思之经营而可治。以其养之至也。

  「志,气之帅;气,体之充。」此言精微,学者宜思之。盖以谓志则在心而心为有知,有知则所好亦有节,而所恶不过分;纵过而踰节,亦知自反也。若气,则冥然无知,特可以充养四体。纵之而不已,则喜怒为气之所使,必至于过分踰节矣。此小人之事也。若君子,则学而能正能诚,所以志能帅气,而喜怒不过。唯小人为气所鼓,方其喜怒之际,不知形色之变,至于不闻人之声音,不觉己之忤物,或至于杀人,杀身者,皆为气之所使而不能帅气也。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学者可不知此乎!

  百家谨案:志与气原非二物,志即气之精明者是也。持志、无暴,并无两样工夫,故孟子止言养气,而持志在其中矣。先遗献曰:「若离气而言持志,未免捉捏虚空矣。所以古人说九容,只是无暴其气。无暴其气,志焉有不在者乎﹖」

  安定说中庸始于情性。盖情有正与不正,若欲亦有正与不正,德有凶有吉,道有君子有小人也。若「天地之情可见」,「圣人之情见乎辞」,岂得为情之不正乎﹖若「我欲仁,斯仁至矣」,岂为不正之欲乎﹖故以凡言情为不正者,非也;言圣人无情者,又非也。圣人岂若土木哉!「强哉矫」,盖矫者强之甚,大木之曲者性也。能矫而为正,岂不强乎!

  百家谨案:离情无所为性,但观此情恰好不恰好耳。存诸中而自然,发诸外而中节,气血即是义理,子刘子所谓「中和皆是性」也。若无主宰中存,肆欲妄行,则小人之无忌惮矣。凡人生有情,情之正者即性。性从情中看出。彼释氏之情不附物,是无情也,非圣人之道也。先生言圣人非无情,甚是。但解「强哉矫」,谓矫性之曲而正之,则非。夫所谓「强哉矫」者,乃矫乎流俗也。若性之生也直,奚待矫哉﹖先生辩荀,恐未免仍蹈乎荀之说也。

  「道,自道也」者,且以「道路」之道言之:凡穷天下,周八极,人迹所及,皆可至焉,则道岂不六通四辟乎﹖然有径有支皆道也,故必在人之所择而行之。

  训学者文

  诸君欲为君子,而使劳己之力,费己之财,如此而不为君子,犹可也;不劳己之力,不费己之财,诸君何不为君子﹖乡人贱之,父母恶之,如此而不为君子,犹可也;乡人荣之,父母欲之,诸君何不为君子﹖

  附录

  先生三岁而孤,晨昏匍匐下,求其父甚哀。太夫人使读《孝经》,辄流涕不能止。是时太夫人携于陜右外家,事母笃孝。一日,具公裳见贵官,忽自思云:「见贵官尚必用公裳,岂有朝夕见母而不具公裳者乎﹖」遂裹头,服公裳,晨省其母。外氏诸妇大笑之,先生弥恪,久而亦不复笑也。先生尝曰:「吾之持敬,自此始也。」又一日,为母置膳,先过一卖肉家,将买之,遂向市中买他物。而归途有便道,稍近,且亦有卖肉家,将买之。因自念:「吾已有所许,而忽他之,将无欺其初心乎﹖」卒迂道就故所卖肉家。先生尝曰:「吾之行信,自此始也。」

  既冠,徒步从安定先生学。安定门下踰千人,以别室处之,遣婢视饮食澣濯。盛寒惟衲裘,以米投浆瓮,日中数块而已。安定使其徒馈之食,不受。将还,受一饭而行,曰:「先生之命,不可终违。」常曰:「吾于安定之门,所得多矣。言之在耳,一字不违也。」

  二叔父议析居,先生涕泣止之,不可。于是请其叔父,取所欲余书十箧、敝屋数间而已。其叔没,家替,先生事叔母如母,送死无不备。事母谨严,非有大故不去侧。日具太夫人所嗜,皆手自调味。为儿嬉或讴歌以悦之。故太夫人虽在穷巷,奉养充美,无须臾不快也。

  太夫人之丧,庐墓三年,雪夜号伏,呼问太夫人寒否如平生,因委顿僵仆,手足皆裂,不顾也。翰林吕溱尝造墓,知状,垂涕曰:「想见鬼神幽明不隔。」乡里瞻仰先生如神,有争讼,必就决,不复造有司。每岁甘露降于坟域,必逾月。墓左有杏,两枝连合。至孝感应如此。

  先生畜犬,孳生至数十,不以与人。或问之,曰:「吾不忍其母子相离也。」

  (云濠谨案:谢山《学案札记》云:「崇教孝女事,见《徐节孝集》,亦见吕缙卿《叔夏集》,庄绰《鸡肋编》釆之,确是淮阴节妇。」)

  《东坡志林》曰:仲车,古之独行也,于陵仲子不能过,然其诗文则怪而放,如玉川子,此一反也。耳聩甚,画地为字,乃始通语,终日面壁坐,不与人接,而四方事无不周知其详,虽新且密,无不先知,此二反也。

  吕紫微《童蒙训》曰:徐仲车教门人,多于空中书一「正」字,且云:「于安定处得此一字,用不尽。」(补。)

  汪玉山《书节》孝行状后曰:节孝先生尝语东坡曰:「有功者多矣,而独称大禹者,以其不矜不伐也。有才者多矣,而独称周公者,以其不骄不吝也。」苏公受而书之策。又尝语鲁直曰:「为政,虑不厌熟则寡过,睦寮友则事举。」鲁直谢曰:「立参于前,坐倚于衡,何日忘之!(补。)

  王深 《宁困学纪闻》曰:师氏三德。朱子曰:「至德以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德以为行本,温公以之。孝德以知逆恶,赵无媿、徐仲车之徒以之。」(补。)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侍制吕先生希纯(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谏院钱先生公辅

  钱公辅,字君倚,武进人。少从学于安定。中进士甲科,历知制诰。英宗立,陈《治平十议》,又作《帝问》一篇上之。王畴为翰林学士未久,擢副枢密,先生谓其望浅,不草制,谪滁州团练使。起知广德军。神宗立,历知谏院。宰相富郑公弼谓曰:「上求治如饥渴,正赖君辈同心以济。」答曰:「朝廷所为是,天下谁敢不从。所为非,公辅欲同之,不可得已。」王安石雅与之善,既得志,主薛向更盐法,出滕甫于郓州。先生数于帝前言向当黜,甫不当去,拂安石意,罢谏职,出知江宁府。帝欲召还,安石沮之,徙扬州。以病乞祠,改提举崇福观。卒,年五十二。

  龙学孙莘老先生觉(附弟览。)

  孙觉,字莘老,高邮人。甫冠,从安定游。安定之门弟子千数,别其老成者为经社,先生年最少,俨居其间,众皆推服。登进士第,调合肥主簿。岁旱,州督民捕蝗,先生言:「民方艰食,若以米易之,是为除害而享利也。」守悦,推其说于诸县。嘉佑中,进馆阁校勘。神宗擢至右正言。帝将大革积弊,先生言「革而当,其悔乃亡」,帝称善。尝从容语及知人之难,先生曰:「尧以知人为难,终享其易。愿观《诗》、《书》之所任使,无速于小功近利,则王道可成矣。」帝语以欲用陈升之而罢邵亢,先生即奏如所言。帝以为希旨,夺官两级。先生连章丐去,云:「去岁有罚金御史,今兹有贬秩谏官。未闻罚金贬秩,犹可居位者。」乃通判越州。徙知通州。熙宁二年,诏知谏院,同修起居注,知审官院。王安石早与先生善,骤引用之,将援以为新法助,而先生与异议,安石怒,因遣行视畿县散常平钱利病。先生疏言:「陈留不散一钱,以此见民实不愿,望赐寝罢。」反复出知广德军。历知苏州,徙福州,连徙亳、扬、徐州,知应天府。入为太常少卿、秘书少监。哲宗立,累迁御史中丞、龙图阁学士。卒,年六十三。绍圣中,以元佑党夺官。徽宗初复之。所著有《文集》、《奏议》、《春秋传》。(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有孙莘老《易传》。)弟览,字传师,亦历官龙学,知太原。城葭芦策勋,加枢密直学士。忤时相,遭贬。

  百家谨案:先生之《春秋经解》多主《谷梁》之说,而参以《左氏》、《公羊》及汉、唐诸家之说。义有未安者,则补以所闻于安定及己之独悟。晁公武称其议论最精,诚哉斯言!初,王介甫颇与先生交好,《三经义》外,原欲解《春秋》以行天下,见先生之解,其心知不复能胜,遂举圣经而废之,且诋为「断烂朝报」。其始由于忮刻,而终之以无忌惮。先生既与介甫异议,连遭贬斥,不以介意。介甫退居钟山,先生远访道旧;迨其死,又诔之。嗟乎,学问之德量不同如此!

  (梓材谨案:谢山《学案》稿本于古灵弟子以先生为第一,是先生又在陈氏之门。)

  附录

  游定夫曰:莘老少而好易,以是行己,亦以是立朝。或进或退,或语或默,或从或违,皆占于易而后行。

  章敏滕先生元发

  滕元发,字达道,初名甫,东阳人也。范文正公之甥。从安定学,安定门人以千计,先生之文常为首。以进士第三授评事,通判湖州。孙沔方守杭,一见奇之,曰:「名臣也。他日当为贤将。」授以治剧守边之要。累迁户部判官。英宗召对,书其姓名于禁中,而未及用也。神宗即位,方求非常之士而进之。先生入见,姿度雄爽。问天下所以治乱,对曰:治乱之道,如黑白、东西。所以变色、易位者,朋党乱之耳!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党乎﹖」对曰:「君子无党。譬之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无朋党,虽中主可以济。不然,虽上圣不治。」帝太息曰:「天下名言也!」遂以右正言进知制诰,累迁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且大用矣。先生性疏达不疑,在帝前论事,如家人父子,言无文饰,洞见肝鬲。帝亦知其诚荩,事无巨细,人无亲疏,辄以问先生。或中夜降手诏,使者旁午,先生随事解答,不自嫌外。而执政方行新法,恐先生挠之而帝信之,乃阻之,且造谤焉。帝虽眷先生,然竟以是出知郓州。徙齐州,再徙邓州。帝眷尚未衰。先生之妻党有犯大不道者,小人遂乘之下石,竟欲杀之。帝知其无罪,但落职贬筠州。相传尚有后命,先生谈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忧焉!」乃上书自讼曰:「乐羊无功,谤书盈箧。即墨何罪,毁言日闻。」帝览之释然,诏知湖州。先生去国既久,而乃心王室,著书五篇,一曰《尊主势》,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党》,五曰《赞治道》,上之。诏求直言,先生疏曰:「但取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悉罢,民气和,天意解矣。」哲宗立,徙真定、河东,治边凛然,威行西北,论者以为果贤将也。晋龙图阁学士、右光禄大夫。卒,谥章敏。安定先生之亡,公累割俸以赒其子。及为湖州,祭其墓,哭之恸。(修。)

  学士顾先生临

  顾临,字子敦,会稽人。学于安定,通经学,长于训诂。皇佑中,举说书科,为国子监直讲,迁馆阁校勘,同知礼院。神宗以先生喜论兵,诏编《武经要略》,且召问兵。对曰:「兵以仁义为本,动静之机,安危所系,不可轻也。」因条十事以献。权湖南转运判官,提举常平。议事忤执政,罢归。改同判武学,累迁直龙图阁、河东转运使。元佑二年,擢给事中。朝廷方事回河,拜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学士苏文忠轼言:「临资性方正,学有根本,宜留左右以补阙遗。」谏议大夫梁焘亦言:「都漕之职,在外岂无其人。在朝如临者,恐不易得。」皆不报。先生至部,请因河势回使东流。复以给事中召还。历龙图阁学士、知定州,徙应天,河南府。转运使郭茂恂徇时宰意劾先生,夺职知歙州。又以附会党人斥饶州。卒,年七十二。徽宗立,追复之。

  司成汪先生澥(别见《荆公新学略》。)

  隐君徐八行先生中行

  徐中行,字德臣,临海人。尝游京师,范忠宣公贤之,荐于司马文正公,谓斯人神清气和,他日不为国器,必为儒宗。因福唐刘执中得执经于安定,熟读精思,攻苦食淡,夏不扇、冬不炉、夜不安枕者踰年。乃归,葺小室,竟日危坐,所造诣,人莫测也。父死,跣足庐墓,躬耕养母,推其余力葬内外亲及州里贫无后者十余丧。晚年教授,远近来学者肩摩袂属。其为教,必自洒扫、应对、格物、致知,达于治国、平天下,俾不失其性、不越其序而后已。其友罗适持节本路,举以自代,又率部使者以遗逸荐。崇宁中,郡守李谔又以八行荐。一日,去之黄岩,会亲友,尽毁所为文,幅巾藜杖,往来委羽山中。陈忠肃瓘谪台,定交相善,谓与山阳节孝徐积齐名,称为「八行先生」。

  知州刘先生彝。

  刘彝,字执中,闽县人,从安定学,安定称其善治水,凡所立纲纪规式,力居多焉。第进士,为邵武尉,调高邮簿。移胊山令,邑人纪其事,目曰《治范》。熙宁初,为制置三司条例官属,以言新法非便,罢。神宗择水官,除都水丞,为两浙转运判官。知处州,着《正俗方》,训斥尚鬼之俗,易巫为医。加直史馆,代沈起知桂州。时王安石用事,求边功,起以平蛮自任,不听交人互市,交人疑惧。先生代起,值交址率众内犯,连陷钦、廉、邕数州,贬为民。元佑初,复以都水丞召,道卒。着有《七经中义》、《洪范解》、《古礼经传续通解》,《明善》、《居易》二集。子淮夫,累官朝散大夫,以孝弟称,有贤行。

  祖望谨案:东莱先生有云:「执中始抗荆公,既而为之用。」《宋史》遂与沈起、沈括同传。是其晚节为可惜也!

  学士钱先生藻

  钱藻,字醇老。吴越王元瓘之子俨入朝,为昭化节度,守和州,生昭慈,昭慈生顺之,先生其子也。(云濠案:先生家苏州。)举说书进士,又举贤良方正。英宗时为秘阁校理,三上书请慈圣光献太后归政天子。熙宁中,累迁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以慈恕简静为本,不求智名,以希世宠。迁翰林侍读学士。元丰五年,卒。先生刻励为学,于书无不究极。其见于文词,闳放隽伟,名动一时。为人清谨寡过,拘守绳墨。立朝无矫亢,亦不雷同。处势利,澹如也。神宗尝问安定之学并门人于刘彝,首称先生之渊笃。神宗素知其贤且贫,赙钱五十万,赠太中大夫。

  庄敏苗先生授

  苗授,字受之,上党人。父京,尝守麟州以抗赵元昊。先生少受学于安定,以父任,为三班奉职。后从王韶取镇洮,累立战功,官果州团练使。迁至容州观察使、侍卫亲军副都指麾使,进威武军留后。元佑初,拜武泰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麾使,徙镇保康,知潞州。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庄敏。先生平居恂恂,遇事则持议不苟合云。(参史传。)

  大理欧阳先生发(别见《庐陵学案》。)

  著作朱先生临(附子服。)

  朱临,字正夫,浦江人,其先家吴兴。先生从安定受《春秋》,安寂着《春秋辩要》,惟先生所得为精。晚年好唐陆淳之学,谓孔子没千有余年,说《春秋》者无出淳书之右。以吕申公荐入官,历光禄寺丞。乞归,以著作佐郎臻仕。守臣徐仲谋筑亭,列诏书褒语以表扬之。所著《春秋说》二百余篇。子服,字行中,熙宁进士。元丰中为御史,章惇欲见而用之,不可,寻劾之。绍圣初,累官礼部侍郎、知庐州。以与东坡善,被谪,安置兴国。(修。)

  开府翁先生仲通

  翁仲通,字济可,崇安人。幼时赋《竹杖》诗,先辈刘滋深奖之。后师安定,长于《春秋》举进士,调山阴尉,迁武平令,佥书兴化军,复令黄岩。所至兴筑陂湖,控遏盗贼。武平陋不知学,先生建学教之。在黄岩听民输钱代米,民免流殍。以亲不逮养致仕,累赠银青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子彦约、彦深、彦国。

  杜兰陵先生汝霖

  杜汝霖,字仁翁,兰溪人。受业安定之门。《六经》皆通,尤邃于《易》,学者宗师之。李公择常敬仰称道不置。至曾孙旟,字伯高,兄弟皆世家,善古文。

  进士莫先生君陈(附子砥。)

  莫君陈,字和中,归安人。少从安定学,笃志力行,不乐仕。第嘉佑进士,不赴调。熙宁中,新置大法科,先生中首选,甚为荆公所器重。御家严整,无大小对之如神明。子砥,知永嘉,惠爱及民,民立祠祀之。孙伯虚,知常州。(修。)

  庶官张八行先生坚

  张坚,字适道,诸暨人。家贫笃学,力以圣贤自任。闻安定教授苏、湖,负笈徒步往从之。旦夕研味,至忘寝食。不期年,尽得《六经》之奥。辞归乡里,开门授徒,从游者甚众。每语诸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自信得过,则精一之传在我。」后以八行举得官,寻改京秩。贫不能自给,啸吟自若,当时称为醇儒。

  殿丞祝先生常

  祝常,字履中,常山人。从安定学,操履端毅,未尝以辞色借人。登进士第,王安石深器之。时有诏解《三经》义,先生屡出正义,反复辩难之,遂忤安石,出令平阳。终殿中丞。着有《蓬山类苑》、《元浩》、《正谟》诸论及《清高集》。

  隐君管卧云先生师复

  助教管先生师常(并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龙学庐先生秉

  庐秉,字仲甫,德清人。光禄卿革之子。未冠有俊誉。尝谒蒋希鲁堂,坐池亭,希鲁曰:「池沼粗适,恨林木未就耳。」先生曰:「亭沼如爵位,时来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节也。」希鲁赏味其言,曰:「吾子必为佳器。」中进士甲科,累迁制置发运副使,加集贤殿修撰、知渭州。击夏酋有功,迁龙图阁直学士。元中,知荆南。刘元城论之,降待制,提举洞霄宫,卒。着有《文集》。(参史傅。)

  文学林先生晟(附子玉胜、用,孙俊民、朝价。)

  林晟,字美中,福清人,倜□世孙。弱冠有文名。从游安定之门。元佑选文学假官副馆阁校对御前书籍,先生与焉。子玉胜尚幼,问难亹亹,能助先生校勘事,馆中目为「济南生」。次子用,以荐假承事郎,甫铨注,蔡攸提举秘书省,荐以校勘,力辞。攸托其戚龙图许份访之,乃佯狂,归隐于岩山,与诸子讲学论道。所著有《经济要览》。玉胜二子,俊民、朝价,俱以明经闻,人称林氏之世学。

  职方游先生烈

  游烈,字晋老,邵武人。素以孝节称。从安定学。官至职方员外郎。邵人之经学,实先生始之。

  徽君徐先生唐(附师吴果。)

  徐唐,字守忠,宁化人。未冠,受《春秋》于乡先生吴果,不两月,诵析如流。县令奇之,俾受业于盱江李觏。盱江曰:「胡先生讲《春秋》于上庠,子盍造焉。」于是负笈京师,质疑问难,旁洽群经,诸子屈服。遂见知于欧阳文忠,荐之,神宗召见讲《易》。嘉佑三年,奔母丧,庐墓不出。

  饶凌云先生子仪(别见《泰山学案》。)

  县令陈先生舜俞

  陈舜俞,字令举,嘉兴人。(云濠案:先生世居乌程。)强记博学,从安定游。举进士,嘉佑中制科第一。熙宁初,以屯田员外郎知山阴。会青苗法行,不奉令,上疏自劾,责监南康军酒税。在贬所,日与太傅刘凝之(梓材案:刘凝之为颍上令,弃官。此称太傅,未详。)跨双犊,穷泉石之胜。自号白牛居士。乡人名其所居曰白牛镇青风里。诗画皆传于世。(云濠案:先生少学于安定,长师欧阳文忠而友司马温公。着有庐山记□卷;《都官集》三十卷,今存《永乐大典》本十四卷。)

  校书周正介先生颖

  周颖,字伯坚,江山人。从学安定,以行义称。与赵清献抃交,清献为谏官,先生移书曰:「当公心以事君,平心以待物。无以难行事强人主,无以私喜怒坏贤士大夫。」清献以书进,神宗喜,欲用之,不果。熙宁初,诏举节行材识,守胡逿以名荐,召赐进士第,授校书郎。王安石问新法何如,对曰:「歌谣甚盛。」安石喜,叩其辞,先生高诵曰:「市易青苗,一路萧条。」安石不乐,出宰乐清。先生气岸雄豪,行事似张公乖崖,门人私谥正介。有《正介先生集》。

  庶官翁南仲先生升

  翁升,字南仲,慈溪人。从安定受《易》。第元丰进士,出仕以廉谨称。元符中,上书言事,切中时病。用事者方以党禁锢贤士大夫,籍先生于初等,自是沈于选调。

  谢山《淳熙四先生祠堂碑文》曰:「吾乡远在海隅,隋、唐以前,儒林阙略。有宋奎娄告瑞,大儒之教天下,吾乡翁南仲始从胡安定游,高抑崇、赵庇民、童持之从杨文靖游,沈公权从焦公路游。四明之得登学录者,自此日多。」

  承信江石室先生致一

  江致一,字得之,休宁人。从游安定之门,宣和乡举首选。靖康中,伏阙上书,乞斩蔡京、童贯等六奸臣,复李纲相,声震中外。寻授承信郎。

  州守陈先生敏

  陈敏,字伯修,无锡人。年十一而孤,庐于墓所。受业安定之门,安定奇之曰:「此锡之英也!」熙宁初,举进士。徽宗朝,诸蔡用事,斥司马诸贤为奸党,令郡国皆立党人碑。先生守天台,曰:「诬司马公,是诬天也!」倅立石,先生碎之,谢事而归。

  司业盛先生侨

  盛侨,未详爵里。安定在太学,先生已仕,安定使为堂长。《中庸讲义》一卷,先生所述,见《宋史》。陈古灵尝荐之。

  (梓材谨案:先生,嘉兴人也。楼攻媿为《盛夫人墓志》云:「盛氏世为余杭人。有曰蟠者仕吴越。钱氏纳土,始居严之建德,又徙嘉禾,因家焉。」又云:「元佑中,孺人之伯祖侨以名儒为国子司业。」则先生之爵里可考矣。)

  县尉倪千乘先生天隐

  倪天隐,字茅冈,桐庐人。古灵先生妹也,古灵三妹,长适刘执中,次适先生,并学于安定;而少适郑闳中,与古灵为四先生之二。学者称先生为千乘先生。所述《周易上下经口义》十卷,(云濠案:今《周易口义》十二卷,吴玉墀家藏本,入《四库》《经部》。又《系辞》上下及《说卦》三卷。晁氏止载其《上下经》,而《系辞》、《说卦》不载,唯《宋艺文志》有之。但既列《易传》十卷,复列《口义》十卷,误也。盖安定讲授之余,欲着《传》而未逮,先生述之。以非其师之亲笔,故不敢称《传》而名之曰《口义》。传之后世,或称《传》,或称《口义》,无二书也。先生官至县尉,晚年主桐庐讲席,弟子千人。其为桐庐令叶安道作《题名记》,戒之令师善鰴恶,无为石羞,时人传之。高弟子曰彭汝砺。(修。)

  吴先生孜

  吴孜,萧山人。有《尚书大义》二卷,见《宋志》。嘉佑、治平间,有名经苑。舍住宅为学宫,太守张伯玉至,以便服坐堂上。先生鸣鼓行学规,伯玉谢过,安受其罚。陈古灵尝荐之。

  直讲张先生巨(别见《庐陵学案》。)

  百家谨案:安定先生初教苏、湖,后为直讲,朝命专主太学之政。先生推诚教育,甄别人物,有好尚经术者,好谈兵战者,好文艺者,好尚节义者,使之以类群居讲习。先生时时召之,使论其所学,为定其理。或自出一义,使人人各对,为可否之。或就当时政事,俾之折衷。故人皆乐从而有成效。欧阳庐陵诗曰:「吴兴先生富道德,诜诜子弟皆贤才。」王临川云:「先取先生作梁栋,以次收拾桷与榱。」盖就先生之教法,穷经以博古,治事以通今,成就人才,最为的当。自后濂、洛之学兴,立宗旨以为学的,而庸庸之徒反易躲闪,是语录之学行而经术荒矣。当时安定学者满天下,今广为搜索,仅得三十四人,(梓材案:黄氏原本,罗先生适以私淑列门人,而范先生纯佑、吕先生希纯、苗先生授、庐先生秉有目而无传,张先生巨亦如之,故云得三十四人。然而铮铮者在是矣。)

