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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胡居仁-《胡文敬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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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 发表于: 2014-02-28
     胡居仁(1434—1484),字叔心,号敬斋,余干县梅港(现属江西)人。明朝理学家。生于明宣宗宣德九年,卒于宪宗成化二十年,享年五十岁。幼时聪敏异常,时人谓之“神童”。稍长,胡居仁从安仁干淮游先生学习《春秋》,日千言。他兴趣广泛,博览群书,左传公羊、诸子百家、楚辞汉赋、唐诗宋辞等,无不涉猎。及壮,师事崇仁硕儒吴与弼,而醇正笃实,饱读儒家经典,尤致力于程朱理学,过于其师。认为“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其穷理方法不止一端:“读书得之虽多,讲论得之尤速,思虑得之最深,行事得之最实。” 常与友人陈献章、娄谅、谢复、郑侃等人交游,吟诗作赋。人谓之举仁学派,名闻当时,影响后世。绝意仕进,筑室山中,学者日众。寻主白鹿书院,以布衣终身。万历中,追谥文敬。
胡居仁:《胡文敬集》  

《胡文敬集》巻一 (明)胡居仁(1434—1484)撰 [1]
  
○书

奉于先生(一)
生自壬申岁沐先生教育,似乎愚蒙,稍开善端不昧。癸酉拜别之后,日以四书、《春秋》温习,冀或少有所进。但气质凡庸,又无师友之助,兼以家贫亲老,于科举之业既不获专精,治心修身之学又不知所以用力,是以昏昧愈甚,日用常行之理,一无所 见。况敢望其有日进之功乎。甲戌冬,将小学习读,畧有所感,于是往受教于临川吴先生之门,乃知古昔圣贤之学,以存心穷理为要,躬行实践为本,故徳益进,身 益修。治平之道,固已有诸已。是以进而行之,足以致君泽民,退而明道,亦可以传于后世,岂记诵词章智谋功利之可同日语哉!某自知昏昧,不足以与于此,然亦 不安于自弃而为下民之归,是以不胜戒惧,力将诗书易礼勉强翫索,而日用事亲接物之间,亦不敢不尽力于所当为,深恨不获面会以求质正。今岁因家尊久疾,不敢 远游,