  签判田先生述古

  田述古,字明之,本安丘人,徙居河南。游事安定先生,称高弟。四荐于乡不中,遂隐居二十余年,穷经讲学。先生淳静简易,不为表襮,胸中坦无留阂。与人交,倾尽不疑,既久益亲。及其不合,毅然去之不能夺。其读书,唯《易》、《中庸》、《论语》、《孟子》,间及《老子》、《杨子》,申重熟复,造其深旨,余不甚措意也。司马温公、康节、二程先生皆居洛,先生从之逊。温公最爱范公淳夫。淳夫日诣温公,温公多召先生与俱,讲明大义。其于诸大儒,未尝少自贬。晚岁笃好《易》,手自注之,祁寒暑雨,造次未尝废卷。或欲索其书上之朝,不肯出。孙温靖公固留守西都,以其名闻,诏除襄州司户。先生曰:「老矣!不任为吏。」竟不赴。温靖守郑,请以为本州岛教授,许之。除太学正,充广亲北宅教授。秩满,为通利军签判,卒。先生行谊敦确。友人张云卿赴选,其妻病死,先生为治其丧。其在北宅,昌王薨,假先生官氏撰行状,以故事遗白金百两,先生曰:「非吾文,敢受赐乎!」固辞之。当官不苟,然亦不为已甚。最与虔州李潜善,其学行盖相似。右丞吕好问兄弟严事前辈,亦以二人为首。先生之言曰:「道,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言。今学者泥于章句,不知妙在日用也。」刘斯立跂状其行。陈端诚曰:「田明之《说易要》说无应。《易》中上下敌应,刚柔相应之类甚多,安得云无应﹖特不可如王介甫辈执定耳。」(补。)

  (梓材谨案:谢山原底,此传尾有「端诚名正,亦元佑中通儒也」十一字。今为端诚立传于《陈邹诸儒学案》,节之。)

  进士潘先生及甫

  潘及甫,字宪臣,扬州人也。励志文行。安定倡学吴兴,先生负笈从之,以其文呈安定,安定喜曰:「非诸生比也。」遂补学职,妻以女弟。庆历中登第,不知其官所至。(补。)

  知州莫先生表深

  莫表深,字智行,邵武人也。泰山孙氏弟子说之子。闻安定讲学霅上,往师焉。一见奇之,曰:「大有器识,所造未易量也。」以进士累官光禄丞、知饶州,称循吏,杨文靖公极称之。所著有《如如集》。(补。)

  医学陈先生高

  陈高,字可中,仙游人。知建州阐之从子。少游湖学。元符中,第进士,召试,除太学录。祭酒龚原、司业傅楫荐其潜心经术,尤深于《易》,迁博士。政和中,始建医学,除太医学司业。累上封事,以切直忤时相蔡京,慨然力请休致。(补。)

  州判陈先生贻范(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枢密安先生焘

  安焘,字厚卿,开封人。幼警悟。年十一,从学里中,羞与群儿伍,闻有老先生聚徒,往师之,则曰:「汝方为诵数之学,未可从吾游。当群试省题一诗,中选,乃置汝。」先生无难色。诗成,出诸生上,由是知名,登第。元丰初,高丽新通使,假先生左谏议大夫往报之。高丽迎劳,馆饩加契丹礼数等,使近臣言:「王遇使者甚敬,出诚心,非若奉契丹,苟免边患而已。」先生笑答曰:「尊中华,事大国,礼一也,特以罕至有加尔。朝廷与辽国通好久,岂复于此较厚薄哉!」使还,帝以为知礼,即授所假官,兼直学士院。元佑中,累官门下侍郎。坐救常安民,章惇谮其相表里,出知郑州。徙大名。徽宗立,复知枢密院。以老避位,知河南。崇宁元年,坐叶湟州,议其罪,降端明殿学士,再贬宁国军节度副使,汉阳军安置。湟州复,又降祁州团练副使。鄯州复,又移建昌军。阅再岁,复通议大夫。还洛,卒。后五岁,悉还其官职。(参史传。)

  (梓材谨案:《邵氏闻见录》云:「胡先生判国子监,安厚卿枢密在席下。厚卿黄疾,凡聚立庑下,升堂听讲说,人众疾辄作。先生使人掖之以归,调护甚至。」则先生之在胡门,固安定所甚厚者矣。)

  学士朱先生光庭(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进士□先生□□

  某先生,番禺大商子也。安定为国子日,遣之就学京师,所赍千金,儇荡而尽,身病瘠将危,客于逆旅。适其父至,闵而不责,携之谒安定,告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后教谕之以道也。」乃取一帙书曰:「汝读是,可以知养生之术。知养生,而后可学矣。」视之,乃《素问》也。读未竟,惴惴然惧伐性之过。自痛悔责。安定知已悟,召而诲之曰:「知爱身,则可修身。自今以始,其洗心向道,取圣贤书次第读之。既通其义,然后为文章,则汝可以成名。圣人不贵无过,而贵改过。勉勤事业!」先生锐颖善学,取上第而归。

  (梓材谨案:是段本列安定《附录》,以君子大改过,故移而为之传。)

  ◆节孝同调

  徽猷赵无媿先生君锡(别见《高平学案》。)

  ◆安定私淑

  提刑罗赤城先生适(附师朱绛。)

  罗适,字正之,宁海人。少从乡先进朱绛学。后与徐中行、陈贻范友善,得闻胡安定之教,遂以私淑称弟子。第治平进士,尉桐城,移泗水,改著作郎,知济阳县,徙江都。政化大行,民知其长者,不忍欺。每郊行,召耆老,问以疾苦及所愿,为罢行之。迁推官。两浙苏、秀水灾,朝议赈恤,以先生为提点刑狱。后移京西北路。尝有与苏文忠公论水利,凡兴复者五十有五。既去,民思之,置生祠祀焉。

  (云濠谨案:先生别号赤城,着有《易解》、《赤城集》百卷。《直斋书录解题》云:「治平二年进士,学于四明楼郁。」是先生本楼氏门人。直斋又言:台士有闻于世,自先生始。又有《伤寒救俗方》一卷。先生尉桐城,民俗惑巫,不信药,因以药施,人多愈。召医参校方书,刻石以救迷俗。

  ◆节孝门人(安定再传。)

  江季恭先生端礼

  江端礼,字子和,一字季恭,圉城人。受学节孝,深于《春秋》。黄山谷谓其文似尹师鲁,张文潜亦喜之。而其驳柳子厚《非国语》,则东坡之所许也。尝裒集节孝遗书。三十八岁卒。

  推官马先生存

  马存,字子才,乐平人也。元佑三年进士。其文波澜壮英毅,奇气横生,不可絷维。所作诸史论,谓:「东晋人以父母之邦委于群胡,残暴戮辱,百余年间,无有奋发以生吾中国之气,又安得有奇士﹖」又谓:「北魏据中国,以礼义文釆之腴而饲禽兽之饥,此之谓不幸,非吾一人可与之争。」又谓:「古之善战者,能用天下之气而已矣。」至论外患,则略东南而专在北。省试论杨雄,谓:「王莽篡位,龚胜以清死,鲍宣以悍死,雄斯时方着《美新》以发扬其盛,读之令人气拂膺,不怿者累日。呜呼雄乎,宁死,其忍为此文!」苏文忠知举,奇之,置高等。奉大对,首辟灾异曲说,归诸人事,时士习新经之学,以穿凿放诞相高者,先生毫无所染。官镇南节度推官,再调越州观察推官。早卒。马碧梧曰:「子才从节孝先生游最久,其文之雄直雅似之。呜呼,安得其论晋、魏之语,闻于炎、绍中天之初乎!」(补。)

  ◆莘老门人

  邢先生居实

  邢居实,字惇夫,阳武人,恕之子也。受学于莘老。其父为程门之叛夫,而先生不然。所宗师者司马温文正公、吕申正献公,所从游者坡公、涪翁、无咎兄弟也。年二十卒,遗言欲鲁直为状,莘老为铭,无为其文序。莘老未及为而卒,景迂代之。所著有《呻吟集》。

  舍人李乐静先生昭

  李昭,字成季,巨野人。少与晁补之齐名,为东坡所知。擢进士第,徐州教授。孙莘老为守,深礼之,每从容讲学,及古人行己处世之要。累官提点京东刑狱,坐元符党夺官。徽宗立,召为左司员外郎。韩忠彦用为起居舍人。为陈次升所论,出知沧州。崇宁初,罢主管鸿庆宫,遂入党籍中。居闲十五年,自号乐静先生,寓意法书、图画,贮于十囊,命曰「燕游十友」。晚知歙州,辞不行。靖康初,复以起居舍人召,而已卒。绍兴初,复直徽猷阁。(参史传。)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1217952036@qq.com

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14-09-16
宋元学案•武夷學案

第034卷 卷三十四 武夷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武夷學案 (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纂輯 全祖望修定)

  武夷學案表

  胡安國      (子)寅(別為《衡麓學案》。)

  (上蔡、龜山、廌 (子)寧 (孫)大本(別見《五峰學案》。)

  山講友。)              趙復(別見《魯齋學案》。)

  (朱氏、靳氏門            (茅堂續傳。)

  人。)      (子)宏(別為《五峰學案》。)

  (二程私淑。)   (從子)憲(別為《劉胡諸儒學案》。)

  (泰山再傳。)   江琦

  曾幾  (子)逢

  (子)逮(別見《震澤學案》。)

  (從孫)集(別見《廌山學案》。)

  呂大器(別見《紫微學案》。)

  陸游(別見《荊公新學略》。)

  范如圭 (子)念德(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薛徽言 (子)季宣(別為《艮齋學案》。)

  胡銓  (子)泳

  (子)澥

  楊萬里(別見《趙張諸儒學案》。)

  周必大(別見《范許諸儒學案》。)

  胡襄

  譚知禮

  韓璜

  李椿

  方疇(別見《紫微學案》。)

  劉芮(別見《元城學案》。)

  黎明

  (附師張昕。)

  向沈

  向浯(別見《五峰學案》。)

  向涪

  汪應辰(別為《玉山學案》。)

  楊訓

  閭丘昕

  彪虎臣     (子)居正(別見《五峰學案》。)

  (父約。)

  (附張所。)

  樂洪

  徐時動

  王樞

  張默

  曾漸

  (并武夷再傳。)

  鄒浩(別為《陳鄒諸儒學案》。)

  朱震(別為《漢上學案》。)

  曾開(別見《廌山學案》。)

  劉燮

  向子韶      (子)沈(見上《武夷門人》。)    

  唐鞏

  李植(別見《蘇氏蜀學略》。)

  (并武夷講友。)

  葉廷珪       黃祖舜

  (武夷同講。)   葉顒

  (附兄顗。)

  陳俊卿  (子)守

  (子)定

  (子)宓(并見《滄洲諸儒學案》。)

  鄭丙

  武夷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私淑洛學而大成者,胡文定公其人也。文定從謝、楊、游三先生以求學統,而其言曰:「三先生義兼師友,然吾之自得于《遺書》者為多。」然則後儒因朱子之言,竟以文定列謝氏門下者,誤矣,今溝而出之。南渡昌明洛學之功,文定幾侔于龜山,蓋晦翁、南軒、東萊皆其再傳也。述《武夷學案》。(梓材案:梨洲定《武夷學案》,以武夷為上蔡門人,謝山則謂在師友之間,而洲後人又有駮之者。蓋武夷固由上蔡以私淑程子,上蔡亦未以門弟子接之也。)

  ◆朱靳門人(孫、程再傳。)

  文定胡武夷先生安國

  胡安國,字康侯,建之崇安人。紹聖四年進士第三人,除荊南教授。入為太學博士。提舉湖南學事,以所舉 遺逸王繪、鄧璋為范純仁之客,蔡京惡之,除名。大觀四年復官。宣和初,提舉江東路學事,尋致仕。末年,侍臣交薦,起除尚書員外郎,至起居郎。召對,除中書舍人。為耿南仲所忌,出知通州。高宗召為給事中,論故相朱勝非,遂落職奉祠,休于衡嶽之下。著《春秋傳》進覽,除寶文閣直學士。紹興八年四月十三日卒,年六十五,謚文定。先生自少時已有出麈之趣,登科後同年宴集,飲酒過量,是後終身不復醉。嘗好弈,母吳氏責之曰:「得一第,德業竟止是弈邪﹖」後不復弈。為學官,京師同僚勸之買妾,事既集,慨然嘆曰:「吾親待養千里之外,曾以是為急乎!」遽寢其議。行部過衡嶽,欲一登覽,已戒行矣,俄而思曰「非職事所在也。」即止。罷官荊南,僚舊餞行于渚宮,呼樂戲以待,而交代楊龜山,具朝膳,鮭菜蕭然,引觴徐酌,置《語》、《孟》案間,清坐講論,不覺日晷之暮也。壬子赴闕,過上饒,有從臣家居者設宴,用音樂,先生蹙然曰:「二帝蒙麈,豈吾徒為樂之日﹖敢辭!」轉徙流寓,遂至空乏,然「貧」之一字,口所不道,亦手所不書。嘗戒子弟曰:「對人言貧者,其意將何求﹖」朱震被召,問出處之宜,先生曰:「世間惟講學論政,則當切切詢究。至于行己大致,去就語默之幾,如人飲食,其饑飽寒溫,必自斟酌,不可決之于人,亦非人所能決也。某出處,自崇寧以來,皆內斷于心。雖定夫、顯道諸丈人行,皆不以此謀之也。」壯年嘗觀釋氏書,後遂屏絕,嘗答曾幾書曰:「窮理盡性,乃聖門事業。物物而察,知之始也;一以貫之,知之至也。來書以五典四端每事擴充,亦未免物物致察,非一以貫之之要,是欲不舉足而登泰山也。四端固有,非外鑠;五典天敘,不可違。充四端,惇五典,則性成而倫盡矣。釋氏雖有了心之說,然其未了者,為其不先窮理,反以為障,而于用處不復究竟也。故其說流遁,莫可致詰,接事應物,顛倒差謬,不堪點檢。聖門之學,則以致知為始,窮理為要。知至理得,不迷本心,如日方中,萬象皆見,,則不疑所行而內外合也。故自修身至于家、國、天下,無所處而不當矣。來書又謂:『充良知良能而至于盡,與宗門要妙,兩不相妨,何必舍彼而取此。』夫良知良能,愛親敬長之本心也。儒者則擴而充之,達于天下,釋氏則以為前麈,為妄想,批根拔本而殄滅之,正相反也。而以為不相妨,何哉﹖」著有《春秋傳》、《資治通鑑舉要補遺》及《文集》若干卷。三子:寅、(梓材案:文定之于致堂,以弟子為子,事見《衡麓學案》本傳。黃氏補本必以致堂為從子,贅。)宏、寧。從子憲。

  宗羲案:先生為荊門教授,龜山代之,因此識龜山。因龜山方識游、謝,不及識伊川。自荊門入為國子博士,出來便為湖北提舉,是時上蔡宰本路一邑,先生卻從龜山求書見上蔡。上蔡既受書,先生入境,邑人皆訝知縣不接監司,先生先修後進禮見之。先生之學,後來得于上蔡者為多,蓋先生氣魄甚大,不容易收拾。朱子云:「上蔡英發,故胡文定喜之。」想見與游、楊說話時悶也。

  祖望謹案:朱子所作《上蔡祠記》有云「文定以弟子禮稟學」,洲先生遂列文定于上蔡門人之目,非也。文定嘗曰:「吾于游、楊、謝三公,皆義兼師友。」又曰:「吾丈人行也。」然則何嘗自稱弟子﹖《龜山行狀》嘗言文定傳其學,而文定不以為然,曰:「吾自從伊川書得之。」則于上蔡可知矣。洲謂先生得力于上蔡,不知但在師友之間也。

  (梓材謹案:致堂《斐然集》為《先公行狀》云:「元祐盛際,師儒多賢彥。公所從遊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長文,及穎川靳裁之、朱樂圃,得泰山《春秋》之傳。」則先生為泰山再傳弟子,可知其《春秋》之學之所自出矣。)

  胡氏傳家錄(補。)

  士當志于聖人,勿臨深以為高。

  流光可惜,無為小人之歸。

  學以立志為先,以忠信為本,以致知為窮理之門,以主敬為持養之道。

  曾子之言曰:「君子愛人以德,細人愛人以姑息。」故切莫假借人。

  學以能變化氣質為功。

  某初學《春秋》,用功十年,覽諸家,欲求博取以會要妙,然但得其糟粕耳!又十年,時有省發,遂集眾傳,附以己說,猶未敢以為得也。又五年,去者或取,取者或去;己說之不可于心者,尚多有之。又五年,書成,舊說之得存者寡矣。及此二年,所習似益察,所造似益深,乃知聖人之旨益無窮,信非言論所能盡也。

  凡出身事主,本吾至誠懇惻、憂國愛君、濟民利物之心,立乎人之本朝,不可有分亳私意。議論施為,辭受取舍,進退去就,擄吾所見義理行之,勿欺也,故可犯。未有至誠而不動者矣。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陳仲舉于曹節,庾元規于蘇峻,皆懷憤疾之心,所以誤也。諸葛武候心如明鏡,不以私情有好惡,故李平、廖立、馬謖,或廢或死而不怨。武候此心,可為萬世法。

  (梓材謹案:謝山所節文定《傳家錄》九條,今移一條為劉君曼《附錄》,又一條移入《高平學案》。又謝山所錄文定語三條,并入《附錄》。)

  時政論

  宗羲案:紹興元年,先生以舍人兼侍講召,先以《時政論》獻。論入,復除給事中。其論之目曰《定計》、《建都》、《設險》、《制國》、《恤民》、《立政》、《覈實》、《尚志》、《正心》、《養氣》、《宏度》、《寬隱》。先生自謂:「雖諸葛復生,為今日計,不能易此論也。」間採數則。

  撥亂興衰,必有前定不移之計,而後功可就。陛下履極六年,以建都則未必有守不移之居,以討賊則未必有操不變之術,以立政則未必有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則未必有信不疑之臣。舍今不圖,後悔何及!(《定計論》。)

  設險以得人為本,保險以智計為先。人勝險為上,險勝人為下;人與險均,纔得中策。方今所患,在于徒險而人謀未善。今欲固上流,必保漢、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鎮安陸。此守江常勢,雖有小變,而大概不可易者也。(《設險論》。)

  心者,身之本也。正心之道,先致其知而誠意。故人主不可不學也。蓋戡定禍亂,雖急于戎務,必本于方寸。不學以致知,則方寸亂矣,何以成帝王之業乎﹖(《正心論》。)

  用兵之勝負,係軍旅之強弱;軍旅之強弱,係將帥之勇怯;將帥之勇怯,係人主所養之氣曲直如何耳!蓋人主,將將者也,以直養氣,自反而縮,則孟子所謂「約」而狐偃所謂「壯」也,壯則強;以曲喪氣,自反而不縮,則孟子所謂「餒」而狐偃所謂「老」也,老則弱。凡曲直者,兵家制勝之先幾也。陛下勇于為善,益新厥德,使無有曲直可議,則守為剛氣,可塞乎兩間,震為怒氣,可以安天下矣!(《養氣論》。)

  百家謹案:先生諸論,自謂雖諸葛復生,為今日計,必不可易也。細觀之,亦尚多泛論,不十分切要。當日事勢,只要高宗復仇之心切,則此氣自然塞兩間,自反有何患不直乎!

  附錄

  少長,入太學,晝夜刻勵。同舍有潁昌靳裁之,嘗聞程氏之學,與先生論經史大羲,以是學益強,識日明。

  登第時,考官定為第一。宰執以策中無詆元祐語,欲降其等,哲宗親擢第三。

  欽宗一日問中丞許翰識安國否,對曰:「臣雖未識其面,然久聞其名。自蔡京得政以來,天下士大夫無不受其籠絡。超然遠,不為所汙者,惟胡某一人而已。」

  何桌建議:「天下之勢,治平則宜內重,遭變則宜外重。乞分置四道,帥臣以都總管為名,各付一面,為衛王室、禦狂寇之計。」先生奏曰:「內外之勢,適平則安,偏重則危。今州郡太輕,理宜通變。然一旦遽以數百州之地,二十三路之廣,分為四道,則權復太重。假令萬一抗衡跋扈,號召不至,又何以待之乎﹖欲乞擄見今所置帥司,選擇重臣,付以都總管之權,專治軍旅,每歲一按察其部內。或有警急,京師戒嚴,即各帥所屬守將應援。如此,則既有擁衛京師之勢,又無尾大不掉之虞,一舉兩得矣。」其後以趙野為北道,先生言魏都地重,野必誤委寄。是冬,金人大入,野遁,為群盜所殺,西道王襄擁眾不復北顧,卒如先生言。

  高宗即位,以給事中召,黃潛善諷康執權論其託疾,罷之。三年,張忠獻浚薦先生可大用,再除給事中,賜其子起居郎寅手札,令以上意催促。既次池州,聞駕幸吳、越,引疾還。(補。)

  高宗謂曰:「聞卿奧于《春秋》,方欲講論。」遂以《左氏傳》付之點句正音。先生奏曰:「《春秋》乃仲尼親筆,實經世大典,見諸行事,非空言比也。陛下必欲削平僭叛,克復寶圖,使亂臣賊子懼而不作,莫若儲心仲尼之經,則南面之術盡在是矣。」除兼侍講,專以《春秋》進講。

  會除故相朱勝非都督江、淮、荊、浙諸軍事,先生奏:「勝非昔與黃潛善、汪伯彥同在政府,緘默附會,循致渡江;尊用張邦昌,結好金國,淪滅三綱,天下憤鬱。及正位冢司,苗、劉肆逆,貪生苟容,辱逮君父。今強敵憑陵,叛臣不忌,用人得失,係國安危,深恐勝非上誤大計。」勝非改除侍讀,先生持錄黃不下,左相呂頤浩特命檢正黃龜年書行。先生言:「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況勝非係臣論列之人,今朝廷乃稱苗、劉之變,能調護聖躬。昔公羊氏言祭仲廢君為行權,先儒力排其說。蓋權宜廢置,非所施于君父。《春秋》大法,尤謹于此。臣以講《春秋》入侍,而與勝非為列。有違經訓。」遂臥家不出。時呂頤浩再相,欲傾右相秦檜謀于席,益目先生為黨魁,引勝非為助,乃降旨曰:「 安國屨召不至,今始造朝,又數有請。其自為謀則善矣,百官象之,如國計何!」落職奉祠。

  先生至豐城,寓居半載,乃渡南江而休于衡嶽,買地結盧,為終焉計,頹然當世之念矣。

  五年,除徽猷閣待制、知永州,辭,詔從其請,與祠。令纂修所著《春秋傳》。書成,高宗謂深得聖人之旨,除內祠兼侍讀。未行,陳公輔疏詆假託程頤之學者。先生奏曰:「本朝自嘉祐以來,西都有邵雍、程顥及其弟頤,關中有張載,皆以道德名世。會王安石、蔡京等曲加排抑,故其道不行。望下禮官討論故事,加之封爵,載在祀典,仍詔館閣,裒其遺書頒行,使邪說者不得作。」奏入,公輔與中丞周秘、侍御石公揆交章劾先生學術頗僻,除知永州,辭,復予祠。進寶文閣直學士,卒。

  初,王介甫以字學訓經義,自謂千聖一致之妙,而于《春秋》不可偏旁點畫通也,則詆以為斷爛朝報,直廢棄之,不列學官。下逮崇寧,防禁益甚。先生謂《六籍》惟此書出于先聖之手,乃使人主不得聞講說,學者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中原之禍殆由此乎。于是潛心刻意,自壯年即服應于此,至年六十一而書始就,慨然嘆曰:「此傳心要典也!」蓋于克己修德之方,尊君父、討亂賊、攘外寇、存天理、正人心之術,未嘗不屢書而致詳焉!

  先生不及二程之門,楊、游、謝三君子皆以斯文之任期先生。謝公嘗謂朱子發曰:「康候正如大冬嚴雪,百草萎死,而松柏挺然獨秀也。使其困厄如此,乃天將降大任焉耳!」

  上蔡曰:「聞公進道甚篤,德業日美,所到豈可涯涘,真足畏也!更以其大者移于小物,作日用工夫,尤佳。」

  曾吉甫問文定甚處是精妙處,甚處是平常處。曰:「此語說得不是。無非妙處。」徐憲曰:「亦無非尋常處。」(補。)

  吉甫嘗問:「今有人居山澤之中,無君臣,無父子,無夫婦,所謂道者果安在﹖」曰:「此人冬裘夏葛,饑食渴飲,晝作入息,能不為此否﹖」曰:「有之。」曰:「只此是道。」(補。)

  又嘗問曰:「某已永感欲盡孝,如何行﹖」曰:「何曾一日離得!」(補。)

  先生風度凝遠,蕭然塵表。自登第逮休致,凡四十年,實歷仕之日不及六載。雖數以罪去,而愛君之心,遠而愈篤。每被召,即置家事不問,或通夕不寐,思所以告君者。然宦情如寄,泊如也。

  《拙齋紀問》曰:胡文定嘗言:「讀《繫辭》須是都將作《易》看,不可汎說。且如『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才說性本寂然,感之斯通,便汎濫,須于《易》中求之。四十九筮蓍,當其未揲時,固寂然矣,『問焉以言,其受命也如響』,豈非感通乎﹖『無有師保,如臨父母』,讀《易》時其心自然肅敬,非有以使之也。其餘皆然。互體亦豈可不信,如《歸妹》互體為《泰》,而《泰》五爻有『帝乙歸妹』之語,《歸妹》之義有『天地不交』之語,此類可見。」

  問文定與秦檜厚善之故,朱子曰:「秦嘗為密教。翟公巽知密州,薦試宏詞。游定夫過密,與之同飯于翟,奇之。後康候問才于定夫,首以秦為對,云其 人類荀文若,又云無事不會。京城破,金欲立張邦昌,執政而下無敢有異議,惟秦抗論以為不可,康候益義之,力言于張德遠諸公之前。後秦自北歸,與聞國政,康候屬望尤切,嘗有書疏往還,講論國政。康候有詞掖講筵之召,秦薦之也。然其雅意堅不欲就,是時已窺見其隱微一二,有難處,故以老病辭。至後來秦做出大疏脫,則康候已謝世矣。」

  百家謹案:靖康金議立邦昌,馬時中伸抗言于稠人曰:「吾曹職為爭臣,豈可緘默坐視,當共入議狀,乞存趙氏。」秦檜不答,時中即自屬稿,就呼臺吏連名書之。檜既為臺長,則當列于首。以呈檜,檜猶豫。時中帥同僚合辭力請,檜不得已,書名。是檜迫于馬時中,以臺長列名,何嘗抗論。乃知當時無論賢愚,盡為檜欺矣。幸文定宦情如寄,天下後世亮之。因歎知人之難也!

  呂東萊《與朱侍講書》曰:「胡文定《春秋傳》,多拈出《禮》『天下為公』意思。蜡賓之歎,自昔前輩共疑之,以為非孔子語,蓋不獨親其親,子其子,而以堯、舜、禹、湯為小康,真是老、墨子之論。胡氏乃屢言《春秋》有意于『天下為公』之世,此乃綱領本原,不容有差。」

  ◆武夷講友

  忠公鄒道鄉先生浩(別為《陳鄒諸儒學案》。)

  文定朱漢上先生震(別為《漢上學案》。)

  侍郎曾先生開(別見《廌山學案》。)

  劉先生燮

  劉燮,字君曼,河清人。與胡文定遊。(參《斐然集》。)

  附錄

  《胡氏傳家錄》曰:四海神交,惟河清劉曼字君奕,其人有相業。(補。)

  (梓材謹案:先生名字,二書不同,未知孰是。)

  忠毅向先生子韶

  向子韶,字和卿,開封人。故相文簡公曾孫,欽聖憲肅皇太后之再從姪也。清約如寒士,強學自勵,永嘉劉安節與胡文定皆深交。元符三年擢進士第,累官至知淮寧府。視事六月,寇兵至陳,先生率諸弟城守,勵戰士,開喻百姓。既而城陷,罵賊而死。子十人,或死或虜,惟沈與鴻得免。詔贈通議大夫,謚忠毅。(參《楊龜山集》。)

  唐先生鞏

  唐鞏,字處厚,荊南人。與胡文定情義最篤。(參《斐然集》。)

  忠襄李先生植(別見《蘇氏蜀學略》。)

  ◆武夷同調

  葉廷珪,字嗣忠,口口人。知德興縣,張邦昌偽詔至,不拜。高宗中興,歷官太常寺丞,補中秘府。輪對,議與秦檜不合,出知泉州、漳州。先生篤學淳雅,名重當時,葉顒、陳俊卿、黃祖舜、鄭丙皆出其門。有《誨錄》三十卷。(參《姓譜》。)

  ◆武夷家學(孫、程三傳。)

  文忠胡致堂先生寅(別為《衡麓學案》。)

  參議胡茅堂先生寧

  胡寧,字和仲,文定次子。以蔭補官。試館職,除敕令所刪定官。遷祠部郎官,出為夔路安撫司參議官。除知灃州,不赴。學者稱為茅堂先生。文定作《春秋傳》,修纂檢討盡出先生手。又自著《春秋通旨》,總貫條例、證擄史傳之文二百餘章,輔傳而行。吳淵穎曰:「胡氏傳文,大概本諸程氏。程氏門人李參所集程說,頗相出入,而胡氏多取之。蓋欲觀正傳,又必先求之《通旨》,故曰『史文如畫筆,經文如化工』。若一以例觀,則化工與畫筆何異。惟其隨學變化,則史外傳心之要典,聖人時中之大權也。世之讀《春秋》者自能知之,不可昔者向、歆之學而異論也。」由吳氏之言觀,則茅堂《通旨》之書多與文定相參攷,可以互證者矣。是書在元初趙仁甫最傳之,(雲濠案:仁甫一作仁輔,即江漢先生。)故《胡氏春秋》遂頒學宮。惜乎今之不可復見也!(修。)

  謝山《書宋史胡文定傳後》曰:致堂、籍溪、五峰,茅堂四先生并以大儒樹節南宋之初,蓋當時伊洛世適,莫有過于文定一門者。四先生歿後,廣仲尚能禪其家學,而伯逢、季隨兄弟遊于朱、張之門,稱高弟,(梓材案:季隨為朱、張高弟,伯逢特與朱、張有辯論,當非受業弟子。)可謂盛矣。茅堂還朝,秦相問曰:「令兄有何言﹖」對曰:「家兄致意丞相:善類久廢,民力久困。」秦相已慍,因謂茅堂曰:「先生《春秋》議論好,只是行不得。」茅堂曰:「惟其可行,方是議論。」又問:「柳下惠降志辱身,如何﹖」對曰:「總不若夷、齊之不降不辱也。」遂以書勸避相位,以順消息盈虛之理,秦相愈怒。一日,忽招茅堂飯,意極拳拳,歸而臺章已下。《宋史》秖載其蔡京之對,且謂因致堂與秦相絕,遂并罷,不知茅堂自不為秦屈,不一而足,非以致堂之牽連也。

  (梓材謹案:五峰序呂氏《中庸解》云:「靖康元年,河南門人候師聖自三川避亂來荊州,某兄弟得從之遊。」攷靖康初年致堂為校書郎,稟學于龜山,則五峰所謂兄弟,特兼茅堂而言矣。然《閩書》徑稱致堂從候師聖遊,則于《劉李諸儒學案》仍列致堂于候氏之門,而益以茅堂可也。)

  承務胡五峰先生宏(別為《五峰學案》。)

  簡肅胡籍溪先生憲(別為《劉胡諸儒學案》。)

  ◆武夷門人

  教授江先生琦

  江琦,字全叔,建陽人也。宣和三年進士,主高安簿。嘗攝令新昌,民負稅有至十年者,聞先生至,不待遣吏而華輸。移永豐丞,歷任邵武軍、永州教授,不求薦達。張魏公撫福建,辟為幕官,不就。主管台州崇道觀以卒。先生遊于游、楊之門,卒業胡氏,深于《春秋》。嘗以所學正于龜山,龜山撫書而嘆曰:「百年絕學,留心者希。吾老矣,之子勉旃!」著《春秋經解》三十卷,《辨疑》一卷,《語》、《孟說》各五卷。其在永豐,丁喪事,寮友賻之甚厚,先生曰:「大事當自盡矣,敢為諸公費。」致堂推以為畏友,嘗問之曰:「學道者無所得,鮮不歸于佛。兄既有得,而或者以為亦趨空寂,信乎﹖」先生笑曰:「是謂我為陳相也。安有此!」(補。)

  文清曾茶山先生幾

  曾幾,字吉甫,河南人。賜上舍出身,擢國子正,遷校書郎,為應天少尹。高宗即位,歷提舉湖北、廣西運判,江西提刑,廣西轉運。為秦檜所惡,奉祠。檜死,起為浙西提刑,知台州。召對,授秘書少監。先生承平時已為館職,去三十八年而復至,鬚鬢皓白,衣冠偉然,每會同舍,多談前輩言行、臺閣典章,薦紳推重焉。權禮部郎。孝宗立,以通奉大夫致仕。乾道二年,卒,年八十二,謚文清。著有《經說》二十卷、(云濠案:謝山《學案劄記》:「曾吉甫《周易釋象》五卷。」)《文集》三十卷。子逢,亦以學稱。(修。)

  宗羲案:朱子言:「曾吉甫答文定書天理人欲之說,只是籠罩,其實初不曾見得,文定便許可之,他便即如此住了。」蓋亦入于禪者也。

  曾茶山語(補。)

  崇德必先事後得,如釋氏卻是先得後事。

  道只在日用處,須玩「師冕見」一章。

  《子張》一篇,惟記諸弟子之言,蓋有深旨,欲明群弟子學之所至。

  在己為忠,推己及物為恕。合彼己以為一,便是一以貫之。通天下是一箇心。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茶山語四條,今移入《元城學案》者一條。)

  附錄

  先生早從舅氏孔文仲、武仲講學,又從劉元城、胡文定遊,其學益粹。

  林拙齋《紀問》曰:嘗問尹和靖日用下工夫處,和靖曰:「須求喜怒哀樂未發以前底心。」少蓬曰:「如今才舉,便是發了,如何求得未發之心﹖」和靖曰:「只如吉甫未發意來相見時,豈有許多事,才舉意來,路中乘轎,來相見喫茶喫湯,如此類求之。」

  (梓材謹案:少蓬蓋紫微之別稱。此條前設問辭即茶山,故下有「只如吉甫」云云。據此,則茶山嘗及和靖之門矣。)

  知州范先生如圭

  范如圭,字伯達,建陽人。從舅氏胡文定受《春秋》學。以乙科授武安節度推官。召試秘書省正字,遷校書郎。以忤秦檜,謁告奉祠,讀書不與外事者十餘年。起判邵州、荊南。召對,提舉江西,復奉祠歸。起知泉州,尋罷。紹興三十年,卒,年五十九。

  舍人薛先生徽言

  薛徽言,字德老,永嘉人也。從胡文定公學。高宗即位,以布衣上書言六事,曰國勢,曰邊防,曰刑賞,曰巡幸,曰財用,曰官吏。成建炎二年進士。趙豐公為中丞,先生以書謁之,大見稱賞。豐公連章劾呂頤浩,高宗是之,對曰:「是皆 溫士薛徽言為臣發之。」次日繳上其書。豐公進樞府,先生亦蒙召對,首以強志勤政、君子小人為言。授樞密院計議官,請建立方鎮以固籬落,從之。東宮虛位,首陳大計,請擇賢宗室立為皇子。時高宗春秋方富,莫敢言者,言之自先生始。于是婁寅亮繼請,高宗擢寅亮為御史,已許其請矣。未幾,又中止。先生因星變再上書論之,言:「陛下已有旨,召宗室三人入侍。此命一出,萬口稱慶。乃其二人,一見而止,一人未聞促召。切料小人必有熒惑陛下已成之志,識者為之寒心。」于是立嗣之議始定。又言:「佞幸未去,國論未定。憂其所不足憂而忘其所當深憂,此乃大可憂者。」頤浩再當國,欲中傷之,不得,乃以權監察御史宣諭湖南。奏言本路不便于民者十事,且請令大將岳飛綏定湖南,薦憲司呂祉等五人及隱士黎明,劾去貪墨吏謝微等。時折彥質以樞臣帥潭,代李綱,先生言李有成效,不應遽易。頤浩乃言小臣不當薦舉將相,且以其奉使時擅易守臣,于是諸使皆有殊遷,而先生權發遣興國軍。張魏公督軍湖南,召還幕府。以比部郎召,歷兵部、吏部二司、左司檢正中書門下諸房文字。先是,徽宗訃至,上疏力言以日易月之非。大將岳飛以忤督府,棄軍歸廬山,手書勸令軍。刑侍奏:有父夜盜子財,子不知而殺之者,當以夜入人家、登時殺死之律。先生謂:「父子法不別籍,非人家也;子富而父貧,是不孝也;人子弒父,而有勿論者乎﹖」從之。遷起居舍人。趙豐公之三入也,先生以為事功難就,當如姚崇以十事要明皇,俟許可始觀政,豐公不能用。秦檜知平江,過闕,望豐公留之而不得,先生謂豐公曰:「檜從此怨矣!」豐公疑曰:「檜居永嘉,故君助之邪﹖」由是稍疏之,而不知先生之忠于己也。和議起,豐公以下皆去國,而先生獨留。蓋檜亦以前事謂先生厚己,稍親之,而先生不為所用。初,豐公之去,惟二郎官與先生送之,豐公語先生,欲以檜罔上一事入告,先生止之。豐公既頗疑先生,喟然嘆曰:「鼎去,君安得獨留!」先生戲應之曰:「未可量也。」檜聞之,益以先生為助己。先生乃上言帝王之孝在復讎,因援漢高帝桮羹之說。且言萬里梓宮,真偽莫辨。已而直前與檜廷辯曰:「偷安固位,于相公私計則良便,然忍君父之辱,忘宗廟之恥,于心安乎﹖」是日極爭移晷,感寒疾,不數日卒,遺疏猶詆秦計甚力。故事,左右史卒官,與其子二人恩澤。至是,上詔特賜帛百匹,恩澤如例,而秦檜格之。先生之大功在議國本,其大節在爭和議。《宋史》作傳,寥寥不滿十行,亦異甚矣!次子季宣,別為《學案》。(補。)

  忠簡胡澹庵先生銓

  胡銓,字邦衡,廬陵人。建炎二年,高宗策士淮海,先生策萬餘言,高宗見而異之,將冠之多士,忌者移置第五。授撫州軍事判官,未上,轉承直郎。丁父憂,從鄉先生蕭子荊學《春秋》。呂祉以賢良方正薦,賜對,除樞密院編修官。秦檜主和,先生抗疏言王倫誘致敵使,以詔諭江南為名,并言孫近傳會檜議。檜以先生狂悖鼓眾,編管昭州。檜死,量移衡州。擢起居郎兼侍講、國史院編修官。因講《禮記》,曰:「君以禮為重,禮以分為重,分以名為重。願陛下無以名器輕假人。」又言:「陛下自即位以來,號召逐客,與臣同召者張燾、辛次膺、王大寶、王十朋,今惟臣在爾。以言為諱而欲塞災異之源,臣知其必不能也。」又言:「廷臣以箝默為賢,容悅為忠,馴至興元之幸,所謂『一言喪邦』。」上曰:「非卿,不聞此言。」金人求成,先生請銳意恢復,絕口勿言和字,一弱于和,不能自振。除宗正少卿,乞補外,不許。兼國子祭酒,尋除權兵部侍郎。上以災異,詔廷臣言闕政急務。先生以賑災為急務,議和為闕政,謂和議成有十可吊,不成有十可賀。符離之敗,朝論急于和戎。魏文節杞使于金,金人留之,分兵攻淮,乃以本職措置浙西、淮東海道。時惟高郵守陳敏拒敵,射陽大將李寶擁兵不救,先生劾之,寶懼,始出師犄角。大雪,河冰皆合,先生持鐵鎚鎚冰,士皆用命,金人遂退。乾道初,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改泉州。乞致仕,除寶文閣待制,留經筵。求去,以敷文閣直學士與外祠。陛辭,猶以歸陵寢、復故疆為言。上問今何歸,先生曰:「歸廬陵。臣向在嶺海,嘗訓傳諸經,欲成此書。」特賜通天犀帶以寵之。先生歸。上所著《易》、《春秋》、《周禮》,《禮記解》,詔藏秘書省。淳熙七年,卒,諡忠簡。有《澹庵集》一百卷行于世。(參史傳。)

  (梓材謹案:先生初事蕭三顧,為《春秋》學,復學于胡文定。南遷後作《春秋集善》十一卷,張魏公為之後序。其謫新州時,作《易傳拾遺》十卷,宗主程氏而時出新意于《易傳》之外,李泰發為之序。見《直齋書錄解題》。謝山《學案劄記》,胡忠簡《易傳》十卷。又案謝山底本標題有《澹庵學案》之目,知其于《澹庵集》與其學派必多釆錄,惜經併入武夷,而其稿不全。)

  直閣胡先生襄

  胡襄,字季,永嘉人也。紹興進士,累官江西提刑。隆興初,面對,備言:「靖、宣之事,豈惟廟謨外失,亦由人心內離,願陛下覽觀覆轍,備而後動。」孝宗是之。除太常少卿,兼樞密院都承旨,歷江東、福建提刑,直秘閣,卒。先生早學于武夷,而當秦檜時亦以為趙鼎、胡寅之學,被錮十有餘年。(補。)

  (雲濠謹案:《兩浙名賢錄》,先生早學于胡氏,固已一出于正。晚復交朱子,由是體用浹洽,本末純粹。朱子嘗語人曰:「永嘉前一輩人物,究竟終別。」蓋指劉、許以後及先生也。)

  譚先生知禮

  譚知禮,字子立,長沙人。延康殿學士世勣之族子。生長市廛間,碌碌習舉子業。胡文定公至衡山,先生往從之,居其精舍之旁,盡掃前日氣習,抱《春秋》研其旨,餘力治《資治通鑒》。文定卒,弟子多散去,先生亦歸省其家,遽還衡山,居蕭寺,與五峰兄弟不舍晝夜讀書,以壞器盛粗飯菜羹,若將終身。謂五峰曰:「吾不得聖人之道,終身不歸。」會其親卒,先生奔喪,未及除服,亦卒,君子惜之。(補。)

  諫院韓先生璜

  韓璜,字叔夏,故潁川人忠憲公之後也,南渡後居衡山。累官廣西提刑、知諫院。胡文定公來衡山,先生因從之講學,而與致堂侍郎尤相善。致堂稱其官廣東,壁立無所汙染,又嘗薦之執政。及在言路,以忤秦檜出,築室衡湘,致堂與向秘閣宣卿時相過從,稱三友。北宋公相家之盛,莫如呂氏、韓氏,其子孫皆能以學統光大之。呂氏則滎陽學于伊川,紫微學于龜山、廣平諸公之門,仁武、德元學于和靖,(梓材案:仁武,弸中字;德元,稽中字。)而韓氏則德全學于元城,先生學于武夷,咎學于和靖,東萊又咎之,佳話也。(補。)

  侍郎李先生椿

  李椿,字壽翁,永年人。累官潭州安撫使、敷文閣直學士、吏部侍郎。其尉衡山時,受業文定。尤深于《易》,作《周易觀畫》二卷。朱子嘗銘其墓,謂其「逆知得失,不假蓍龜,不阿主好,不詭時譽,生平大節,不惟進退險夷一無可憾,而超然于死生之際」。魏鶴山曰:「侍郎拳拳于諸葛之出處,舉一隅以明《易》之用,有非佔畢陋儒所能識者。」餘詳《宋史》本傳。先生深于《易》,顧其誤信麻衣道者心法,則好奇之失也。(補。)

  通守方困齋先生疇(別見《紫微學案》。)

  提刑劉順寧先生芮(別見《元城學案》。)

  黎先生明(附師張昕。)

  黎明,字才翁,長沙人也。以孝友信義著稱。師事胡文定公。建炎之亂,文定避地荊門,先生為卜室廬,具器幣,往迎之。胡氏之居南嶽,實昉于此。先生少嘗從學張御史昕,昕託其母,至是陷于賊,先生間關入賊所,取而歸之。嘗過郢州,李允文以京西提刑至郢,先生曰:「郢多招安之寇,而允文凶惡,其來必與為亂,不可久居。」即去之。後一月而難作。薛舍人徽言使湖南,高宗令訪山林不仕賢者,以先生薦,命未下而卒。先生之古道,蓋亦候無可之流,而湖湘學派之盛,則先生最有功焉。去今六百餘年,莫能舉其姓氏者。予從《薛常州集》、《魏秦公集》得其略,亦稍足以傳矣。(補。)

  通直向先生沈

  向沈,字深之,知淮寧府諡忠毅子韶子也。故開封人,南渡後家衡山。忠毅死難,其家幾無類,先生以逆婦于胡文定公家得免。先生痛心家國,日從文定講明春秋復讎之說,而時方主和議,無路自申,積憂薰心,早衰多病,遂于祿仕泊如。事其叔父秘閣子忞如父。其監南嶽廟也,湖南安撫劉昉嘗以時宰意劾子忞,先生義不為昉屬,遂引去。所生母李氏自淮寧相隔,歷歲久遠,迎養禮絕,追制服。言者以忠毅淮寧之節,當用其後人,尚書下符促召,先生嘆曰:「時方多難,無辱其先人足矣。餘非所願也。」竟不往。前後凡五監南嶽廟,以右通直郎致仕。初,朝議官忠毅後六人,先生以其一奏季弟鴻,其餘悉以叔父子忞之命畀諸族人,其後叔父亦以郊恩先畀先生之子,而後其孫,世以為義門云。(補。)

  通判向先生浯(別見《五峰學案》。)

  大夫向先生涪

  向涪,薌林之少子也。從文定。(補。)

  (梓材謹案:樓攻媿跋《薌林家規》云:「薌林遺訓,凜然如生,而三子俱賢。興國及邵倅既遵行維持于前,貳車高壽,獨殿諸公,保家之廬尤為深長,既聞于郡,又刻之石。」貳車當是先生。又案:朱子《向薌林文集後序》云:「始公之薨,而五峰先生胡公實狀其行。後十餘年,而端明學士汪公始銘諸幽。又後二十餘年,而公之季子大夫公乃以公之《文集》三十卷者屬某,使為之序。」又云:「大夫少以公命受學南陽胡文定公之門,今年七有六,謝事而老于家亦已十八年矣。」是可見先生之大概,時蓋淳熙十二年云。

  文定汪玉山先生應辰(別為《玉山學案》。)

  太學楊先生訓

  楊訓,字子中,湘潭人也。受學文定。嘗問孝,文定曰:「謹言而慎行。一言之尤,一行之悔,是為不孝。」先生退而思曰:「吾從事于《新經》之教,以太學進士爭能否于筆舌間者已二十年,豈有內省之功從事于言行者乎!」乃更誦《語》、《孟》、經史,稼穡致養,不汲汲于利祿。其在文定碧泉講舍,求愈久而愈恭,稱高弟。(補。)

  清簡閭丘先生昕

  閭丘昕,字逢辰,麗水人也。累官吏部侍郎,諡清簡。受業胡文定公門,故與明仲共著《二五君臣論》一卷,六十四卦各為之說。其大旨謂:以陽居陰而為九二,則臣有時而失之強;以陰居陽而為六五,則君有時而失之弱。蓋作于紹興時,意有所屬也。張宣公為之序。(補。)

  祖望謹案:此特侍郎因時諷諫之說耳。九二非必盡枋臣,六五非必盡孱主。紹興之枋臣,寧復有陽德﹖蓋窮陰剝廬之小人也!

  彪先生虎臣(父約。附張所。)

  彪虎臣,字漢明,湘潭人。父約,孝友渾厚,聞有言人過失者,則掩耳去之。先生以經術教授,學者爭迎致。天性和易,而教尚方嚴,以不欺為本,以孝弟為先,以文藝為後。故從之者不徒務進取,有所畏而不為。青人張所早遊京、洛,聞二三先生緒論,所至志訪求人物,宣和中典教長沙,遣其就學,遠近士子益依歸焉,號為鄉先生。卒,年七十五。子居正。胡文定之南渡熊、湘也,先生一見,有得于心,及其子長,遂命受業胡門云。(參《胡五峰集》。)

  (梓材謹案:《一統志》謂先生嘗從胡文定父子遊,似未分晰。)

  樂曲肱先生洪

  樂洪,字德秀,衡山人也。從文定遊。自號曲肱先生。所著有《周易卦氣圖》一卷,郭白雲為之序。(補。)

  教官徐先生時動

  徐時動,字舜粼,豐城人也。胡文定高弟。紹興進士,為虔州教官。改吉州,未及歲,移疾,遂不復仕。《著孟子說》十四卷、(雲濠案:一本作四十。)《西江錄》三卷、《師門答問》一卷。(補。)

  祖望謹案:《胡文定公傳家錄》,曾吉甫、楊子中與先生共輯之。

  (雲濠謹案:《胡氏傳家錄》,曾、徐、楊三子所記文定答問語也。又文定次子和仲所錄《庭訓》亦詳。)

  通判王東谷先生樞

  王樞,字致榮,豐城人也。學通群經,尤精《春秋》。少遊胡文定公門。紹興進士,參吉州軍事。郡給軍衣有濫惡者,眾譁于庭,莫能制,先生正色折之,乃定。知瑞金縣,改判岳州,所至每詣學宮,執經講論。又改鼎州,茶寇絡繹,道路不通,或欲焚山絕茶,或欲官自收鬻,先生定議,特為長短引之法,以便負販,湖民賴之。卒官通判常德府。有《東谷集》。(補。)

  ◆向氏家學

  通直向先生沈(見上《武夷門人》。)

  ◆葉氏門人

  莊定黃先生祖舜

  黃祖舜,字繼道,福清人。宣和三年進士,累任至軍器監丞。入對,言縣令付銓曹察授,曷若要成郡守。出判泉州,將行,疏乞于科舉外訪求學行修明、孝友純篤者,縣薦之州,州延之學,以表率諸士。其尤異者,以名聞。留為倉部郎中,權刑部侍郎兼侍讀。進《論語講義》,詞義明粹,下國子監梓行。尋知樞密院。金人侵淮,大將劉錡病不能軍,諸將王權、劉汜退敗,高宗欲誅之。先生曰:「敗軍罪實難赦,然劉錡有大功于國,若聞而憤死,得無快敵心乎﹖」帝嘉納之。卒,諡莊定。所著《論語講義》,朱子多引用之。其他《易》、《詩》、《禮說》及《歷代史義》凡數萬言。(參《道南源委》。)

  祖望謹案:黃繼道,《宋史》有傳。其所著《論語說》,沈大廉嘗引之,胡五峰先生又合二家審正之。此外有《易說》、《詩國風小雅說》、《禮記說》、《列代史議》、《黃莊定集》十五卷。

  (梓材謹案:先生《論語說》,其為沈氏所引者三條,已見《周許諸儒學案》。)

  論語說

  鄉人林德膚嘗云:時人稱季文子三思,夫子以為不然,曰如能再可矣,何望其三乎。如三家之強,文子殆未之思也。

  祖望謹案:此條胡五峰取之。

  先儒謂牛指仲弓之父,非也。斥父稱子,豈聖人之意。言才德之不繫于世類耳!

  祖望謹案:此條胡五峰取之。

  「君子義以為質」四語,似屬立政言。若學者,則「敬以直內」乃其本。

  胡五峰曰:聖人之言無所不通,但四事誠非敬以直內不可,不必專指立政也。

  「君子不施其親」,不私于親也。

  正簡葉先生顒(附兄顗。)

  葉顒,字子昂,仙遊人。政、宣間與兄顗徒步入京師,并隸太學博士弟子員。金人入寇,顗力戰死之。先生紹興中進士,知常州,或勸其獻羨餘,當得美官,先生不可。後官至宰相,識大體,抑僥倖,服食、田宅不改其舊。卒,諡正簡。(參《姓譜》。)

  正獻陳先生俊卿

  陳俊卿,字應求,莆田人。紹興中進士,累官侍御史,劾黜秦檜黨,疏言張浚忠藎。歷同知樞密院事,授右僕射,以用人為己任,獎廉退,抑奔競。後以少師、魏國公致仕。卒,諡正獻。先生孝友忠敬,得于天資。為人清嚴好禮,終日無惰容。雖疾病,見子孫必衣冠。胸懷坦然,遇人無少長,一以誠實。一言之出,終身可復。于外物澹然無所好,獨喜觀書史,疾病猶不釋卷。其學一以聖賢為法,于浮屠、老子之說,未嘗過而問也。(參《朱子文集》。)

  尚書鄭少融丙

  鄭丙,字少融,福州人。淳熙間吏部尚書。嘗言「偽學」不宜信用。(參《道命錄》。)

  謝山《跋宋史鄭丙列傳》曰:慶元道學之禁,濫觴于鄭丙,《宋史》詆之甚峻。予夷考之,則前此丙亦清流,一自倡攻道學,遂喪名節,而一跌不可復振矣!朱子嘗言:「建寧自程、鄭二公至今,聖節不許僧子升堂說法,其餘無敢任之者。」程公即泰之也。《桯史》:丙初登西掖,力言賞功遷職之濫,奎札獎許;又力雪陳龜年之獄。韓子師以曾覿援,將召用,丙力爭之,大臣多譖為賣直,上獨重之,亟遷吏書。王公謙仲方丞宗正,因進對,有「愛莫能助〞之薦。如是,雖古之名臣,何以加諸!水心亦稱丙之風力。嗚呼!朱、王,葉三老者,皆慶元黨魁也。丙亦何心猖,晚節相背而馳乎!然《宋史》一概抹而不書,則亦非善惡不相掩之史法也。

  ◆茅堂家學(孫、程四傳。)

  胡季立先生大本(別見《五峰學案》。)

  ◆曾氏家學

  司晨曾先生逢

  曾逢,字原伯,文清長子。仕至司農卿。最以學稱。(參史傳。)

  侍郎曾習庵先生逮(別見《震澤學案》。)

  知軍曾先生集(別見《廌山學案》。)

  ◆曾氏門人

  倉部呂先生大器(別見《紫微學案》。)

  中大陸放翁先生游(別見《荊公新學略》。)

  ◆范氏家學

  帥機范先生念德(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薛氏家學

  文憲薛艮齋先生季宣(別為《艮齋學案》。)

  ◆澹庵家學

  承務胡先生泳

  胡泳,字季永,忠簡長子。六歲隨忠簡調新州,詩人陳元忠目為「《春秋》生」。二十四歲隨忠簡歸廬陵,講道家墊,兄弟怡怡如也。先生學有家法,嘗讀《橫渠易》,至「心化在熟」,擊節歎曰:「至言也!請終身誦之。」官承務郎,監江、淮總領所惠民局,兼行宮雜賣場。淳熙初,卒。(參《周益公集》。)

  奉議胡先生澥

  胡澥,忠簡次子。官承事郎,監南嶽廟,又為奉議郎、沿海制置司幹辦公事。楊誠齋稱其修潔博習,能世其家。(參誠齋《薦士錄》。)

  ◆澹庵門人

  文節楊誠齋先生萬里(別見《趙張諸儒學案》。)

  文忠周平園先生必大(別見《范許諸儒學案》。)

  ◆彪氏家學

  彪先生居正(別見《五峰學案》。)

  ◆武夷再傳

  縣官張先生默

  張默,字成父,竹也。魏忠獻公之從孫,傳《春秋》之學于胡文定公。所至作吏皆有聲。見楊文節公《薦士錄》。(補。)

  祖望謹案:宣公亦有送其之官襄陽詩,而文節誤以為魏公之從子,或傳寫之訛也。

  (梓材謹案:文節《薦士錄》本云「能傳胡文定《春秋》之學」,蓋得其《春秋》之傳耳,非親受學于文定,列為武夷再傳可也。)

  文莊曾先生漸

  曾漸,字鴻甫,南城人也。紹熙中進士,累官吏部侍郎。諡文莊。詳見葉水心墓志。朱子言曾漸多是禪。

  宗羲案:湖南一派,如致堂之闢佛,可謂至矣。而同學多入于禪,何也﹖朱子曾舉一僧語云:「今人解書,如一盞酒,被一人來添些水,那一人來又添些水,次第來添去,都淡了。」愚獨以為不然。佛氏原初本是淺溥,今觀其所謂如來禪者可識已。其後吾儒門中人逃至于彼,則以儒門意思說話添入其中。稍見有敗闕處,隨後有儒門中人為之修補增添。次第添來添去,添得濃了,以至不可窮詰。而俗儒真以為其所自得,則儒淡矣。可嘆也!

  祖望謹案:文定卒于紹興八年。鴻甫得及其門,則當生于靖康以前,豈有紹熙中尚存者!豈別一人邪﹖抑或私淑之學邪﹖當俟博物者更考之。

  (梓材謹案:《水心文集》有《中奉曾公墓誌》云:「開禧二年卒,年四十二。」其生年當在乾道元年乙酉,距文定之卒紹興八年戊午,又二十七年,其不得受業文定可知。又案:文莊與韓侂冑同時,朱子所論,非有別人,謝山疑為私淑,當是也。)

  ◆陳氏家學

  承議陳先生守

  承奉陳先生定

  直閣陳復齋先生宓(并見《滄洲諸儒學案》。)

  ◆茅堂續傳

  隱君趙江漢先生復(別見《魯齋學案》。)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1217952036@qq.com

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14-09-16
宋元学案• 衡麓學案

第041卷 卷四十一 衡麓學案(黃氏原本、全氏補定)

  衡麓學案  (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纂輯  全祖望補定)

  衡麓學案表

  胡寅          (子)大原(別見《五峰學案》)

  (文定長子。)     (從子)大正

  (龜山、荊門門      毛以謨

  人。)          劉荀

  (二程、朱氏、靳氏再傳。)

  (安定、泰山、濂溪三傳。)

  胡寧(別見《武夷學案》。)

  胡宏(別為《五峰學案》。)

  梁觀國

  (并衡麓學侶。)

  江琦

  胡襄

  韓璜(并見《武夷學案》。)

  劉衡(別見《百源學案》。)

  張祁        (子)孝祥

  (并衡麓講友。)

  趙鼎(別為《趙張諸儒學案》。)

  (衡麓同調)

  高登        林宗臣     陳淳(別為《北溪學案》。)

  陳元中

  (并梁氏講友)

  衡麓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武夷諸子,致堂、五峰最著,而其學又分為二。五峰不滿其兄之學,故致堂之傳不廣。然當洛學陷入異端之日,致堂獨皭然不染,亦已賢哉,故朱子亦多取焉。述《衡麓學案》。(梓材案:《衡麓學案》,洲本附武夷卷中,謝山初別為《致堂學案》,後定《序錄》,又易其稱。又案:衡麓為武夷諸子,稱以門人則不類,故標之曰「家學」。五峰放此。)

  ◆武夷家學(二程再傳。)

  文忠胡致堂先生寅

  胡寅,字明仲,崇安人,文定之弟子也。(雲濠案:陳直齋云:「明仲,文定長子也。本其兄子。」)將生,母以多男不欲舉,文定夫人夢大魚躍盆水中,急取而子之。少桀黠難制,父閉之空閣,其上有雜木,先生盡刻為人形。文定曰:「當有以移其心。」別置書數千卷于其上,年餘,悉成誦。中宣和進士甲科。靖康初,薦授秘書省校書郎。時龜山為祭酒,稟學焉。遷司門員外郎。張邦昌僭位,棄官歸。建炎三年,擢起居郎,言高宗當糾合義師,北向迎請,不宜遽踐大位,遂奉祠。紹興二年,起知永州。四年,復召為起居郎,遷中書舍人。時議遣使入雲中,先生疏言:「女真驚動陵寢,殘毀宗廟,劫質二聖,吾國之大讎也。誤國之臣遣使求和,苟延歲月,九年于茲,其效何如﹖幸陛下灼見邪言,漸圖恢復,然後二聖之怨可平,陛下人子之職舉矣。」高宗嘉納,召至都堂諭旨。既張忠獻浚自江上還,奏遣使為兵家機權,竟反前言,因乞郡就養,出知邵、嚴、永三州。徽宗訃至,故事以日易月,先生上疏言:「禮,讎不復則服不除。願降詔旨,服喪三年,墨衰臨戎。」除禮部侍郎兼侍講,直學士院。父喪除,起徽猷閣直學士。秦檜當國,乞致仕,歸衡州。檜既忌先生,雖告老猶憤之,坐與李光書譏訕朝政,安置新州。檜死,復官。二十七年,卒,年五十九,謚文忠。先生志節豪邁,初擢第,中書侍郎張邦昌欲以女妻之,不許。文定素與秦檜善,及檜擅國,先生絕之,故為所惡。在謫所,隨行無文字,先生以所記憶者著《讀史管見》。平生所著,有《論語詳說》及詩文《斐然集》。學者稱致堂先生。

  崇正辯

  推兼愛之意而不知別親疏,此墨之弊也。

  墨氏之弊,固如此矣;釋氏之弊,豈不甚于此乎﹖棄父母出家而不顧,見螻蟻蚊蚋則哀矜之,謂之別親疏,可乎﹖不別親疏,故不辨賢否。今有聖賢之人,坐致太平而不喜佛,則釋子必不譽也。小人亡國敗家,建寺宇,崇塔廟,厚給其田,廣度其眾,則釋氏必以為宿植家根,親受佛記者也。試用此觀之,其情見矣。

  《正法念經》云:「若有眾生掃如來塔,命終生意樂天。」又云:「修治故塔,命終生白身天,與諸天女,五欲自娛。」《菩薩行經》云「有一貧人,賣薪為業,向澤中採薪,見一塔寺,狐狼飛鳥,草木荊棘,不淨滿中,貧人愴然,誅伐掃除,作禮而去,命終生光音天,盡其天壽。又復一日,返作轉輪王。」

  佛設如此等教,其發心也,不知欲誘人為善乎﹖抑將自保其塔乎﹖如誘人為善,莫先于正其心;如此等教,反以利樂害其心也。人各有所欲,而未必皆同,多為利路以張之,必有一中,中則其說可入,此佛之術也。言生意樂天,則凡心意有所好樂而不得者,必為之掃塔矣。言生白身天,則凡醜黑,為女子所惡,欲淫色而不得者,必為之掃塔矣。言生光音天,作轉輪王,則凡瘖啞聾聵、貧窮下賤者,必為之掃塔矣。其設教之心如此,果可謂之正道乎﹖今欲詰之,則必曰:「此皆無礙方便也。人之根器萬端,不如是,不能攝之入善。」嗚呼!使人隨意所欲而得之,好色則得女,好貴則得王,天下大亂之道也。曾謂如是而為善乎!

  顏之推曰:「信謗之徵,有如影響。善惡之行,禍福所歸。九流百氏,皆同此論,豈釋典為虛妄乎﹖項橐、顏之短折,原憲、伯夷之凍餒,盜跖、莊蹻之福壽,齊景、桓魋之富強,若引之先業,冀以後生,更為通耳。如以行善而偶鍾禍報,即便怨尤;為惡而儻值福徵,乃為欺詭;則亦堯、舜之云虛,周、孔之不實也。又欲安所信而立身乎﹖」

  夏至之日,一陰初生,而其時則至陽用事也;陰雖微,其極必有折膠墮指之寒。冬至之日,一陽初生,而其時則至陰用事也;陽雖微,其極必有鑠石流金之暑。在人,積善積惡所感,亦如此而已。顏、伯夷之生也,得氣之清,而不厚,故賢而不免乎夭貧;盜跖、莊蹻之生也,得氣之戾,而不薄,故惡而猶得其年壽;此皆氣之偏也。若四凶當舜之時,則有流放竄殛之刑;元凱當堯之世,則有奮庸亮釆之美;此則氣之正也。何必曲為先業、後世因果之說乎﹖若行善有禍而怨,行惡值福而恣,此乃市井淺陋之人計功效于旦暮間者,何乃稱于君子之前乎!盜跖膾人肝,雖得飽其身,而人惡之至今;顏子食不充口,而德名流于千世。若顏子之心,窮亦樂,通亦樂,簞瓢陋巷何足以移之!鐘鼎廟堂何足以淫之!威刑死生何足以動之!而鄙夫之見,乃以貧賤夭折為顏子宿報,嗚呼陋哉!之推又云:「若不信報應之說,則無以立身。」然則自孟子而上,列聖群賢,舉無以立身,而後世纍纍蠢蠢,千百其群者,為立身之人與﹖

  釋圓光少耽墳典,詣理窮神。及聞釋宗,反同腐芥,由是出家。

  人之稟氣不同,或昏或明,或拙或巧,或靜或躁,或剛或柔,千條萬端,非一言可盡也。膾炙人所共嗜,而有好食瘡痂者;晝夜人所共由,而有俾晝作夜者。方王澤將息,佛教 未來,凡趨靜厭事之流,亦為山林之行,往而不返,如接輿、荷蕢、長沮、桀溺,乃其所見偏蔽,舍此取彼,自以為是而不可以入堯、舜、文王之道,聖人不取也。又況佛法入中國,有以惑人之耳目而移人之心意,宜夫一曲之士棄經典而耽釋宗如圓光者不可勝數,可悲也已!可悲也已!或問乎有道君子曰:「儒學者晚多溺佛,何也﹖」對曰:「學而無所得,其年齒長矣,而智力困矣,其心欲遽止焉,則又不安也,一聞超勝侈大之說,是以悅而從之。譬之行人,方履坦途,其進無難也;山忽高乎其前,水忽深乎其下,而進為難也,于是焉有捷徑,則欣然由之矣。其勢使然也。夫託乎逆旅者,不得家居之安耳。未有既安于家而又樂舍于旅也。」至哉斯言乎!至哉斯言乎!

  後周武帝季年,毀破前代一切佛塔,鎔割聖容,焚燒經典,寺廟盡賜王公為第宅,三坊釋子減三百萬,皆復軍民,還歸編戶,蓋蒼生之不幸,非吾宗之不幸也。

  偉哉!周武之此舉也。禍福報應之說所不能惑,茫昧無稽之言所不能誑,卓然自信,罷斥不疑,使後嗣稍賢,能承美志,世傳弗失,以待聖王,則邪說與異端消滅已久﹖蒼生之幸豈有量哉﹖若周武者,可謂明矣!若周武者,可謂勇矣!後世英主者出,能視傚而增美之,又何愧于大禹放蛇龍,戮防風,周公驅虎豹,兼夷狄,孔子成《春秋》,討亂臣賊子,孟子闢楊、墨,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豈特于周武有光而已也!

  德志值周武毀滅,敕從儒禮,秉操鏗然,守死無懼,帝愍其貞諒,哀而放歸。

  孔子曰:「守死善道。」于道之至善,以守死而不變,不亦智乎!于道之不善,以守死而不變,不幾乎天下之至愚乎!何謂道之至善﹖父慈而子孝,君仁而臣忠,兄友而弟恭,夫義而婦順是也,此儒教也。何謂道之不善﹖離天性之自然而外立其德,自以為道者是也,此佛教也。佛者未嘗慕儒之善而學之,而儒者乃甘心于佛之不善而依歸之,是愚也。若德志違令執迷,所宜誅責,用表至正,周武乃以其守死而哀之,殆為所嚇矣,此亦啟發後世明君之一事也。

  天竺沙門智克,武德九年達京,住興善寺,自古教傳詞旨有所未諭者,皆委其宗緒,括其同異,渙然冰釋。帝曰:「諸有非樂,物我皆空,眷言真要,無過釋典,流通之極,豈尚翻傳。」遂下詔命碩德一十九人于興善創開傳譯,又敕左僕射房玄齡參助勘定。

  佛之道,以空為至,以有為幻,此學道者所當辨也。今日月連乎天,山川著乎地,人物散殊于天地之中,雖萬佛并生,亦不能消除磨滅而使無也。日晝而月夜,山止而川流,人生而物育,自有天地以來,至今而不可易,未嘗不樂也。此物雖壞而彼物自成,我身雖死而人身猶在,未嘗皆空也。唐祖何循習不思之甚乎!儻信以為然,又復東征西伐,經綸王業,何其求不樂而為不空哉﹖如不能行之于身而徒言之于口,則是妄而已矣。房玄齡,唐之賢相,輔致昇平,然所學蹇淺,守正不固,乃奉承僻命,參勘邪說,使政治駁雜,其君不及于堯、舜,其俗未興于禮樂,玄齡不自知也。後世觀之,責備于賢者,豈非沒身之遺恨與!

  景龍二年,有御史大夫馮思暴卒,見二子持簿引馮庭對,官聽案覆罪愆。官吏傍有舊識者張思義手招馮曰:「吾為假貸僧物,于今未脫。汝所坐者,不合于天后宮中亂越。可發願造《涅槃經》、鑄鐘,以資餘祐。」卻放還。馮既甦三日,寫經鑄鐘,更享壽四十八年。

  凡如此類,皆僧人所撰記,如《佛頂心經》所載耳。人貸僧物,久幽而未脫,則僧取人物不可勝數,當入于無間,永無出期也。于天后宮中亂越,罪之不可赦者,造經鑄鐘而得免,則是經鐘乃為人庇覆濫淫之具耳。治世常法,負債而不償,必償而後已,豈問僧與不僧哉﹖設有犯奸抵罪,入于縲絏,使之造經鑄鐘而可以逭刑者,吾未之見也。地獄固必無,設其有之,人神一理,必公正不阿而後法行。今造經鑄鐘而免其奸罪,錫之永年,不公不正甚矣。使人自此淫濫而無害,豈非邪說害政之甚者與!

  唐玄宗研思注《金剛般若經》,至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處,執筆狐疑,詔沙門道氤問其是非。氤曰:「佛力不可測。陛下曩于般若會中聞熏不一,更沈注想,自發現行。」帝豁然若憶疇昔,下筆不休。

  聖學以心為本,佛氏亦然,而不同也。聖人教人正其心。心所同然者,謂理也,義也。窮理而精義,則心之體用全矣。佛氏教人以心為法,起滅天地而夢幻人世,擎拳植拂,瞬目揚眉,以為作用,于理不窮,于義不精,幾于具體而實則無用,乃心之害也。如道氤之告明皇者,正是使心之術耳。明皇方疑而未決,一聞其言,致思入念,如道家存想,隨所欲而萌焉,龍華之會,靈山之集,妙喜之國,兜率之天,種種現前,皆可自誑。雖高才穎質,攻苦學道之士,于此猶不脫,又況明皇志滿氣驕,樂佚游,樂宴樂,其心昏然者哉!

  沙門仁贊曰:「孔子自衛反魯,贊《易》刪《詩》,《六經》由是而列,百王于焉取法。梁武、明皇搖翰于至誥之場,冥心于真常之境,非天下英傑,可以與于此乎﹖」

  無是非之心,非人也。蕭衍破國殞身,明皇致寇失位,萬世人君之醜也。仁贊徒以其親御翰墨,箋注佛經,遂稱為英傑之人,與孔子等。其諂諛後世之人主以自立其黨而忘是非之心,乃如此乎!餓死于臺城,不可謂至誥之場也;播遷于蜀道,不可謂真常之境也。以二君為英傑,則自古破國殞身、致寇失位之君為不少,亦皆天下之英傑矣。

  釋法雲與僧閔年臘齋譽。雲公篤學,勞于色養,及居母憂,毀瘠過禮。閔謂曰:「佛有至理,恩愛重賊,不可覺放,惟有智者以方便力善能治制,何必縱情,同于細近邪﹖」

  法雲之所為,乃人之本心,自古至今欲掃除泯滅而不可得者。蓋天命之性,其理自然,非智力技巧所能造作也。不遇聖賢,因其良心之未亡,歸諸正道,而陷身佛教,又與僧閔為徒,乃法雲之不幸耳。孟子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僧閔者,戕毀物則之人也。毀則為賊,反則為亂,又可責以仁義之道邪﹖

  釋曇延著《涅槃義疏》,疏畢,恐不合聖理,乃于塔前以火驗之,其卷軸并放光明,通夜呈祥,

  理之所在,先聖、後聖,其心一也。曇延造經疏,若于理周盡,何異前言;若有未盡,更須進學。如飲水食飯,其冷煖饑飽之意,他人豈能知之,乃驗之于火,以卜中否,可笑甚矣!復云經軸放光,則又妄之極也。火無不化之物。今以大乘經典投之火中,應手煨燼,曇延獨以何道使疏不可焚,無乃幻術邪﹖自達摩而後,凡參禪悟徹者,必求人印證。夫得道不得道,在我而已,人何預焉!我誠自信,孰得移敓之﹖我誠勿悟,孰能分與之﹖必待人言為是而後以為是,是信否在人而不在己,與對塔焚疏者何以異乎!

  靈潤十三出家,二親既終,兄弟哀訴,曾無動容,但為修冥福而已。

  靈潤割父母天性之愛,棄兄弟哀訴之言,自以世網超脫,慧忍能斷,然良心終不可忘也。何以驗之﹖靈潤雖無動容,而為修冥福,則其心于父母有絲毫不忍之意。當其回向之時,必曰資薦父母,終不曰資薦道路他人也。即此絲毫不忍者,乃是人之本心。佛教以為幻妄,掃而去之,儒教以為惻隱,保而存之,其異如此。或者謂儒佛同歸,是冰炭可以共器乎﹖

  釋惠嵩,高昌國人,少出家。兄為博士,嘗勉嵩令罷道,嵩曰:「腐儒小智,當同諸糟粕,餘何可論!」元魏末至京,本國請還,嵩曰:「以我之博達,非邊鄙之所資。」固執不往,高昌乃夷其三族。嵩聞之,告其屬曰:「經不云乎:『三界無常,諸有非樂。』何足怪哉!」

  佛之教,欲以大悲願力盡度眾生,故阿難贊之曰:「若一眾生未成佛,終不于此取泥洹。」惠嵩,學佛者也,未能度人,先殞其族,此何道邪﹖彼之教曰「三界無常」,何為愛變中華而輕賤邊鄙﹖又曰「諸有非樂」,何為自恃博達而詆誚儒風﹖遂使三族之人,無罪夷滅,愚很慘酷,蛇虺豺狼之不如也。

  釋惠斌博覽經史,十九為州助教。懷慕出世,年二十三翦髮。其父于汶水之陰,九達之會,建義井一區,仍樹碑銘云:「哀哀父母,載生載育;亦既弄璋,我顧我復。一朝棄予,山川滿目;雲揜重關,風迴大谷。愛敬之道,天倫在茲;殷憂莫訴,見子無期。鑿井通道,託事興辭;百年幾日,對此申悲。」

  惠斌博覽經史,年既踰冠,父母依望以成家者也。棄親而去,無復人心,理之所不容矣。觀井碑之語,哀怨感切,讀之令人怵惕而惻然,想當日之意為何如也!其所以建碑于九達之會者,必其力不能制其子,庶幾往來之人,官師之間,或見或聞,動心興念,能反之耳。則不知是時為民上者,以為是乎﹖以為非乎﹖亦有欲存天理,明人倫,行反道敗德之誅者乎﹖後人目此事者,亦將崇邪毀正,姑置之不問而已乎﹖夫天性至恩,不可解于心,猶水之溼,猶火之燥,孰能逃之﹖而佛之教乃一切掃除,謂之至道,嗚呼異哉!嗚呼異哉!

  釋惠豫誦《涅槃》、《法華》等經。嘗寢,見人來叩戶,問其故,答曰:「師應死,故來奉迎。」豫曰:「小事未了,可申一年否﹖」答曰:「可。」至明年而卒。

  佛教中有術,使人豫知死期,僧人得之,往往以為神異,或曰吾某日當去,或曰明年某月吾去矣,此精于卜相者亦或能之,何足貴哉!人死猶其生,其來不可禦,其去不可止。若可留一年,則十年、百年,皆可引伸而常存,此理之所必無也。近世儒者如師魯尹公、子厚張公、康節邵公,皆聞于死生之際,辭氣不亂,安靜而逝,君子猶以為未及曾子易簀之正也。蓋聖人以生死為分內事,無可懼者,故未嘗以為言;佛氏本于怖死,是以《藏經》五千四十餘卷,《傳燈》一千七百餘人,皆皇皇以死為一大事。彼三代之民,直道而行,順受其正,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不聞有輪迴之說,豈非簡易明白之道,何至惴恐經營,若彼其切哉!自佛教入中國,說天堂可慕,地獄可怖,輪迴可脫,于是人皆以死為一大事,而舍身取義、殺身成仁之道晦矣。夫既不以死為常事,必至于貪生失理,懼死怛化,而不順受其正也。自兩漢而上,戰國、春秋之時,聖人所謂道喪之世也。當其時,義心激切,視死如歸者,班班可攷,其心初無慕怖,安于義而已。後世學佛者,自以為其道可以了達死生,而其行事視三代之風尚未能及,況聖賢之際乎!

  澄謂弟子法祚曰:「戊申歲禍亂漸萌,己酉石氏當滅。吾及其未亂,先從化矣。」即遣人辭虎。虎出宮慰諭,澄謂虎曰:「出生入死,惟道之常。修短分定,非人能延。念意未盡者,以國家心存佛理,無若興起寺廟,崇顯壯麗,稱斯德也。」

  澄所以告其弟子,與告石虎者,何得反覆不侔邪﹖既曰「及其未亂,當先從化」,則是死生在我,去住自如也。又曰「修短分定,非人能延」,則是天命有限,欲止不可也。則未知澄以數盡不得已而死乎﹖抑數未盡自經而絕乎﹖智者必能辨之矣。且當其將死之日,石氏危亂已著,澄果有愛人忠虎之計,史必傳之以為美談。今觀其告虎之言,曰「無若興起寺廟,崇顯壯麗」而已。是以有道君子闢之曰:「佛氏之教,名為廣愛眾生,終必歸于自利之塗。」聖人復起,不易斯言哉!

  釋寶崖于益州城西路首,以布裹左右五指燒之。有問痛邪,崖曰:「痛由心起。心既無痛,指何所痛!」并燒二手。于是積柴于樓上,作乾麻小室,以油潤之,自以臂挾炬,麻燥油濃,赫然火合,于熾盛之中禮拜。比第二拜,身面焦折;復一拜,身踣于炭上。

  佛教以心為法,不問理之當有當無也。心以為有則有,心以為無則無,理與心二,謂理為障,謂心為空,此其所以差也。聖人心即是理,理即是心,以一貫之,莫能障者。是是非非,曲曲直直,各得其所,物自付物,我無與焉。故曰:如天之無不覆,如地之無不載;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如飛走動植并育而不相害,仁義禮智并行而不相背。夫又何必以心為空,起滅天地,偽立其德,以擾亂天下哉!今夫人,目視而耳聽,手執而足行,若非心能為之主,則視不明,聽不聰,執不固,行不正,無一而當矣。目瞽耳聵,心能視聽乎﹖手廢足蹇,心能執行乎﹖一身之中,有本有末,有體有用,相無以相須,相有以相成,未有焦灼其肌膚而心不知者也。學佛者言空而事忍,蓋自其離親毀形之時,已喪其本心矣。積習空忍之久,于刲剔焚煉而不以為痛,蓋所以養心者,素非其道也。凡人之生,無不自愛其身。彼學佛者于蚊蚋之微,草芥之細,猶不忍害,廣悲願也。自愛乃能愛人,愛人乃能愛物。故養心保身者,濟人利物之本也。今乃殘之如此,將何為哉﹖非有喪心之疾而然乎!

  釋道安,天和四年三月敕召有德眾僧、名儒道士、文武百官二千餘人,量校三教之優劣,欲事廢立,安乃著《本二教論》:「有客問曰:『優柔宏闊,于物必濟,曰儒;用之不匱,于物必通,曰道。老嗟身患,孔歎逝川,固欲後外以致存生,感往以知物化,何異釋典厭身無常之說哉﹖』主人曰:『救形之教,教稱為外;濟神之教,教稱為內。釋教為內,儒教為外。教惟有二,寧有三!』」

  客與主人問答之言,皆出道安之手。道安所見,蹇淺若是哉!儒之為名,學者之通號耳,非為稱名為儒,即是賢也。故孔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不知道安所謂「優柔宏闊,于物必濟」之儒,何所本乎﹖稽之書傳,無是言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不舍晝夜」,蓋言存神過化、闔闢萬古、變而常存之道如此,何嘗有厭身之嘆哉﹖道安所以知孔子,末矣。釋教為內,而釋徒自處則曰「方外之人」,儒教為外,而鄙薄儒者則曰「方內之士」,吾未知道安所以區別內外之限者何如也。今以地言之,天子所居曰京師,千里曰王畿,推而廣之,至于要荒,則京師為內而要荒為外矣。人之所居曰奧阼,然後有堂有庭,有門有垣,則奧阼為內而垣為外矣。名者,實之賓也。有此實,然後有此名;無其實,則名何從生﹖不知道安所謂內外者,何以限之。吾恨不得聞其說也。

  釋惠立見尚醫奉御呂才造《釋因明圖注》三卷,非斥諸師正義,立致書責之云:「奉御于俗少聞,遂謂真宗可了。何異鼷鼠見釜之堪陟,乃言崑丘之非難;蛛蝥棘林之易羅,亦謂扶桑之可網!」才由茲而寢。

  射如李廣,然後可以服匈奴;御如王良,然後可以乘覂駕。蓋事各有理,物各有能。不知物之能,則不足以役物;不知事之理,則不足以揆事。如呂才,亦有意乎!不信異端小道,嘗著論以排之矣。惠立所言鄙淺,才不應遽為之改,然其詳則未之考也。大抵儒者之遇異端,其未達則推理以窮之,其既達則明理而正之,必能折其萌芽而摧其枝葉,然後言不徒發,而于道有補。楊、墨之言盈天下,孟子以「無父」「無君」之言折之,其禍遂息。佛氏之言盈天下,程子以「天理」及「自利」之言折之,而其禍未息者,前乎此者,有以解經自名而得君,其學雜乎佛也。後乎此者,有以文辯豪世而得時,其學雜乎佛也。人之所趨者勢利,所悅者華釆,于是聖人之道欲明而復暗。然賴先聖之說尚存而不泯也,學者可以溯流窮源,一洗其害,而先韓、歐之駕,以追于孟子,正人心,闢邪說,距詖行,放淫辭,為聖人之徒,不亦善乎!

  釋元珪曰:「若能無心于萬物,則欲不為淫,福淫禍善不為盜,濫誤混疑不為殺,先後違天不為妄,惛荒顛倒不為醉。無心則無戒,無戒則無佛無眾生,無汝及無我。無我無汝,孰能戒哉﹖」

  世之禪師所謂機辯,橫說豎說,逆行順行者,皆如此。吾今折之曰:人未有無心者也。自古大聖人垂世立教,曰養心,曰宅心,曰存心,曰洗心,不言無心也。心不可無,無則死矣。聖人之心若鑑,不勞思慮,不用計度,而盡天地之理者,亦曰如鑑之明而已,不言無鑑也。有所欲必淫;聖人所欲不踰矩,是以無淫。福淫禍善必盜;聖人福善禍淫,是以無盜。濫誤混疑必殺;聖人四罪而天下咸服,是以無殺。先後違天必妄;聖人憲天聰明,是以無妄。惛荒顛倒必醉;聖人不為酒困,是以無醉。聖人之心,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自己及人,自人及物,各止于其所而天下之理定。元珪所言,失之毫釐,差之千里者也。今有欲其所不可欲,以淫人為是,以善人為非,觸情殘害,逆天之理,放意于酒,沈酣日富,而曰「我未嘗有心也,適然如是耳」,而可乎﹖蓋佛氏以心、跡為兩途,凡其犯理背義,一切過失,必自文曰「此粗,非至道也」。譬如有人終日涉泥塗,歷險阻,而謂人曰「吾足自行耳,吾心未嘗行也」,則可信邪﹖

  釋明瓚于衡嶽閒居。李泌隱南嶽,潛察瓚所為,曰「非常人也」,中夜往謁焉,望席門自贊而拜。瓚大詬,仰空唾曰:「是賊!」李公愈加敬,惟拜而已。瓚正撥牛糞火,出芋啖之,良久乃曰:「可席以坐。」取啗芋之半以授焉。李跪捧盡食而謝。謂李曰:「慎勿多言!領取十年宰相。」李拜而退。

  李鄴侯高才多智,唐之名臣,方未仕時,辭萬乘之友,隱居南嶽紫蓋峰者凡十年。隱居之旁有一僧巖居,曰明瓚,相去甚邇,鄴候未嘗與往來。此見之于傳記,乃事之實,不知明瓚何為有此說乎。使鄴侯欲謁瓚,白日而不往,中夜而後行,素非師尊,望門而便拜,中下之人猶不為此,孰謂鄴侯而為之﹖明瓚其果有道之士,與鄴侯鄰居之日久,亦豈不知其賢否也﹖一見詬唾,此何禮哉!以鄴侯氣凌宇宙,才幹四海,嘗辭宰相而不為,及得山僧煨芋之餘,乃跪捧而食,事理之必無者也。十年宰相,人世之常事,使鄴侯天命不當作,瓚豈能與之﹖使其固有,瓚但能知之耳,何足為鄴侯之損益哉﹖大抵僧人多取世間有名之士一言半句,增重其事,抑彼揚己,人人同轍。家君崇寧中宦遊湖南,偶與一僧倡酬一絕詩句,尋即忘之矣。後三十年,再至湖南,乃見其僧有鏤《語錄》載此詩者,題其目曰「某人請益」,乃知此曹攀附名勢,其心深切,必借重于公卿大夫然後足,以籠惑愚俗。過庭之訓曰:「侯師聖有立:『君子當守先王之道,壁立萬仞,異端邪說勿挂于口,庶幾不為所誘矣。』此言是也,汝等其識之!」予敢不奉以周旋乎!

  釋曇遷,隋開皇七年下詔勞問,遷既為揖敬,或謂滯于榮寵者,乃著《無是非論》以示之。

  曇遷所著《無是非論》雖不可見,而其立名已失矣。事有是非,猶松直棘曲,鷺白烏黑,雖創物之智不能改也。聖人之教,因人本有是非之心而教之,使是其所當是,非其所當非。是非不亂,則天下之事定矣。曇遷學佛,則當遺物離世,投身于巖穴之間,使世欲聞其聲且不可得,況見其面乎。今乃借用佛法付于國王之言,諂諛人主,耽彼榮利,何也﹖若以事君為是,則不臣為非;若以徇俗為非,則出家為是。是非之分,豈可亂哉!曇遷心疑又增滯寵之議,慨然著論,秖益贅疣耳!將以是為非,何異指中尊為外道;將以非為是,何異稱外道為中尊;將是非之泯然,何異中尊外道,莫較賢否。僧人誠以此思之,則是非之心自見。苟見此心,必從是而違非矣。

  釋懷感信念佛往生,暨三載,忽感靈異,見金色玉毫,便證念佛三昧。臨終感佛來迎,面西而往。

  人心有所著者,不能忘之于心,存想既極,則恍惚微茫之中真若有所見者。漢武帝見李夫人,唐明皇見李老君,皆此類耳。懷感專切,用志不分,故隨其所欲而見焉。其實則寂然無一物,乃妄見也。故君子養心,貴于得正,正則無此矣。得正,則所見亦正。

  東晉成帝幼沖,庾冰輔政,謂沙門應敬王者。何充等議不應敬。詔曰:「父子君臣,百代所不應廢。今慕茫昧,棄禮教,使凡民常人假飾服以傲憲度,吾所弗取。」充言:「五戒之禁,實助王化。今一令其拜,遂壞其法,修善之俗,廢于聖世,臣所未安。」詔曰:「百王制法,未有以殊俗參治者也。五戒小善,既擬人倫,而于世主略其禮敬邪!卑尊不陳,王教亂矣。」充言:「今沙門燒香祝願,必先國家。欲福祐之隆,情無極矣。奉上崇順,出于自然。臣以為因其所利而惠之,使賢愚莫敢不用情,則上有天覆地載之施,下有守一修善之人也。」冰議遂寢。

  凡釋氏自護其教甚密,不肯少為法度所屈,以開廢毀之漸,故于一言一拜,計較如此。充,溺佛者也。觀其言曰:「今令其拜,遂壞其法。」遠法師亦云:「一旦行此,如來之法滅矣。」遠膠于所習,固不足責。充服儒衣冠,為國大臣,反主無父無君之教,千古之罪人也。人之夭壽,稟于天命,一定而不可易。燒香祝壽,曰「無量壽佛」者,蓋所諂諛世主,竊寺宇衣食之安耳!梁衍、齊襄,豈不深受回向,其終何如!是可鑒也。若夫《天保》歸美報上,祈之以日月,祝之以南山者,為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子至情,以遐壽望焉,非為諛也。能正是國人,則惜其胡不萬年;能為邦家之光,則願其萬壽無期;皆好善之誠心,非為利也。名之曰幽、厲,則孝子不能改;時日曷喪,則民欲與之偕亡;非有私也。故古之愛君者,惟勸其作德。周公戒成王曰:夏、商之末,「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逸欲之君,「乃罔克壽,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其德既至,雖短命如顏子,何病其賢!其德不修,雖期頤如莊蹻,何救其惡!故詩人詠歌其上者,皆以其有德而已。今僧于人,不問其賢不肖,苟于己有分毫之利,則焚香唄贊,書棟名鐘,必深致善頌以悅之。豈彼不知命不可以力增,福不可以諂求,禍不可以苟免哉﹖以世之愚者惑而向焉,是以其說得行,而莫或正之也。孟子曰:「舜、跖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耳。」僧人以自利存心,而以修善為言。利與善之間甚微,非明哲不能辨,如充鳥足以知之!彼僧者,當隋煬帝時祝之曰「今上萬歲」,當唐太宗時祝之亦然,至武后時祝之又然。必有明哲之君,灼見其情狀,斷然絕之,則其術無所施矣。

  宗羲案:吳必大問《崇正辯》如何,朱子曰:「亦好。」必大曰:「今釋亦謂所辯者皆其門中自不以為然。」曰:「吾儒守三綱五常,若有人道不是,亦可謂吾儒自不以為然否!」又問:「此書只論其﹖」曰:「論其亦好。伊川言不若只于上斷,畢究其是從那裏出來。明仲說得明白。」某案致堂所辯,一部書中,大概言其作偽。雖有然者,畢竟已墮億逆一邊。不若就其所言,件件皆真,愈見其非理。然此皆晉、宋間其徒報應變化之論。後來愈出愈巧,皆吾儒者以其說增益之,牛毛繭絲,辯之所以益難也。

  (梓材謹案:謝山于《崇正辯》標目上記云:「宜再釆擇。」知其修補未完。又案:五峰文集,謝山節錄之,致堂集亦當補釆,惜廬氏藏底未全。)

  附錄

  朱子曰:致堂議論英發,人物偉然。向常侍之坐,見其數盃後,歌孔明《出師表》,誦張才叔《自靖人自獻于先王義》、陳了翁奏狀等。可謂豪傑之人也!

  ◆衡麓學侶

  參議胡茅堂先生寧(別見《武夷學案》。)

  承務胡五峰先生宏(別為《五峰學案》。)

  梁歸正先生觀國

  梁觀國,字賓卿,番禺人。始業儒,挺挺屹屹,如孤松立石。嘗謂學而畔道,皆由異端惑之,乃力排老、佛二氏,為奏疏兩通,各萬言,走私僮謁諸天子,願屏絕二氏,弗俾無父無君之術侵紊人紀。會所在道綆,阻于上聞。紹興壬戌間,胡致堂退居衡山之陽,先生因其友高登知致堂之有志鄒魯而無趣竺乾也,詒書致雜文一編,致堂稱而揚之。後三年卒,年五十九。著有《歸正集》二十卷,《議蘇文》五卷,駁其羽翼異端者,《編正喪禮》十五卷,《壹教》十五卷。卒之逾月,其友人陳元中率其門人約古禮葬之,而致堂誌其墓。蓋其所與遊,獨高、陳二子云。(參《斐然集》。)

  (梓材謹案:謝山為《端溪講院先師祠記》云:「梁先生觀國,遊于致堂之門者也。」然其年長致堂十二歲,止稱學侶可爾。)

  ◆衡麓講友

  教授江先生琦

  直閣胡先生襄

  諫院韓先生璜(并見《武夷學案》。)

  庶官劉先生衡(別見《百源學案》。)

  直閣張總得先生祁

  張祁,字晉彥,歷陽人,以兄邵使金恩補官。先生負氣高義,工詩文,趙豐公、張魏公皆器遇之。與胡致堂交最善。時秦檜疑之,會其子孝祥舉進士弟一,誣先生以罪,付大理。檜死,獲免。累官遷直秘閣、淮南轉運通判。以孝祥仕浸顯,不復干進,卜居蕪湖。晚嗜禪學,號總得翁。(參《姓譜》)

  附錄

  林拙齋《紀問》曰:張安國言其父嘗教之云:「世間如貪鄙、刻薄等事,須常常把做一大罪過看,不可有分毫放過處,才慣了,便只把做常事看。」(補)

  ◆衡麓同調

  忠簡趙得全先生鼎(別為《趙張諸儒學案》)

  ◆梁氏講友

  學錄高東溪先生登

  高登,字彥先,臨漳人,號東溪先生。靖康間遊太學,與陳少陽伏闕拜疏,以誅六賊、留种李為請,用事者欲兵之,不為動也。紹興初,召至政事堂,又與宰相秦檜論不合,去,為靜江府古縣令,有異政。帥守希檜意,捃其過以屬吏。會帥亦以讒死獄中,乃得釋。被檄試進士潮州,使諸生論直言不聞之可畏,策閩、浙水沴之所由,而遂投檄以歸。檜聞大怒,奪官,徙容州。先生學博行高,議論慷慨,口講指畫,終日滾滾,無非忠臣孝子之言,舍生取義之意,聞者凜然。其在古縣,學者已爭歸之,至是,其徒又益盛。屬疾,自作埋銘,召所與遊及諸生訣別,正坐拱手,奮髯張目而卒。(參朱子文集。)

  陳先生元中

  陳元中,閩人,居番禺。

  (梓材謹案:周益公誌胡忠簡長子承務墓云:「隨忠簡調新州,詩人陳元忠目為『《春秋》生』」。元忠蓋即元中,傳寫之異。)

  ◆衡麓家學(二程三傳。)

  胡伯逢先生大原(別見《五峰學案》。)

  簽判胡先生大正

  胡大正,字伯誠,崇安人,致堂先生從子也。以任入官,累遷泉州簽判。賊有逼臨漳者,泉為鄰境,城門晝閉。忽近郊有荷斧四五十人,邏卒捕之。同官欲斬以徇,先生不可,曰:「賊豈無攻具,乃以短斧思破城邪!﹖」訊之,果樵者。時人稱之。(補。)

  毛以謨,字舜舉,衡山人也。受業衡麓先生之門,嘗為題其齋曰不息,而五峰為之記。(補。)

  知軍劉先生苟

  劉荀,字子卿,清江人。嘗從胡致堂于新州,又從張橫浦于南安,凡有得二公緒言,皆筆之,名曰《思問記》。淳熙中,知餘干縣,未滿,適周益公必大入相,以先生為首薦,改判德安,知盱眙軍。所著有《政規》四十卷,《明本》三卷,《座右記》三卷,《文源》八卷,《癡兒錄》五卷,《德安守禦》三卷,《都梁記問》八卷,《邊防指掌圖》三卷,《南北聘使錄》三卷。(參《江西通志》。)

  (梓材謹案:先生本東平人。所著《明本》,一作《明本釋》。書中稱「先忠肅公」,蓋忠肅摯之後,于子駒芮為兄弟行。又稱:「昔嘗問學于胡衡麓、張橫浦二侍郎,莫不舉四端五典以示誨。」子駒見《元城學案》。)

  ◆張氏家學

  安撫張于湖先生孝祥

  張孝祥,字安國,直秘閣祁之子也。紹興二十四年,廷試第一,授秘書正字。初對,首言乞總攬乾綱,以盡更化之美。又言:「官吏忤故相意,并緣文致,有司觀望,鍛鍊而成罪,乞令有司即改正。」又言:「王安石作《日錄》,一時政事,美則歸己。今故相信任之專,非特安石,臣懼其作《時政記》,亦如安石專用己意。乞取已修《日歷》詳審是正,黜私說,以垂無窮。」從之。累遷起居舍人,罷知撫州、平江。張魏公自蜀還朝,薦之,召赴行在,除直學士院,兼都督府參贊軍事。後知荊南、荊湖北路安撫使。卒,孝宗惜之,有用才未盡之歎,進顯謨閣直學士致仕,年三十八。(參史傳。)

  ◆高氏門人

  主簿林先生宗臣

  林宗臣,字實夫,龍溪人。受業高登之門。登乾道進士,歷官主簿。見陳北溪趨向不凡,心異之,謂曰:「子所習者,科舉耳!聖賢大業則不在是。」因授以《近思錄》。北溪卒為儒宗,實先生啟之也。(參《道南源委》。)(梓材謹案:陳伯澡為《北溪敘述》云:「高東溪門人林主簿宗臣,鄉之先儒也,一見奇之。」是《道南源委》所本。唯《儒林宗派》列先生于晦翁之門。)

  ◆林氏門人(東溪再傳。)

  文安陳北溪先生淳(別為《北溪學案》。)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1217952036@qq.com

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14-09-16
宋元学案• 五峰學案

第042卷 卷四十二 五峰學案(黃氏原本、全氏補定)

  五峰學案(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纂輯 全祖望補定)

  五峰學案表

  胡宏       (從弟)實

  (文定季子。)  (子)大時(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龜山、荊門門人)(從子)大原

  (二程、朱氏、靳氏再傳。)   (從子)大本

  (安定、泰山、             楊大異

  濂溪三傳。)             (胡氏所傳。)

  張栻(別為《南軒學案》。)

  彪居正         劉強學(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吳翌

  孫蒙正(別見《元城學案》。)

  趙師孟

  趙棠          (子)方(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方疇(別見《紫微學案》。)

  向浯

  蕭口          (子)佐(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胡憲(別為《劉胡諸儒學案》。)

  曾幾

  李椿

  彪虎臣(并見《武夷學案》。)

  (并五峰學侶。)

  五峰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紹興諸儒,所造莫出五峰之上。其所作《知言》,東萊以為過于《正蒙》,卒開湖湘之學統。今豫章以晦翁故祀澤宮,而五峰闕焉,非公論也。述《五峰學案》。(梓材案:五峰傳與及門諸子,洲本亦附武夷卷中,謝山始別為《五峰學案》。)

  ◆武夷家學(二程再傳。)

  承務胡五峰先生宏

  胡宏,字仁仲,崇安人,文定之季子。自幼志于大道,嘗見龜山于京師,又從侯師聖于荊門,而卒傳其父之學。優游衡山二十餘年,玩心神明,不舍晝夜。張南軒師事之。學者稱五峰先生。朱子云:「秦檜當國,卻留意故家子弟,往往被他牢籠出去,多墜家聲。獨明仲兄弟卻有樹立,終不歸附。」所著有《知言》及詩文、《皇王大紀》。(雲濠案:謝山《學案劄記》有云:「五峰《易外傳》一卷。」)

  百家謹案:文定以游廣平之薦,誤交秦檜,失知人之明。想先生兄弟竊所痛心,故顯與檜絕,所以致堂有新州之徙。先生初以蔭補右承務郎,避檜不出。至檜死,被召,以疾卒。嗚呼,此真孝子慈孫,克蓋前人之愆者也!其志昭然,千古若見焉。

  胡子知言

  道充乎身,塞乎天地,而拘于墟者不見其大;存乎飲食男女之事,而溺于流者不知其精。諸子百家億之以意,飾之以辯。傳聞習見蒙心之言,命之理、性之道,置諸茫昧則已矣,悲夫!此邪說暴行所以盛行,而不為其所惑者鮮也。然則奈何﹖曰:在修吾身。

  夫婦之道,人醜之矣,以淫欲為事也。聖人則安之者,以保合為義也。接而知有禮焉,交而知有道焉,惟敬者為能守而弗失也。《語》曰「樂而不淫」,則得性命之正矣。謂之淫欲者,非陋庸人而何!天得地而後有萬物,夫得婦而後有男女,君得臣而後有萬民,此一之道也,所以為至也。

  天下莫大于心,患在于不能推之爾;莫久于心,患在于不能順之爾;莫成于命,患在于不能信之爾。不能推,故人物、內外不能一也;不能順,故死生、晝夜不能通也;不能信,故富貴、貧賤不能安也。

  氣之流行,性為之主。性之流行,心為之主。

  學貴大成,不貴小用。大成者,參于天地之謂也。小用者,謀利計功之謂也。

  有而不能無者,性之謂與!宰物不死者,心之謂與!感而無自者,誠之謂與!往而不窮者,鬼之謂與!來而不測者,神之謂與!

  仁者,人所以肖天地之機要也

  靜觀萬物之理,得吾心之悅也易;動處萬物之分,得吾心之樂也難。是故仁智合一,然後君子學成。成己,所以成物。

  堯、舜以天下與人,而無人德我之望;湯、武有人之天下,而無我取人之嫌。是故天下無大事。我不能大,則以事為大,而處之也難。

  有毀人敗物之心者,小人也。操譽人成物之心者,義士也。油然乎物各得其分而無為者,君子也。

  禮文多者,情實必不足,君子交際宜察焉。言辭巧者,臨斷必不善,君子選用宜察焉。

  學欲博,不欲雜;守欲約,不欲陋。雜似博,陋似約,學者不可不察也。

  能攻人之實病,至難也。能受人之實攻,為尤難也。人能攻我實病,我能受人實攻,朋友之義其庶幾乎。不然,其不相陷而為小人者幾希矣!

  行紛華波蕩之中,慢易之心不生,居幽獨得肆之地,匪僻之情不起,上也。起而以禮制,次也。制而不止者,昏而無勇者也。理不素窮,勇不自任,必為小人之歸,可恥之甚也!

  萬物皆性所有也。聖人盡性,故無棄物。

  情一流則難遏,氣一動則難平。流而後遏,動而後平,是以難也。察而養之于未流,則不至于用遏矣。察而養之于未動,則不至于用平矣。是故察之有素,則雖嬰于物而不惑;養之有素,則雖激于物而不背。《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咎。」此之謂也。

  性定則心宰,心宰則物隨。

  氣惑于物,發如雷霆,狂不可制,唯明者能自反,勇者能自斷。事之誤,非過也,或未得馭事之道焉耳!心之惑,乃過也。心過難改。改心過,則無過矣。

  生本無可好;人之所以好生者,以欲也。死本無可惡;人之所以惡死者,亦以欲也。生求稱其欲,死懼失其欲,憧憧天地之間,莫不以欲為事,而心學不傳矣。

  深于道者,富用物而不盈。衛公子荊善居室,孔子何取焉﹖以其心不嬰于物,可以為法也。夫人生于物,用物以成其生耳,其久能幾何﹖而世人馳騖不返也!

  知言疑義

  天命之謂性。性,天下之大本也。堯、舜、禹、湯、文王、仲尼六君子先後相詔,必曰心而不曰性,何也﹖曰:心也者,知天地,宰萬物,以成性者也。六君子,盡心者也,故能立天下之大本,人至于今賴焉。不然,異端并作,物從其類而瓜分,孰能一之。

  ○朱子曰:「以成性者也」,此句可疑。欲作「而統性情也,」何如﹖○張南軒曰:「統」字亦恐未安。欲作「而主性情」,何如﹖○朱子曰:所改「主」字極有功。然凡言刪改者,亦且是私竊講貫議論,以為當如此耳,未可遽塗其本編也。何如﹖○又案:孟子盡心之意,正謂私意脫落,眾理貫通,盡得此心無盡之體,而自是擴充,則可以即事物而無不盡其全體之用焉耳。但人雖能盡得此體,然存養不熟,而于事物之間一有所蔽,則或有不得盡其用者。故孟子既言盡心知性,又言存心養性,蓋欲此體常存而即事即物各用其極,無有不盡云爾。以大學之序言之,則盡心知性者,致知格物之事;存心養性者,誠意正心之事;而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者,修身以下之事也。此其次序甚明,皆學者之事也。然程子「盡心知性,不假存養,其唯聖人乎」者,蓋唯聖人則合下盡得此體,而用處自然無所不盡,中間更不須下存養擴充節次工夫。然程子之意,亦指夫始條理者而為言,非便以盡心二字就功用上說也。今觀此書之言盡心,大抵皆就功用上說,又便以為聖人之事,竊疑未安。(朱子自注:舊說未明,今別改定如此。)○呂東萊曰:「成性」固可疑,然今所改定,乃兼性情而言,別與本文設問不相應。來諭以盡心為集大成者之始條理,則非不可以為聖人事。但胡子下「者也」兩字,卻似斷定爾,若言六君子由盡其心而能立天下之大本如此。○朱子曰:論心必兼性情,然後語意完備。若疑與所設問不相應,而「者也」二字亦有未安,則某欲別下語云:「性固天下之大本,而情亦天下之達道也,二者不能相無。而心也者,知天地,宰萬物,而主性情者也。六君子者惟盡其心,故能立天下之大本,行天下之達道,人至于今賴焉」云云。不知更有病否﹖若所謂「由盡其心」者,則辭恐太狹,不見程子所謂「不假存養」之意。

  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同行而異情。進修君子,宜深別焉!

  ○朱子曰:某案此章亦性無善惡之意,與「好惡,性也」一章相類,似恐未安。蓋天理莫知其所始,其在人,則生而有之矣。人欲者,梏于形,雜于氣,狃于習,亂于情,而後有者也。然既有而人莫之辨也,于是乎有同事而異行者焉,有同行而異情者焉,君子不可以不察也。然非有以立乎其本,則二者之幾,微曖萬變,夫孰能別之!今以天理人欲混為一區,恐未允當。○東萊曰:「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者,卻似未失。蓋降衷秉彝,固純乎天理,及為物所誘,人欲滋熾,天理泯滅,而實未嘗相離也。同體異用,同行異情,在人識之爾。○朱子曰:再詳此論,胡子之言,蓋欲人于天理中揀別得人欲,又于人欲中便見得天理,其意甚切。然不免有病者,蓋既謂之同體,則上面便著「人欲」二字不得。此是義理本原極精微處,不可少差。試更子細玩索,當見本體實然只一天理,更無人欲,故聖人只說「克己復禮」,教人實下工夫,去卻人欲,便是天理,未嘗教人求識天理于人欲汩沒中也。若不能實下工夫,去卻人欲,則雖就此識得未嘗離之天理,亦安所用乎﹖

  好惡,性也。小人好惡以己,君子好惡以道。察乎此,則天理人欲可知。

  ○朱子曰:案此章即性無善惡之意。若果如是,則性但有好惡,而無惡之別矣!「君子好惡以道」,是性外有道也。「察乎此,則天理人欲可知」,是天理人欲同時并有,無先後賓主之別也。然則所謂「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者,果何謂乎﹖龜山楊子曰:「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卻是此語直截。而胡子非之,誤矣。○南軒曰「好惡,性也」,此一語無害,但著下數句則為病矣。今欲作:「好惡,性也,天理之公也。君子者,循其性者也。小人則以人欲亂之而失其則矣。」○朱子曰:好惡固性之所有,然直謂之性則不可。蓋好惡,物也;好善而惡惡,物之則也。有物必有則,是所謂「形色,天性」也。今欲語性,乃舉物而遺則,恐未得為無害也。

  百家謹案:朱子「好惡,物也」,此句可疑。蓋好惡,物之則也。如以好惡為物,將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亦物乎﹖

  心無不在,本天道變化,為世俗酬酢,參天地,備萬物。人之為道,至大也,至善也。放而不知求,耳聞目見為己蔽,父子夫婦為己累,衣裘飲食為己欲,既失其本矣,猶皆曰我有知,論事之是非,方人之短長,終不知其陷溺者,悲夫!故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朱子曰:「人之為道,至善也,至大也」,此說甚善。若性果無善惡,則何以能若是邪﹖南軒曰:論性而曰「善不足以名之」,誠為未當,如元晦之論也。夫其精微純粹,正當以至善名之。龜山謂「人欲非性也」,亦是見得分明,故立言直截爾。遺書中所謂「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則如之何﹖譬之水,澄清者其本然也;而或混焉,則以泥滓之雜也。方其混也,亦不可不謂之水也。夫專善而無惡者,性也,而其動則為情。情之發,有正有不正焉。其正者,性之常也;而其不正者,物欲亂之也,于是而有惡焉,是豈性之本哉﹖其曰「惡亦不可不謂之性」者,蓋言其流如此,而性之本然者亦未嘗不在也。故善學者,化其滓以澄其初而已。○朱子曰:某詳此論性甚善。但明道所謂「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是說氣稟之性,觀上下文可見。○某又看此章云:「本天道變化,為世俗酬酢」,疑「世欲」字有病,猶釋子之謂父母家為俗家也。改作「日用」字如何﹖○某又細看,雖改此字,亦為未安,蓋此兩句大意自有病。聖人下學而上達,盡日用酬酢之理,而天道變化行乎其中爾。若有心要本天道以應人事,則胸次先橫了一物,臨事之際,著意將來把持作用,而天人之際終不合矣。大抵自謝子以來,雖說以洒埽應對為學,然實有不屑卑近之意,故纔說洒埽應對,便須急作精義入神意思,想像主張,惟恐其滯于小也。如為朱子發說《論語》,乃云「聖門學者,敢以天自處」,皆是此箇意思。恐不免有病也!

  百家謹案:《知言》「本天道變化,為世俗酬酢」,就心本體能事言,未曾說到工夫也。似亦無病。

  或問性。曰:「性也者,天地之所以立也。」曰:「然則孟軻氏、荀卿氏、楊雄氏之以善惡言性也,非與﹖」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奧也,善不足以言之,況惡乎哉!」或又曰:「何謂也﹖」曰:「某聞之先君子曰:『孟子所以獨出諸儒之表者,以其知性也。』某請曰:『何謂也﹖』先君子曰:『孟子之道性善云者,歎美之辭,不與惡對也。」

  或問:「心有死生乎﹖」曰:「無生死。」曰:「然則人死,其心安在﹖」曰:「子既知其死矣,而問安在邪!」或曰:「何謂也﹖」曰:「夫唯不死,是以知之。又何問焉!」或者未達,胡子笑曰:「甚哉,子之蔽也!子無以形觀心,而以心觀心,則其知之矣。」

  ○朱子曰:「性無善惡」、「心無死生」兩章,似皆有病。性無善惡,前此論之已詳;心無死生,則幾于釋氏輪迴之說矣。天地生物,人得其秀而最靈。所謂心者,乃虛靈知覺之性,猶耳目之有見聞爾。在天地則通古今而無成壞,在人物則隨形氣而有始終。知其理一而分殊,則又何必為是心無生死之說,以駭學者之聽乎!○南軒曰:「心無死生」章亦當刪去。

  凡天命所有而眾人有之者,聖人皆有之。人以情為有累也,聖人不去情。人以才為有害也,聖人不病才。人以欲為不善也,聖人不絕欲。人以術為傷德也,聖人不棄術。人以憂為非達也,聖人不忘憂。人以怨為非弘也,聖人不釋怨。然則何以別于眾人乎﹖聖人發而中節,而眾人不中節也。中節者為是,不中節者為非。挾是而行則為正,挾非而行則為邪。正者為善,邪者為惡。而世儒乃以善惡言性,邈乎遼哉!

  ○朱子曰:「聖人發而中節,故為善。眾人發不中節,故為惡。世儒乃以善惡言性,邈乎遼哉!」此亦性無善惡之意。然不知所中之節,聖人所自為邪﹖將性有之邪﹖謂聖人所自為,則必無是理。謂性所固有,則性之本善也明矣。○南軒曰:所謂世儒,殆指荀、楊。荀、楊蓋未知孟子所謂善也。此一段大抵 意偏而辭雜,當悉刪去。○朱子曰:某詳此段,不可盡刪。但自「聖人發而中節」以下刪去,而以一言斷之云:「亦曰天理人欲之不同爾!」○南軒曰:所謂「輕詆世儒之過而不自知其非」,恐氣未和而語傷易。析理當極精微,毫釐不可放過。至于尊讓前輩之意,亦不可不存也。○朱子曰:某觀此論,切中淺陋之病,謹已刪去訖。

  彪居正問:「心,無窮者也,孟子何以言『盡其心』﹖」曰:「惟仁者能盡其心。」居正問為仁。曰:「欲為仁,必先識仁之體。」曰:「其體如何﹖」曰:「仁之道,弘大而親切。知者可以一言盡;不知者,雖設千萬言,亦不知也。能者可以一事舉;不能者,雖指千萬事,亦不能也。」曰:「『萬物與我為一』,可以為仁之體乎﹖」曰:「子以六尺之軀,若何而能與萬物為一﹖」曰:「身不能與萬物為一,心則能矣。」曰:「人心有百病一死,天下之物有一變萬生,子若何而能與之為一﹖」居正竦然而去。他日,某問曰:「人之所以不仁者,以放其良心也。以放心求心,可乎﹖」曰:「齊王見牛而不忍殺,此良心之苗裔,因利欲之間而見者也。一有見焉,操而存之,存而養之,養而充之,以至于大。大而不已,與天同矣。此心在人,其發見之端不同,要在識之而已。」

  ○朱子曰:某案「欲為仁,必先識仁之體」此語大可疑。觀孔子答門人問為仁者多矣,不過以求仁之方告之,使之從事于此而自得焉爾,初不必使先識仁體也。又「以放心求心」之問甚切,而所答者反若支離。夫心,操存舍亡,間不容息,知其放而求之,則心在是矣。今于已放之心不可操而復存者置不復問,乃俟異時見其發于他處,而後從而操之,則夫未見之間,此心遂成間斷,無復有用功處。及其見而操之,則所操者亦發用之一端耳,于其本源全體,未嘗有一日涵養之功,便欲擴而充之,與天同大,愚竊恐無是理也。○南軒曰:必待識仁之體,而後可以為仁,不知如何而可以識也。學者致為仁之功,則仁之體可得而見;識其體矣,則其為益有所施而無窮矣。然則答為仁之問,宜莫若敬而已矣。○東萊曰:仁體誠不可遽語。至于答放心求心之問,卻自是一說。蓋所謂「心操存舍亡,間不容息,知其放而求之,則心在是」者,平時持養之功也。所謂「良心之苗裔,因利欲而見,一有見焉,操而存之」者,隨時體察之功也。二者要不可偏廢。苟以此章欠說涵養一段,未見之間,此心遂成間斷,無復用功處,是矣;若曰于已放之心置不復問,乃俟其發見于他處而後從而操之,語卻似太過。蓋見牛而不忍殺,乃此心之發見,非發見于他處也。又謂所操者亦發用之一端,胡子固曰此良心之苗裔,固欲人因苗裔而識根本,非徒認此發用之一端而已。○朱子曰:二者誠不可偏廢,然聖門之教,詳于持養而略于體察,與此章之意正相反。學者審之,則其得失可見矣。孟子指齊王愛牛之心,乃是因其所明而導之,非以為必如此然後可以求仁也。夫必欲因苗裔而識根本,孰若培其根本而聽其枝葉之自茂邪﹖

  天地,聖人之父母;聖人,天地之子也。有父母則有子矣,有子則有父母矣,此萬物之所以著見,道之所以名也。非聖人能名道也,有是道則有是名也。聖人指明其體曰性,指明其用曰心。性不能不動,動則心矣。聖人傳心,教天下以仁也。

  ○朱子曰:心性體用之云,恐自上蔡謝子失之。此云「性不能不動,動則心矣」,語尤未安。凡此「心」字,皆欲作「情」字,如何﹖○南軒曰:,心性分體用,誠為有病。此若改作「性不能不動,動則情矣」一語,亦未安。不若伊川云「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謂之情」,語意精密也。此一段似亦不必存。○朱子曰:此段誠不必存,然「性不能不動」此語卻安,但下句卻有未當爾。今欲存此以下,而頗改其語云:「性不能不動,動則情矣。心主性情,故聖人教人以仁,所以傳是心而妙性情之德。」又案:伊川有數語,說心字皆分明,此一段卻難曉,不知「有形」二字合如何說。

  宗羲案:朱子謂《知言》可疑者,大端有八:性無善惡,心為已發,仁以用言,心以用盡,不事涵養,先務知識,氣象迫狹,語論過高。然會而言之,三端而已:性無善惡,一也。心為已發,故不得不從用處求盡;「仁,人心也」;已發言心,故不得不從用處言仁;三者同條,二也。察識此心,而後操存,三也。其下二句,則不過辭氣之間。愚以為胡氏主張本然之善,本自無對,便與惡對,蓋不欲將氣質之性混入義理也。心為已發,亦自伊川初說有「凡言心,皆指已發」而言,以其未定者為定爾。察識此心而後操存,善觀之,亦與明道識仁無異;不善觀之,則不知存養之熟,自識仁體。有朱子之疑,則胡氏之說未始不相濟也。

  五峰先生語

  誠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情,情效天下之動,心妙性情之德。

  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惟仁者為能盡性至命。(補。)

  (梓材謹案:此二條,南軒張子序《胡子知言》所述五峰先生之言,從謝山補錄《南軒文集》移入。)

  心、性二字,乃道義淵源,當明辯不失毫釐,然後有所持循。未發只可言性,已發乃可言心。故伊川云「中者,所以狀性之體段」,而不可言「狀心之體段」。心之體段難言,「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未發之時,聖人與眾同一性;已發,則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聖人之所獨。若楊、尹二先生以未發為寂然不動,是聖人感物亦動,與眾人何異﹖至尹先生又以未發為真心,然則聖人立天下之大業,成絕俗之至行,舉非真心邪﹖故某嘗謂喜怒哀樂未發,沖漠無朕,同此大本,雖庸與聖無以異。而無思無為,寂然不動,乃是指易而言。易則發矣。故無思無為,寂然不動,聖人之所獨。「喜怒哀樂未發」句下,還下得「感而遂通」一句否﹖若下不得,則知立意自不同。伊川指性指心,蓋有深意。(《答曾吉甫》。)

  魏鶴山曰:胡五峰此等語,直是廣大而精微。某亦謂「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此語好;繼云「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此語差。蓋漢儒之論多然。

  (梓材謹案:此條與鶴山語,從洲所錄鶴山《師友雅言》移入。)

  五峰文集

  來教謂佛氏所以差了途轍者,蓋由見處偏而不該爾。見處偏,踐履處皆偏。大抵入道者自有聖人所指大路,吾輩但當篤信力行。其他異同,一筆句斷。(《與曾吉甫》。)

  (梓材謹案:此條上半截九十八字,移入《震澤學案》。)

  河南先生之言曰:「道外無物,物外無道。」晨昏之奉,室家之好,嗣續之託,此釋氏所謂幻妄粗,不足為者。曾不知此心本于天性,不可磨滅,妙道精義,具在于是。聖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百姓則日用而不知爾。釋氏 不知窮理盡性,乃以天地人生為幻化。此心本于天性,不可磨滅者,則以為妄想粗,絕而不為,別談精妙者,謂之道。未知其所指之心,何以為心;所見之性,何以為性;兄得毋未之思乎﹖萬物皆備于我,反身而誠,仁為體要,義為權衡,萬物各得其所,而功與天地參,此道所以為至也。釋氏狹隘褊小,無所措其身,必以出家出世為事,絕滅天倫,屏棄人理,然後以為道,非邪說暴行之大者乎!

  致疑聖人,以為未盡,推信釋氏,以為要妙,則愚意之所未安。釋氏與聖人大本不同,故末亦異。五典,天所命也;五常,天所性也。天下萬物皆有則,吾儒步步著實,所以允蹈性命,不敢違越也。退可以立命安身,進可以開物成務。不如是,則萬物不備,謂反身而誠,吾不信也。釋氏毀性命,滅典則,以事為障,以理為障,而又談心地法門,何哉﹖縱使身心休歇,一念不生,以至成佛,乃區區自私其身,不能與天下大同。言雖精微,行則顛沛。若大本既明,知言如孟子,權度在我,則雖引用其言,變腐壞為神奇,可矣。若猶未也,而推信其說,則險詖淫蕩奇流遁之辭,善迷人意,使人醉生夢死,不自知覺。故伊川謂須如淫聲美色以遠之。(以上《與原仲兄》。)

  聖人之道,得其體,必得其用。有體而無用,與異端何辨!井田、封建、學校、軍制,皆聖人竭心思致用之大者也。欲復古,最是田制難得便合法,且井之可也。封建,擇可封者封之,錯雜于郡縣之間,民自不駭也。古學校之法埽地矣,復古法,與今法相增減,亦可也。軍制,今保伍之法猶大,就其中增修,使之合古,行之二十年,長征兵日減,而農兵日盛。但患人不識聖人因天理、合人情、均平精確、廣大悠久之政,不肯行爾!

  祖望謹案:此條惟論田制曰,「且井之可也」,此句鶻突,不可行。

  今之學者,少有所得,則欣然以天地之美為盡在己,自以為至足,乃是自暴自棄。左右妙年所見,大體已是。知至矣當至之,知終矣當終之。乾乾不舍,工夫深後,自然已不得。今且當以速成為戒。

  莊子之書,世人狹隘執泥者取其大略,亦不為無益。若篤實君子,句句而求,字字而論,則其中無真實妙義,不可舉而行也。其說夫子奔軼絕塵事,類如此矣。

  為學是終身事。天地日月長久,斷之以勇猛精進,持之以漸漬薰陶,升高自下,陟遐自邇,故能有常而日新。(以上《與張欽夫》。)

  (梓材謹案:謝山所錄五峰與南軒書六條,其二條移入《南軒學案》。)

  吾徒幸不蔽固于俗學,聖賢事業幸有一路可以究竟。惟不志于功利,死而後已者,可與共進此道。

  書辭有得有失。篤志近思,得也。迫切,則苦而不可久;悔過而不能釋去,則局束而不可大。欲速之心,以未見近功而自謂恐終不能至,則大非所望也。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長。」此養心之要道。學問之道,但患自足自止。若勉進不已,則古人事業決可繼。

  前輩凋零殆盡,續之使不絕,正在後輩,其可聽此事若存若亡乎!嗚呼,執書冊則言之,臨事物則棄之,如是者,終歸于流俗,不可不戒。

  「思曰睿,睿作聖」,豈可放下。若放下時,卻是無所事矣。無所事,則妄人矣。若太勞,則不可。

  老人、病人、衰人,有死之道。然以目前觀之,死者亦未必便是三種人。蓋修短有數,一定而不可變。雖聖人,于修短亦聽之,未嘗別致力也,此所以為聖人。在眾人,則不奈何著死爾。凡事皆然,不特死生也。疏水曲肱,安靜中樂,未是真樂。須是存亡危急之際,其樂亦如安靜中,乃是真樂。此豈易到!古人所以惟日孜孜,死而後已也。讀書一切事,須自有見處方可。不然,汩沒終身,永無超越之期,不自知覺,可憐可憐!

  當有見處,不可為事物所驅役。大抵情所重處,便被驅役,自以為是,而不知區區于一物之中。人本與天地同德,乃自棄于一物,可惜哉!

  凡有疑,則精思之。思精而後講論,乃能有益。若見一義即立一說,初未嘗求大體,權輕重,是謂穿鑿。穿鑿之學,終身不見聖人之用。

  心之精微,言豈能宣。涉著言語,便有滯處。歷聖相傳,所以不專在言語之間。(以上《與彪德美》。)

  聞公每言:「纔親生產作業,便俗了人。」果有此意否﹖古人蓋有名高天下,躬自鉏菜如管幼安者,灌畦鬻蔬如陶靖節者。使顏子不治郭內郭外之田,饘粥絲麻將何以給﹖孔子猶且計升斗,看牛羊,亦可以為俗乎﹖豈可專守方冊,口談仁義,然後謂之清高之人!當以古人實事自律,不可作世俗虛華之見。

  「行貴精進,言貴簡約」,欽夫之言真有益!便可于此痛加工夫。

  辱許顧我少留,幸甚!雖然,相守著亦不濟事。若左右積思積疑,有不決處,則一夕話真勝讀十年書。不然,雖某竭其愚,而左右未能脫然有悟處,亦空相守也。

  仁之一義,聖學要道。直須分明見得,然後所居而安。只于文字上見,不是了了。須于行住坐臥上見,方是真見。光陰不易得,摧頹之人亦有望于警策也。

  見處要有領會,不可泛濫;要極分明,不可模糊。直到窮神知化處,然後為是。道學衰微,風教大頹,吾徒當以死自擔。(以上《與孫正孺》。)

  附錄

  紹興間,先生嘗上書,略云:徽、欽二帝,劫于讎敵,遠適窮荒。願陛下加兵敵國,庶得復還,父子兄弟,得重相見。引領南望,九年于茲矣!陛下乃北面事仇,偷安江左,亦何誤邪!又陛下即位以來,中正邪佞,更進更退。然陳東以直諫死于前,馬伸以正論死于後。何摧中正之易,去奸邪之難!

  高閌為國子司業,請幸太學。先生見其表,作書責之曰:昔楚懷王不返,楚人憐之,如悲親戚。大上皇劫制于強敵,生往死歸,此臣子傷心切骨,臥薪嘗膽,宜思所以必報也。而柄臣乃敢欺天罔人,以大仇為大恩乎!昔宋公為楚所執,及楚釋之,孔子筆削春秋,乃曰:「諸侯盟于薄,釋宋公。」不許楚人制中國之命也。太后天下之母,其縱釋乃在金人,此中華之大辱,臣子所不忍言也。而柄臣乃敢欺天罔人,以大辱為大恩乎!晉朝廢太后,董養遊太學,升堂歎曰:「天人之理既滅,大亂將作矣!」遂遠引而去。今閣下偃然為天下師儒之首,既不能建大論,明天人之理,以正君心,乃阿諛柄臣,希合風旨,求舉太平之典,又為之辭。欺天罔人孰甚焉!

  勸樊茂實、沈元簡二御史請立國本。(補。)

  初,南軒見先生,先生辭以疾。他日,見孫正孺而告之。孫道五峰之言曰:「渠家好佛,宏見他說甚!」南軒方悟不見之因。于是再謁之,語甚相契,遂授業焉。南軒曰:「栻若非正孺,幾乎迷路!」

  朱子曰:近世為「精義」之說,莫詳于《正蒙》。而五峰亦曰:「居敬,所以精義也。」此言尤精切簡當,深可玩味。

  又曰:《知言》中議論多病,近疏所疑,與敬夫、伯恭議論。如心以成性,相為體用,性無善惡,心無生死,天理人欲同體異用,先識仁體然後敬有所施,先志于大然後從事于小,此類極多。又其辭意多急迫,少寬裕,良由務以智力探取,全無涵養之功,所以至此。然其思索精到處,何可及也。

  又曰:五峰善思,然其思過處亦有之。

  又曰:五峰臨終謂彪德美曰:「聖門工夫,要處只在箇敬。」此為名論!

  張南軒曰:《知言》一書,乃其平日之所自著。其言約,其義精,誠道學之樞要,制治之蓍龜也。

  又序先生《文集》曰:先生非有意于為文者也。其一時詠歌之所發,蓋所 抒寫其性情。而其他述作,與夫問答往來之書,又皆所以明道義而參異同,非若世之為文者,徒從事于言語之間而已也。粵自早歲服膺文定公之教,至于沒齒,惟其進德之日新,故其發見于議論之間者亦月異而歲不同。雖然,以先生之學,而不得大施于時,又不幸僅得中壽,其見于文字間者復止于此,豈不甚可歎息!至其所志之遠,所造之深,綱領之大,義理之精,後人亦可以推而得焉。

  呂東萊《與朱侍講書》曰:十年前初得五峰《知言》,見其間滲漏張皇處多,遂不細看。後來繙閱,所知終是短底。向來見其短而忽其長,正是識其小者。(補。)

  魏鶴山《師友雅言》曰:《周禮》不可信。王畿之外,甸、稍、縣、都各五百里。五畿湊合豐、洛之地,方得千里,甸、稍、縣、都如何 安排﹖先儒只去僻處說,不曾從大處看。惟胡五峰斷然以為劉歆。蓋起于劉歆而成于鄭玄,附離者大半,然紀綱制度縝密處亦多。看《周禮》,須只用三代法度看,義理方精。鄭注引後世之法,便不是。(補。)

  ◆五峰學侶

  簡肅胡籍溪先生憲(別為《劉胡諸儒學案》。)

  文清曾茶山先生幾

  侍郎李先生椿

  彪先生虎臣(并見《武夷學案》。)

  ◆五峰家學(二程三傳。)

  主簿胡廣仲先生實

  胡實,字廣仲,五峰之從弟也。先生年十五,初習辭藝。五峰謂之曰:「文章小技!所謂道者,人之所以生,而聖賢得之,所以為聖賢也。」先生曰:「竊有志于此,願有以詔之!」由此就學。以門蔭補將仕郎,不就銓選,以講道為事。晚得欽州靈山簿,亦未上也。乾道九年卒,年三十八。與考亭、南軒皆有辯論,未嘗苟合也。

  廣仲問答

  「心有所覺謂之仁」,此謝先生救拔千餘年陷溺固滯之病,豈可輕議哉!夫知者,知此者也;覺者覺此者也。果能明理居敬,無時不覺,則視聽言動莫非此理之流行,而大公之理在我矣。尚何憤驕險薄之有!

  《復卦》下面有一畫,乃是乾體。其動以天,且動乎至靜之中,為動而能靜之義,所以為天地之心乎!

  以愛名仁者,指其施用之也。以覺言仁者,明其發見之端也。

  附錄

  南軒《與朱元晦書》曰:胡廣仲不起,可傷。渠邇來雖肯講論,終是不肯放下。病中過此,猶為及之。然胡氏失之,亦甚害事。(補。)

  胡季隨先生大時(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胡伯逢先生大原

  胡大原,字伯逢,五峰之從子也。(雲濠案:伯逢為致堂先生長子。)先生與廣仲、澄齋守其師說甚固,與朱子、南軒皆有辯論,不以《知言疑義》為然。

  (梓材謹案:《龜山語錄》,陳幾叟、羅仲素與先生所錄,豈先生嘗及龜山之門邪﹖或先生諸父從龜山遊,有所傳誦而先生錄之邪﹖)

  伯逢問答

  「心有知覺之謂仁」,此上蔡傳道端的之語,恐不可謂有病。夫知覺亦有深淺。常人莫不知寒識暖,知飢識飽,若認此知覺為極至,則豈特有病而已!伊川亦曰「覺不可以訓仁」,意亦猶是,恐人專守著一箇覺字耳!若夫謝子之意,自有精神。若得其精神,則天地之用即我之用也,何病之有!以愛言仁,不若覺之為近也。

  「觀過知仁」云者,能自省其偏,則善端已萌。此聖人指示其方,使人自得。必有所覺知,然後有地可以施功而為仁也。

  胡季立先生大本

  胡大本,字季立,茅堂次子,伯逢弟也。(梓材案:先生乃伯逢從弟。)與南軒共學于嶽麓。(補。)

  ◆五峰門人

  宣公張南軒先生栻(別為《南軒學案》。)

  彪先生居正

  彪居正,字德美,湘潭人也。其父虎臣從胡文定公遊,先生因事五峰。五峰疾病,先生問之,且求教焉。五峰曰:「聖門工夫,要處只在箇敬字。游定夫先生所以得罪于 程氏之門者,以其不仁不敬而已。」先生著述雖不傳,然觀五峰所答先生書,皆志其學之大者。蓋南軒之下,即數先生,當時有彪夫子之稱。(修。)

  (梓材謹案:先生問心與為仁于五峰,見上《知言》。)

  吳橙齋先生翌

  吳翌,字晦叔,建寧府人。遊學衡山,師事五峰,聞其所論學問之方,一以明理修身為要,遂捐科舉之學,曰:「此不足為吾事也!」五峰歿,又與張南軒、胡廣仲、胡伯逢遊。張氏門人在衡湘者甚眾,無不從之參決所疑。築室衡山之下,有竹林水沼之勝,取程子「澄濁求清」之語,榜之曰澄齋。淳熙四年,卒。年四十九。《朱文公集》有行狀。

  澄齋問答

  《遺書》云:「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謂之情。」又曰:「心本善,發于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若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夫性也,心也,情也,其實一也。今由前而觀之,則是心與情各自根于性矣;由後而觀之,則是情乃發于心矣。竊謂人之情發,莫非心為之主,而心根于性,是情亦同本于性也。今曰「若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然則既發之後,安可謂之無心哉﹖豈非情言其動,而心自隱然為主于中乎﹖

  若不令省察苗裔,便令培壅根本,夫苗裔之萌且未能知,而還將孰為根本而培壅哉﹖此亦何異閉目坐禪,未見良心之發,便敢自謂我已見性者!故文定公曉得敬字,便不差也。

  程子云。「視聽思慮動作,皆天也。但其中要識得真與妄爾。」伯逢疑云:「既是天,安得妄﹖」某以為此六者,人生皆備,故知均稟于天。但順其理則是真,違其理則是妄,即人為之私爾。

  姜定庵曰:「人心道心,同是一心」,正謂此也。

  孫先生蒙正(別見《元城學案》。)

  監嶽趙先生師孟

  趙師孟,字醇叟,口口人。以蔭入官,監永州酒稅。用宗室恩,得監潭州南嶽廟。自是之後,寓居南嶽蕭寺中,從五峰遊,餘三十年,自以為未有得。其後有室家之戚,歷時而情累未遣,頗以為病。一日晨起,洒然有喜色。家人怪而問焉,則笑而不答。已而語其友人曰:「吾今而後,始為不負此生。平時滯吝冰解凍消,其樂有不可名言者!」乾道八年卒,年六十四。

  趙先生棠

  趙棠,衡山人。少從五峰學,慷慨有大志。嘗見張魏公于督府,魏公雅敬其才,欲以右選官之,不為屈,乃命子南軒與先生交。先生之子方又從南軒學。

  通守方困齋先生疇(別見紫微學案。)

  通判向先生浯

  向浯,字伯源,薌林侍郎仲子也。從胡文定公遊,卒業于五峰。端重有父風。以邵陽通判挂冠歸。(補。)

  蕭先生口

  蕭口,南軒高弟定夫之父也。魏鶴山述定夫之言曰:「佐之先人事五峰先生,與張宣公為同門友」云。(參《鶴山文集》。)

  ◆胡氏所傳

  修撰楊先生大異

  楊大異,字同伯,醴陵人。從五峰受《春秋》。(梓材案:當作「從胡氏授《春秋》」。)嘉定中進士,授衡陽主簿。調龍泉尉。召對,極言時政,進直秘閣。

  謝山《跋宋史列傳》曰:楊大異登嘉定十三年進士。其為四川參議官,死節更生,在理宗嘉熙三年。已而入知鼓院,遷理寺,出除廣東庾節,除秘閣,奉祠,蓋尚未六十也。家居又二十四年卒。而《宋史》言其少時乃嘗受《春秋》于五峰胡氏之門,愚考五峰之卒,在紹興之末。今姑以大異死節之時追計之,間以孝宗二十六年,光宗五年,寧宗三十年,理宗十三年,已七十餘矣。大異從五峰時,即甚少,亦當及冠。果爾,則其成進士已六十餘,本傳「年八十二」之言,又恐不足信也。五峰弟子,寥寥寡傳,然自南軒而外,如彪居正、吳晦夫,俱在淳熙前後之間。大異相去懸殊,于嶽麓弟子吳、趙輩,尚稱後進,則■誤可知。諸胡以籍溪為最長,致堂、茅堂皆與五峰年相若,無及孝宗之世者。惟廣仲稍後死,其與南軒昌明文定之學,最為碧泉遺老,或者大異曾受經焉,而本傳因之成訛耳。

  (梓材謹案:五峰兄弟,致堂以紹興二十一年辛未卒,籍溪以紹興三十二年壬午卒。謝山謂五峰之卒在紹興之末,蓋與籍溪前後卒。若廣仲之卒,在乾道九年癸巳,僅後十一年。又七年而南軒亦卒。茅堂未詳其年,其卒亦未必在廣仲之後。疑楊先生所從受《春秋》者,尚在五峰之子季隨兄弟也。

  ◆彪氏門人(二程四傳。)

  提刑劉退庵先生強學(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趙氏家學

  忠肅趙先生方(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蕭氏家學

  蕭定夫先生佐(別見《嶽麓諸儒學案》。)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1217952036@qq.com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14-09-16
宋元学案• 劉胡諸儒學案

第043卷 卷四十三 劉胡諸儒學案(黃氏原本、全氏補定)

  劉胡諸儒學案(黃宗羲原本 黃百家纂輯  全祖望補定)

  劉胡諸儒學案表

  劉勉之       朱熹(別為《晦翁學案》。)

  呂祖謙(別為《東萊學案》。)

  (元城、龜山、譙氏門人。)

  (涑水、二程再傳。)

  (安定、濂溪三傳。)

  胡憲        魏掞之

  (文定從子。)   朱熹(別為《晦翁學案》。)

  (譙氏門人。)

  (伊川再傳。)   劉懋     (子)爚

  (安定、泰山、濂溪三傳。)    (子)炳(并見《滄洲諸儒學案》。)

  邵景之

  方耒(見下《屏山門人》。)

  劉子翬      (從子)珙

  (洛學私淑。)  (嗣子)玶 

  朱熹(別為《晦翁學案》。)

  劉懋(見上《籍溪門人》。)

  方耒

  黃銖       陳以莊

  詹體仁(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陸祐        林之奇

  李楠

  李樗(并見《紫微學案》。)

  方德順

  朱松(別見《豫章學案》。)

  (并劉、胡學侶。)

  ----

  劉胡諸儒學案序錄

  祖望謹案:白水、籍溪、屏山三先生,晦翁所嘗師事也。白水師元城,兼師龜山;籍溪師武夷,又與白水同師譙天授;獨屏山不知所師。三家之學略同,然似皆不能不雜于禪,故五峰所以規籍溪者甚詳。其時閩中又有支離先生陸祐者,亦于三先生為學侶焉。述《劉胡諸儒學案》。(梓材案:是卷《學案》亦謝山所特立,所以表晦翁之師也。內胡籍溪傳本在《武夷學案》,照《序錄》移入之。)

  ◆劉楊門人(馬、程再傳。)

  簡肅劉白水先生勉之

  劉勉之,字致中,建州崇安人。少以鄉舉入太學。時蔡京方嚴挾元祐書制之禁,先生心知其非,陰訪伊洛程氏之書,藏于篋底,深夜下帷燃膏,潛鈔而默誦之。學《易》于譙天授定。已而厭科舉業,南歸見劉元城、楊龜山,皆請業焉。亂後故山室盧荒頓,乃結茅別墅,讀書其中,力耕自給,澹然無求于世,與胡籍溪、劉屏山日以講論切磋為事。紹興間,特召詣闕,先生知不與秦檜合,即謝病歸,杜門十餘年,學者踵至,人號曰劉白水先生。婦家富,無子,謀盡以貲歸于女,先生不受,以畀族之賢者,命之奉祀。其友朱韋齋卒,屬以後事,且戒子受學焉,故文公之得道,自先生始。卒,年五十九。(雲濠案:是傳原題「聘君」,據《閩書》,先生謚簡肅。)

  附錄

  中書舍人呂公居仁知公之深,嘗以小詩問訊,有「老大多材,十年堅坐」之句,世傳以為實錄。時國家南渡幾十年,謀復中原以攄宿憤,而未有一定之計,方且寤寐後俊,與圖事功。呂公乃與同列曾公天游、李公似之、張公子猷三數人者,共列其行誼志業,以聞于朝,特詔詣闕。將行,屏山先生為作招■之文以祝之,其卒之亂曰:「實■徠,奉君王。撫四裔,定八荒。時乎時,毋深藏!」其所望于先生者如此!

  秦檜專柄國政,方決和戎之策,惡聞天下正論。意山林之下,不顧利害,敢盡言觸忌諱,尤不欲使見天子談當世事,第令策試後省,給札,俾上其對。先生知道不易行,即日謝病歸,杜門高臥十餘年,造養益熟,名聞日尊。故相趙忠簡公出鎮南州,道出里門,紆轡入謁,坐語移日,彌加歎重。然而去未幾即遭讒,竄海外以歿。同時知先生者,亦皆廢錮不復用,先生竟不及一試于用而卒。有志之士,莫不哀之。

  林少穎祭先生文曰:「嗟嗟先生,久居隱淪,釆芝食菊,若將終身。短檠萬卷,精義入神,氣溢六合,力輕千鈞。藉使逢辰,素志獲伸,成康其俗,堯舜其君。天胡不吊,忍使邅迍,百不一試,老死荊榛!」(從黃氏補本錄入。)

  ◆武夷家學(伊川再傳。)

  簡肅胡籍溪先生憲

  胡憲,字原仲,崇安人,文定從父兄子也。從文定學,即會悟程氏之說。紹興中,以鄉貢入太學,會伊洛學有禁,先生獨與鄉人劉白水勉之陰講而竊誦焉。既而學《易》于譙天授,久未有得,天授曰:「是固當然。心為物滓,故不能有見。惟學乃可明耳!」先生喟然歎曰:「所謂學者,非克己工夫邪﹖」一旦揖諸生歸,隱故山,力田賣藥以養其親,從遊日眾。行義聞于朝,詔特徵之,賜進士出身,授左迪功郎、建州學教授,先生猶不起。郡守魏矼手書開譬,始就職,迪諸生以為己之學,諸生孚化,共留七年不徙。以母老,監南嶽廟以歸。是時秦檜用事,先生無復當世之念。及檜死,召為秘書正字,疏言金人勢必敗盟,宿將惟張浚、劉錡在,願亟起之。時兩人皆為積毀所傷,無有敢顯言者,先生疏入,即求去,帝嘉其忠,詔改秩左宣教郎,主崇道觀,歸。初,先生與劉白水俱隱,又與劉屏山子翬、朱韋齋松交。韋齋將沒,特屬其子文公熹並受學。文公自謂從三君子遊,而事籍溪先生為最久。籍溪,先生之所居,而以自號者也。年七十七卒,謚簡肅。

  胡籍溪語(補。)

  凡學者治經術,商論義理,可以問人。至于出處,不可與人商量。

  祖望謹案:時范伯達被召,問之,先生不應。再三叩之,答以此語。

  附錄

  先生歸隱故山,決意不出,文定稱其有隱君子之操,賢士大夫皆注心高仰之。于是朝臣折公彥質、范公沖、朱公震、劉公子羽、呂公祉、呂公本中共以先生行義聞于朝,詔特徵之,先生以母老辭。折公入西府,又言于高宗,促召愈急,先生辭益固。郡守魏公矼遣行義諸生入里致詔,且手書陳大義,開譬甚力,始不得已出拜命。

  紹興己卯,先生由司直改正字,將就職,晦翁送行詩云:「執我仇仇詎我知,漫將行止驗天機。猿驚鶴怨因何事﹖只恐先生袖手歸。」後又寄詩云:「先生去上芸香閣,閣老新豸角冠。(時劉珙自秘書丞除察官。)留取幽人臥空谷,一川風月要人看。」「甕牖前頭列畫屏,晚來相對靜儀型。浮雲一任閒舒卷,萬古青山只麼青。」五峰見之曰:「其言有體而無用。」別賡之曰:「幽人偏愛青山好,為是青山青不老。青山出雲雨太虛,洗盡塵埃山更好。」

  先生質本恬淡,而培養深固,平居危坐植立,時然後言,望之枵然,如槁木之枝,而即之溫然。雖當倉卒,不見其有疾言遽色。人或犯之,未嘗校也。其讀書不務多為訓說,嘗纂《論語說》數十家,復鈔取其要,附以己說。

  先生教諸生,于功課餘暇,以片紙書古人懿行,或詩文銘贊之有補于人者,黏置壁間,俾往來誦之,咸令精熟。

  謝山《書文定傳後》曰:「《宋史》別列籍溪于《隱逸》,不知是何義例。籍溪雖立朝不久,然再召適當秦檜諱言之後,一時誦其輪對疏者,以為朝陽之鳳,固不可謂之潛德終淪者矣。況淵源實建安所自出,雖建安謂其講學未透,要不可不列之《儒林》也。」又曰:「籍溪少嘗賣藥,其後書堂中尚有胡居士熟藥正鋪牌,卒成一代儒者,真人豪哉!」

  ◆洛學私淑

  觀使劉屏山先生子翬

  劉子翬,字彥沖,崇安人,忠顯公韐仲子。以父任授承務郎,辟真定府幕屬。以父死靖康之難,痛憤,盧墓三年。服除通判興化軍。以執喪致羸疾,不堪吏事,辭歸武夷山。間走父墓下,瞻望徘徊,涕泗嗚咽,或累日而返。妻死不再娶,事繼母呂氏及兄子羽盡孝友。姪珙敏而嗜學,教之不懈。所與遊皆海內名士,韋齋朱先生且以子文公托之。先生少喜佛,歸而讀《易》,渙然有得。以為學《易》莫先于《復》,而初九乃其工夫之要。文公嘗請益,先生曰:「吾于《易》,得入道之門焉。所謂『不遠復』者,吾之三字符也,佩服周旋,罔敢失墜。汝尚勉哉!」一日感微疾,謁家廟,泣別其母,與親朋訣,付珙家事,指己所葬處。後二日卒,年四十七。學者稱為屏山先生。(雲濠案:先生著有《屏山集》二十卷,子玶編,朱子序之。)

  聖傳論

  吾觀古聖賢進修之速,未有如湯者。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夫豈有瞬息悠悠意度哉!樂善如貪,契理如函,聞非如獲利,舍過如遺蛻,德必日新也。日新之學,非踐履純實,不自覺知。彼謂聖道一言可契,非由陛級,不假修為,以日就月將為初學,以真積力久為鈍才,是自誣也!

  學《易》者必有門戶。《復卦》,《易》之門戶也。入室者必自戶,學《易》者必自《復》始。得是者,其惟顏氏乎!

  附錄

  先生學尤深于《易》。家有東西二齋,東以復名,西以蒙名。齋之記有曰:「三代而下,《易》學廢矣!六國之士為談說所蒙,兩漢之士為章句所蒙,晉、魏之士為虛無所蒙,隋、唐之士為辭藻所蒙,皆處偏滯而不反。如波滾沙,反以自渾;如谷騰霧,反以自瞑;初不知其豁然者常存也。今吾與二三子既知之矣,可不兢兢肅肅,以養其聖邪!」

  或問:「《原道》謂『軻之死不得其傳』,程子以為非見得真實,不能出此語。屏山乃以為孤聖道,絕後學,何如﹖」朱子笑曰:「屏山只要說釋子、道流皆得其傳耳!」

  ◆劉胡學侶

  教授陸支離先生祐

  陸祐,字亦顏,侯官人也。以進士為主簿,尋為湖廣南路宣撫司準備差遣,又任福建茶鹽公事官,所至盡心職事,察冤獄,有惠政,不求榮進。或勸以治生者,笑而不答。其守身持家,不隨俗為好惡,不顧人之是非,一準《禮經》。沈酣經學,篤信自守。閩中自古靈先生倡道,其後游、楊、胡三子得程氏之傳,先生則自得之者也。東萊呂居仁入閩,福州諸子如李楠、林之奇、李樗輩,皆從遊焉。居仁歸浙,之奇輩無所卒業,適先生自楚中歸,大喜,群造其門。居仁寄詩有云「時從陸丈人,共此一篇書」者也。里人乞為本州添差教授,葉石林以聞,從之,命下而卒,學者稱為支離先生,其晚年所自署也。(補。)

  附錄

  林少穎祭先生文曰:「嗟嗟先生,仕則不達,壽則不永。亦有以是為先生之恨者,是皆淺之為丈夫也!先生之志,尚友古人于千載之上,蓋已得夫顏、曾之遺風。義理是非之分,辭受進退之節,皎然明白于世,而處常得終以死,在先生無一恨」云。觀此,亦足以見其人之大概矣!(從黃氏補本錄入。)

  庶官方先德順

  方德順,莆陽人。早以文行知名,一時諸公長者皆折輩行與交。紹興初,嘗召對,極論講和不便,雖不合以去,而名聞益高。張忠獻、折大參、曾侍郎、張給事、呂舍人皆深知之,仕竟不遭以卒。(參《朱子文集》。)

  (梓材謹案:謝山《學案劄記》:「方德順,侯官人。呂東萊《祭林少穎文》有云『里居之良,若方若陸』,王厚齋《困學紀聞》引此,原注:『方德順、陸亦顏。』陸為支離,方即先生,其名未詳。」

  獻靖朱韋齋先生松(別見《豫章學案》。)

  ◆白水門人(馬、程三傳。)

  文公朱晦庵先生熹(別為《晦翁學案》。)

  成公呂東萊先生祖謙(別為《東萊學案》。)

  ◆籍溪門人(伊川三傳。)

  直閣魏艮齋先生掞之

  魏掞之,字子實,初字元履,建寧人。嘗師籍溪胡先生。登鄉舉,禮部不第,遂不復出,築室讀書,榜以艮齋,人稱艮齋先生。乾道中,詔舉遺逸,力辭。陳相魏公俊卿雅知先生,招致甚力,乃以布衣陳當時之務,賜同進士出身,為太學錄。請廢王安石父子從祀,追爵程顥、程頤,列祀典,不報。又請罷詞賦空言,取人宜以德行經術為先,其次則通習世務,亦不報。喟然嘆曰:「上恩深如此,而吾德不足以感悟聖意!」遂丐去。會倖臣曾覿召還,復累疏諫,遺書陳魏公,責其不能救正,語甚切至,罷為台州教授。居家謹喪祭,重禮法。行古社倉,民賴以濟。諸鄉社倉自先生始。或訾其近名,則蹙然曰:「使夫人避此嫌,為善之路絕矣!」病革,母視之,不巾不見。戒其子「勿以僧巫俗禮浼我。」素與朱文公遊,趣向相同,召至,委以後事而卒,年五十八,贈宣教郎、直祕閣。

  附錄

  幼有大志。少長,遊郡庠,事胡公憲,奇之。已而從鄉之儒先長者遊。間適四方,又盡交其先達名士。于是聞見日廣,而聲稱日益大。

  于學無不講,而尤長于前代治亂興衰存亡之說,以及本朝故事之實,皆領略通貫,識其大者。平居論說,聽者悚然。

  故相趙忠簡薨海上,歸葬常山。衢守章傑雅怨忠簡,又希秦檜意,逮繫其家人,劾治甚急,人畏其兇虐,無敢議者。先生適客衢,獨慨然以書譙傑,傑亦不能害也。

  先生諫曾覿事,又以書切責陳魏公。魏公亦不堪,乃因其告歸,罷為台州教授。覿時至龍山已久,侯先生去,然後入。

  朱子記先生贈告後曰:掞之本以白衣召見,天子悅之,擢為學官。在職未幾,數上書論政,以至力遏近倖之不當進者,遂不自安而告歸,以卒。上則初未始厭其言也,越五年而眷念不忘,咨嗟憫悼,錫命追榮如此。嗚呼,偉哉!甚盛德也。所以感人心而厲臣節,為何如邪!因書所記,并刻于石,以答揚先帝之光訓,俾彌億萬年不墜于地。是則不惟聖子神孫永有觀法,而任事之臣,有志之士,亦得以稱誦道說,更相勉勵,而益勸于忠讜云。

  張釆謹案:君子難進易退,大約綽有餘地。若待上厭而始歸,則斥逐隨之矣。功名中一輩所以昧昧爾!

  文公朱晦庵先生熹(別為《晦翁學案》。)

  朝奉劉恆軒先生懋

  劉懋,字子勉,建陽人。從劉屏山、胡籍溪學,以文林郎奉祀,以朝奉大夫致仕。學者稱恆軒先生。文簡公爚,其子也。

  縣令邵先生景之

  邵景之,字季山,古田人,橫渠弟子彥明之姪。早負文名。登第後,攝教建寧,受業于籍溪胡氏之門,官止莆田令。先生幼喪母,事繼母以孝聞。所著有《玉坡集》。(參《姓譜》。)

  縣令方先生耒(見下《屏山門人》。)

  ◆屏山家學

  忠肅劉先生珙

  劉珙,字共父,崇安人,安撫使子羽之子也。生有奇質,從季父屏山先生學。以蔭補承務郎,登進士乙科,監紹興府都稅務。請祠歸,杜門力學,不急仕進。後歷禮部郎。秦檜欲追謚其父,召禮官會議,先生不至,檜即諷言者逐之。檜死,召為大宗正丞。累遷中書舍人、直學士院。出知潭州、湖南安撫使。終建康府、江東安撫使、行宮留守。進觀文殿學士,屬疾,請致仕,草遺奏言:「恭、顯、伾、文,近習用事之戒。今以腹心耳目寄之此曹,朝綱以紊,士氣以索,民心以離,咎皆在此。陳俊卿忠良確實,可以任重致遠,張栻學問醇正,可以拾遺補闕,願亟召用。」既又手書與南軒、晦翁訣,皆以未能為國雪讎為恨。卒,年五十七,贈光祿大夫,謚忠肅。先生事繼母以孝聞。功緦之戚,必素服以往。喜受盡言,事有小失,下吏言之,立改。臨數鎮,民愛如父母,聞訃,有罷市巷哭,相與祠之者。

  附錄

  南軒《與朱元晦書》曰:共父,今日達官似皆不逮之,憂患中正宜進德。此有賴于兄,愛之尤深,責之尤重。(補。)

  祖望謹案:是時共父以憂歸。

  又曰:前書勸共父廉虛,使人得以自盡,人才大小皆有用處。而報書謂到江上尤不見有人才,竊懼此語。天下事豈獨智力能辦﹖通都會邑,豈無可器使者﹖恐吾恃聰明以忽之,彼無以自見耳。若當大任,實有所妨。望兄其以此意開廣之。(補。)

  從事劉七者先生玶 

  劉玶,字平甫,屏山之子。仕為從事郎。自號七者翁,每與朱晦庵諸名賢倡和,有《詩集》十卷。(參《姓譜》。)

  (梓材謹案:先生,少傳公子羽之幼子也。以公命,為屏山先生後,娶范直閣如圭之女。)

  附錄

  朱子《與平甫書》曰:學問之道,不在于多言,但默坐澄心體認,天理若見,雖一毫私欲之發,亦自退聽矣。久久用力于此,庶幾漸明,講學始有力也。(補。)

  又曰:大率有疑處,須靜坐體究,人倫必明,天理必察。于日用處著力,可見端緒,在勉之爾。(補。)

  ◆屏山門人

  文公朱晦庵先生熹(別為《晦翁學案》。)

  朝奉劉恆軒先生懋(見上《籍溪門人》。)

  縣令方先生耒

  方耒,字耕道,莆田人也。曾祖元寀,曾共學于伊川;從父翥,則王信伯之私淑也。先生為南軒之客,亦與朱子共講學。(雲濠案:一本云:「少孤貧苦學,遊建安,參謁朱子。乾道中登第,為善化尉。」)以直道待南軒,在幕府中無阿辭。南軒嘗曰:「友朋之足與共死生禍福者,耕道也。」已而以先生與游九言并薦為屬,曰:「是二人能攻臣過者。」官終連江令。後村以先生置朱、張弟子之列,非也。觀勉齋跋先生遺墨,則可見矣。先生有弟曰禾,亦講學。(補。)

  (梓材謹案:方耕道有二:一名疇,弋陽人;一名耒,莆田人。謝山始并為一人,而立之傳,云:「從橫浦、籍溪、澹庵、屏山遊。」既復抹而分為之傳,于弋陽耕道傳云「從胡文定父子、張橫浦諸公遊」,于是傳云「與朱子共講學」。籍溪為文定從子,與屏山皆朱子師。弋陽耕道既從胡氏遊,則莆田耕道必屏山門人,而與朱子同學矣。)

  隱君黃穀城先生銖(附門人陳以莊。)

  黃銖,字子厚,建安人也。隱居不仕,從劉屏山遊。屏山門下,朱子最為大儒,而先生亦其眉目也。屏山歿,遺文散落,晦翁與先生讎校以傳。固窮而卒,所著有《穀城集》五卷,朱子序之,謂其文學太史公,詩學屈、宋、曹、劉,隸、古皆得魏晉以前筆意。而西山《後序》述其詩曰:「先生有遺訓,憂道不憂貧。」又曰:「私意苟未克,放心何由馴!」此不媿為屏山之徒矣。有高弟曰陳以莊,字敬叟,其甥也,亦工詩。(修。)

  總領詹元善先生體仁(別見《滄洲諸儒學案》。)

  ◆陸氏門人

  提舉林三山先生之奇

  李和伯先生楠

  李迂齋先生樗(并見《紫微學案》。)

  ◆恆軒家學(伊川四傳。)

  文簡劉雲莊先生爚

  侍郎劉先生炳(并見《滄洲諸儒學案》。)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1217952036@qq.com

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14-09-16
明儒学案


明儒学案卷二 崇仁学案二


  文敬胡敬斋先生居仁

  胡居仁字叔心,饶之余干人也。学者称为敬斋先生。弱冠时,奋志圣贤之学,往游康斋吴先生之门,遂绝意科举,筑室於梅溪山中,事亲讲学之外,不干人事。久之,欲广闻见,适闽,历浙,入金陵,从彭蠡而返。所至访求问学之士,归而与乡人娄一斋、罗一峰、张东白为会於弋阳之龟峰、余干之应天寺。提学李龄、锺城相继请主白鹿书院。诸生又请讲学贵溪桐源书院。淮王闻之,请讲《易》於其府。王欲梓其诗文,先生辞曰:“尚需稍进。”先生严毅清苦,左绳右矩,每日必立课程,详书得失以自考,虽器物之微,区别精审,没齿不乱。父病,尝粪以验其深浅。兄出则迎候於门,有疾则躬调药饮。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柴毁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寝室,动依古礼。不从流俗卜兆,为里人所阨,不得已讼之,墨衰而入公门,人咸笑之。家世为农,至先生而窭甚,鹑衣脱粟,萧然有自得之色,曰:以仁义润身,以牙籤润屋,足矣。成化甲辰三月十二日卒,年五十一。万历乙酉从祀孔庙。  先生一生得力於敬,故其持守可观。周翠渠曰:“君学之所至兮,虽浅深予有未知。观君学之所向兮,得正路抑又何疑。倘岁月之少延兮,必曰跻乎远大。痛寿命之弗永兮,若深造而未艾。”此定案也。其以有主言静中之涵养,尤为学者津梁。然斯言也,即白沙所谓“静中养出端倪,日用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宜其同门宴契。而先生必欲议白沙为禅,一编之中,三致意焉,盖先生近於狷,而白沙近於狂,不必以此而疑彼也。先生之辨释氏尤力,谓其“想像道理,所见非真”,又谓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此皆不足以服释氏之心。

  释氏固未尝无真见,其心死之而后活,制之而后灵,所谓“真空即妙有也”,弥近理而大乱真者,皆不在此。盖大化流行,不舍昼夜,无有止息,此自其变者而观之,气也;消息盈虚,春之后必夏,秋之后必冬,人不转而为物,物不转而为人,草不移而为木,木不移而为草,万古如斯,此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理也。在人亦然,其变者,喜怒哀乐、已发未发、一动一静、循环无端者,心也;其不变者,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牿之反覆、萌蘗发见者,性也。儒者之道,从至变之中,以得其不变者,而后心与理一。

  释氏但见流行之体,变化不测,故以知觉运动为性,作用见性,其所谓不生不灭者,即其至变者也。层层扫除,不留一法,天地万物之变化,即吾之变化,而至变中之不变者,无所事之矣。是故理无不善,气则交感错综,参差不齐,而清浊偏正生焉。性无不善,心则动静感应,不一其端,而真妄杂焉。释氏既以至变为体,自不得不随流鼓荡,其猖狂妄行,亦自然之理也。当其静坐枯槁,一切降伏,原非为存心养性也,不过欲求见此流行之体耳。见既真见,儒者谓其所见非真,只得形似,所以遏之而愈张其焰也。先生言治法,寓兵未复,且先行屯田,宾兴不行,且先荐举。井田之法,当以田为母,区画有定数,以人为子,增减以授之。设官之法,正官命於朝廷,僚属大者荐,小者自辟。皆非迂儒所言。后有王者,所当取法者也。  居业录  静中有物,只是常有个操持主宰,无空寂昏塞之患。

  觉得心放,亦是好事。便提撕收敛,再不令走,便是主敬存心工夫。若心不知下落,茫茫荡荡,是何工夫!

  穷理非一端,所得非一处,或在读书上得之,或在讲论上得之,或在思虑上得之,或在行事上得之。读书得之虽多,讲论得之尤速,思虑得之最深,行事得之最实。  孔子只教人去忠信笃敬上做,放心自能收,德性自能养。孟子说出求放心以示人,人反无捉摸下工夫处。故程子说主敬。  周子有主静之说,学者遂专意静坐,多流於禅。盖静者体,动者用;静者主,动者客。故曰主静,体立而用行也。亦是整理其心,不使纷乱躁妄,然后能制天下之动。但静之意重於动,非偏於静也。愚谓静坐中有个戒慎恐惧,则本体已立,自不流於空寂,虽静何害!

  人心一放,道理便失;一收,道理便在。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学者以此立心,便广大高明,充之则是纯儒,推而行之,即纯,王之政。  程、朱开圣学门庭,只主敬穷理,便教学者有入处。

  气之发用处即是神。陈公甫说无动非神,他只窥测至此,不识?面本体,故认为理。

  事事存其当然之理,而己无与焉,便是王者事;事事着些计较,便是私吝心,即流於霸矣。  道理到贯通处,处事自有要,有要不遗力矣。凡事必有理,初则一事一理,穷理多则会於一,一则所操愈约。制事之时,必能契其总领而理其条目,中其机会而无悔吝。

  儒者养得一个道理,释、老只养得一精神。儒者养得一身之正气,故与天地无间;释、老养得一身之私气,故逆天背理。  释氏见道,只如汉武帝见李夫人,非真见也,只想像这道理,故劳而无功。儒者便即事物上穷究。

  人虽持敬,亦要义理来浸灌,方得此心悦怿;不然,只是硬持守也。

  今人说静时不可操,才操便是动。学之不讲,乃至於此,甚可惧也。静时不操,待何时去操?其意以为,不要惹动此心,待他自存,若操便要着意,着意便不得静。是欲以空寂杳冥为静,不知所谓静者,只是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而言,其中操持之意常在也,若不操持,待其自存,决无此理。程子曰:“人心自由便放去,又以思虑纷扰为不静,遂遏绝思虑以为静。殊不知君子九思,亦是存养法,但要专一。若专一时,自无杂虑。”有事时专一,无事时亦专一,此敬之所以贯乎动静,为操存之要法也。

  敬为存养之道,贯彻始终。所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是未知之前,先须存养,此心方能致知。又谓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则致知之后,又要存养,方能不失。盖致知之功有时,存养之功不息。  程子曰:“事有善恶,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须有美恶,盖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愚谓阴阳动静之理,交感错综而万殊出焉,此则理之自然,物之不能违者,故云。然在人而言,则善者是天理,恶者是气禀物欲,岂可不自省察,与气禀恶物同乎!  心精明是敬之效,才主一则精明,二三则昏乱矣。

  心无主宰,静也不是工夫,动也不是工夫。静而无主,不是空了天性,便是昏了天性,此大本所以不立也。动而无主,若不猖狂妄动,便是逐物徇私,此达道所以不行也。已立后,自能了当得万事,是有主也。

  人之学易差。罗仲素、李延平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以前气象,此便差却。既是未发,如何看得?只存养便是。吕与叔、苏季明求中於喜怒哀乐未发之前,程子非之。朱子以为,即已发之际,默识其未发之前前者则可。愚谓若求未发之中,看未发气象,则动静乖违,反致理势危急,无从容涵泳意味。故古人於静时,只下个操存涵养字,便是静中工夫。思索省察,是动上工夫。然动静二端,时节界限甚明,工夫所施,各有所当,不可乖乱混杂,所谓“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今世又有一等学问,言静中不可着个操字,若操时又不是静,以何思何虑为主,悉屏思虑,以为静中工夫只是如此,所以流於老、佛。不知操字是持守之意,即静时敬也。若无个操字,是中无主,悠悠茫茫,无所归着,若不外驰,定入空无。此学所以易差也。

  容貌辞气上做工夫,便是实学,慎独是要。

  《遗书》言释氏“有敬以直内,无义以方外”;又言释氏“内外之道不备”。此记者之误。程子固曰:“惟患不能直内”。内直则外必方,盖体用无二理,内外非二致,岂有能直内而不能方外,体立而用不行者乎?敬则中有主,释氏中无主,谓之敬,可乎?  视鼻端白,以之调息去疾则可,以之存心则全不是。盖取在身至近一物以系其心,如反观内视,亦是此法,佛家用数珠,亦是此法,羁制其心,不使妄动。呜呼!心之神灵,足以具众理、应万事,不能敬以存之,乃羁於一物之小,置之无用之所,哀哉!

  当然处即是天理。

  禅家存心,虽与孟子求放心、操则存相似,而实不同。孟子只是不敢放纵其心,所谓操者,只约束收敛,使内有主而已,岂如释氏常看管一个心,光光明明如一物在此?夫既收敛有主,则心体昭然,遇事时,鉴察必精;若守着一个光明底心,则只了与此心打搅,内自相持既熟,割舍不去,人伦世事都不管。又以为道无不在,随其所之,只要不失此光明之心,不拘中节不中节,皆是道也。

  真能主敬,自无杂虑;欲屏思虑者,皆是敬不至也。

  “有此理则有此气,气乃理之所为。”是反说了。有此气则有此理,理乃气之所为。

  陈公甫云:“静中养出端倪。”又云:“藏而后发。”是将此道理来安排作弄,都不是顺其自然。

  娄克贞说他非陆子之比,陆子不穷理,他却肯穷理。公甫不读书,他勤读书。以愚观之,他亦不是穷理,他读书,只是将圣贤言语来护己见,未尝虚心求圣贤指意,舍己以从之也。

  敬便是操,非敬之外,别有个操存工夫;格物便是致知,非格物之外,别有个致知工夫。

  陈公甫亦窥见些道理本原,因下面无循序工夫,故遂成空见。

  释氏心亦不放,只是?无主。  所以为是心者理也,所以具是理者心也,故理是处心即安,心存处理即在。非但在己如此,在人亦然,所行合理,人亦感化归服。非但在人如此,在物亦然,苟所行合理,庶物亦各得其所。

  禅家不知以理义养心,只捉住一个死法。

  释氏说心,只说着一个意思,非是真识此心也。释氏说性,只说着一个人心形气之私,未识性命之正。

  满腔子是恻隐之心,则满身都是心也。如刺着便痛,非心而何?然知痛是人心,恻隐是道心。  满腔子是恻隐之心,腔子外是何心?腔子外虽不可言心,其理具於心,因其理具於心,故感着便应。若心驰於外,亦物耳,何能具众理、应万事乎?

  异教所谓存心,有二也:一是照管此心,如有一物,常在这?一是屏除思虑,绝灭事物,使其心空豁无所外交。其所谓道,亦有二也:一是想象摸索此道,如一个物事在前;一是以知觉运动为性,谓凡所动作,无不是道,常不能离,故猖狂妄行。

  只致其恭敬,则心肃然自存,非是捉住一个心,来存放这?读书论事,皆推究到底,即是穷理,非是悬空寻得一个理来看。

  人以朱子《调息箴》为可以存心,此特调气耳。只恭敬安详便是存心法,岂假调息以存心?以此存心,害道甚矣。

  心只是一个心,所谓操存,乃自操而自存耳;敬,是心自敬耳。

  主敬是有意,以心言也;行其所无事,以理言也。心有所存主,故有意;循其理之当然,故无事。此有中未尝有,无中未尝无,心与理一也。

  学一差,便入异教,其误认圣贤之意者甚多。此言无为,是无私意造作,彼遂以为真虚净无为矣。此言心虚者,是心有主而外邪不入,故无昏塞,彼遂以为真空无物矣。此言无思,是寂然不动之中,万理咸备,彼遂以为真无思矣。此言无适而非道,是道理无处无之,所当操存省察,不可造次颠沛之离,彼遂以为凡其所适,无非是道,故任其猖狂自恣而不顾也。

  释氏误认情识为理,故以作用是性。殊不知神识是气之英灵,所以妙是理者,就以神识为理则不可。性是吾身之理,作用是吾身之气,认气为理,以形而下者作形而上者。

  心常有主,乃静中之动;事得其所,乃动中之静。

  今人为学,多在声价上做,如此,则学时已与道离了,费尽一生工夫,终不可得道。  孔门之教,惟博文约礼二事。博文,是读书穷理事,不如此,则无以明诸心;约礼,是操持力行事,不如此,无以有诸己。  张子以太和为道体。盖太和是气,万物所由生,故曰保合太和,乃利贞。所以为太和者,道也,就以为道体,误矣。  上蔡记明道语,言“既得后,须放开”。朱子疑之,以为“既得后,心胸自然开泰,若有意放开,反成病痛”。愚以为,得后放开,虽似涉安排,然病痛尚小。今人未得前,先放开,故流於庄、佛。又有未能克己求仁,先要求颜子之乐,所以卒至狂妄。殊不知周子令二程寻颜子之乐处,是要见得孔、颜因甚有此乐?所乐何事?便要做颜子工夫,求至乎其地。岂有便来自己身上寻乐乎?故放开太早,求乐太早,皆流於异端。

  人清高固好,然清高太过,则入於黄、老。人固难得广大者,然广大太过,则入於庄、佛。惟穷理之至,一循乎理,则不见其清高、广大,乃为正学。  智计处事,人不心服,私则殊也。

  太极者理也,阴阳者气也,动静者理气之妙运也。

  天下纵有难处之事,若顺理处之,不计较利害,则本心亦自泰然。若不以义理为主,则遇难处之事,越难处矣。

  有理而后有气,有气则有象有数,故理气象数,皆可以知吉凶,四者本一也。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阴阳气也,理在其中;“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刚柔质也,因气以成理;“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义理也,具於气质之内,三者分殊而理一。

  天地间无处不是气。砚水瓶须要两孔,一孔出气,一孔入水,若止有一孔,则气不能出而塞乎内,水不能入矣,以此知虚器内皆有气。故张子以为,虚无中即气也。

  朱子所谓静中知觉,此知觉不是事来感我,而我觉之,只是心存则醒,有知觉在内,未接乎外也。  今人不去学自守,先要学随时,所以苟且不立。

  处事不用智计,只循天理,便是儒者气象。

  王道之外无坦途,仁义之外无功利。

  人收敛警醒,则气便清,心自明;才惰慢,便昏瞶也。

  意者,心有专主之谓,《大学》解以为心之所发,恐未然。盖心之发,情也。惟朱子《训蒙诗》言“意乃情专所主时”为近。

  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学者须从万殊上一一穷究,然后会於一本。若不於万殊上体察,而欲直探一本,未有不入异端者。

  端庄整肃,严威俨恪,是敬之入头处;提撕唤醒,是敬之接续处;主一无适,湛然纯一,是敬之无间断处;惺惺不昧,精明不乱,是敬之效验处。

  敬该动静,静坐端严,敬也;随事检点致谨,亦敬也。敬兼内外,容貌庄正,敬也;心地湛然纯一,敬也。

  古人老而德愈进者,是持守得定,不与血气同衰也。今日才气之人,到老年便衰,是无持养之功也。

  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即释氏见性之说。他妄想出一个不生不灭底物事,在天地间,是我之真性,谓他人不能见、不能觉,我能独觉,故曰:“我大、物小,物有尽而我无尽。”殊不知物我一理,但有偏正清浊之异。以形气论之,生必有死,始必有终,安得我独无尽哉!以理论之,则生生不穷,人与物皆然。  老氏既说无,又说“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混混沌沌,其中有物”,则是所谓无者,不能无矣。释氏既曰空,又说“有个真性在天地间,不生不灭,超脱轮回”则是所谓空者,不能空矣,此老释之学,所以颠倒错谬,说空说虚,说无说有,皆不可信。若吾儒说有则真有,说无则真无,说实则真实,说虚则真虚,盖其见道明白精切,无许多邪遁之辞。老氏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指气之灵者为性,故言多邪遁。以理论之,此理流行不息,此性禀赋有定,岂可说空说无?以气论之,则有聚散虚实之不同,聚则为有,散则为无;若理则聚有聚之理,散有散之理,亦不可言无也。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

  问:“老氏言‘有生於无’,佛氏言‘死而归真’,何也?”曰:“此正以其不识理,只将气之近理者言也。老氏不识此身如何生,言‘自无中而生’;佛氏不识此身如何死,言‘死而归真’。殊不知生有生之理,不可谓无;以死而归真,是以生为不真矣。”

  问:“佛氏说‘真性不生不灭’,其意如何?”曰:“释氏以知觉运动为性,是气之灵处,故又要把住此物,以免轮回。愚故曰:‘老氏不识道,妄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不识性,妄指气之灵者为性。’”

  横渠言“气之聚散於太虚,犹冰之凝释於水”。某未敢以为然,盖气聚则成形,散则尽矣;岂若冰未凝之时是此水,既释,又只是此元初水也。

  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敬其本欤!

  今人言心,便要求见本体,察见寂然不动处,此皆过也。古人只言涵养、言操存,曷尝言求见、察见?若欲求察而见其心之体,则内?自相攫乱,反无主矣。然则古人言提撕唤醒,非欤?曰提才撕唤醒,则心惕然而在,非察见之谓也。

  天地气化,无一息之停,人物之生,无一时少欠。今天下人才尽有,只因圣学不讲,故懵倒在这?

  不愧屋漏,虽无一事,然万理森然已具於其中。此是体也,但未发耳。老、佛以为空无,则本体已绝矣。老、佛有体无用,吾谓正是其体先绝於内,故无用於外也。  其心肃然,则天理即在。故程子曰:“敬可以对越上帝。”

  若穷理到融会贯通之后,虽无思可也;未至此,当精思熟虑以穷其理。故上蔡“何思何虑”,程子以为太早。今人未至此,欲屏去思虑,使心不乱,则必流於禅学空虚,反引“何思何虑”而欲强合之,误矣。  心粗最害事。心粗者,敬未至也。

  今人屏绝思虑以求静,圣贤无此法。圣贤只戒慎恐惧,自无许多邪思妄念,不求静,未尝不静也。

  禅家存心有两三样,一是要无心,空其心,一是羁制其心,一是照观其心;儒家则内存诚敬,外尽义理,而心存。故儒者心存万理,森然具备,禅家心存而寂灭无理;儒者心存而有主,禅家心存而无主;儒家心存而活,异教心存而死。然则禅家非是能存其心,乃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作弄其心也。

  一是诚,主一是敬。

  存养虽非行之事,亦属乎行,此乃未行之行,用力於未形者也。

  天理有善而无恶,恶是过与不及上生来。人性有善而无恶,恶是气禀物欲上生来。才昏惰,义理自丧。

  太极之虚中者,无昏塞之患,而万理咸具也。惟其虚所以能涵具万理,人心亦然。老、佛不知,以为真虚空无物,而万理皆灭也。太极之虚,是无形气之昏塞也;人心之虚,是无物欲之蔽塞也,若以为真空无物,此理具在何处?

  人庄敬,体即立,大本即在;不然,则昏乱无本。  学老、释者多诈,是他在实理上剷断了,不得不诈。向日李鑑深不认他是谲,吾曰:“君非要谲,是不奈谲何!”

  学知为己,亦不愁你不战战兢兢。

  释氏是认精魂为性,专一守此,以此为超脱轮回。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亦是此意。程子言“至忙者如禅客”,又言“其如负版之虫,如抱石投河”。朱子谓其只是“作弄精神”。此真见他所造,只是如此模样。缘他当初,只是去习静坐、屏思虑,静久了,精神光彩,其中了无一物,遂以为真空。言道理,只有这个极玄极妙,天地万物都是这个做出来,得此,则天地万物虽坏,这物事不坏,幻身虽亡,此不亡,所以其妄愈甚。

  今人学不曾到贯通处,却言天地万物,本吾一体;略窥见本原,就将横竖放胸中,再不去下格物工夫。此皆是助长,反与理二。不若只居敬穷理,尽得吾之当为,则天地万物之理即在此。盖此理本无二,若天地万物之理怀放胸中,则是安排想像,愈不能与道为一,如释氏行住坐卧,无不在道,愈与道离也。

  程子体道最切,如说“鸢飞鱼跃”,是见得天地之间,无非此理发见充塞,若只将此意思想像收放胸中,以为无适而非道,则流於狂妄,反与道二矣。故引“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则吾心常存,不容想像安排,而道理流行无间矣。故同以活泼泼地言之,以见天地人物之理,本相流通,但吾不可以私意挠之也。


明儒学案卷二 崇仁学案二

 胡凤仪先生九韶
  胡九韶字凤仪,金溪人,自少从学康斋。家甚贫,课儿力耕,仅给衣食。每日晡,焚香谢天一日清福,其妻笑之曰:“齑粥三厨,何名清福?”先生曰:“幸生太平之世,无兵祸;又幸一家乐业,无饥寒;又幸榻无病人,狱无囚人,非清福而何?”康斋奔丧金陵,先生同往,凡康斋学有进益,无不相告,故康斋赠之诗云:“顽钝淬磨还有益,新功频欲故人闻。”康斋语学者曰:“吾平生每得力於患难。”先生曰:“惟先生遇患难能进学,在他人则隳志矣。”成化初卒。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1217952036@qq.com
只看该作者 6 发表于: 2014-09-16
        如此执著、坚韧,如此倾心、用力,胸怀开阔,放眼古今,瀚海之中,秉烛探查,潜心搜寻,不舍昼夜,默默摘录,无私奉献,省却了宗亲们多少翻阅功夫!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岂止是历代文字,简直是一腔热血、满腹真诚!志盛宗亲,功德无量,可亲可敬,致谢之情,谁不油然而生?!年纪轻轻,心地、精神,达到如此境界,可喜可贺;放眼未来,深表期许!

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14-09-16
胡恒俊宗亲如此夸我,使我觉得汗颜,我做的只是皮毛,比起恒俊宗亲可差的太远,恒俊宗亲的知识渊博,实事求是,精益求精的精神永远值得我辈学习,只是我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望宗亲不吝赐教。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1217952036@qq.com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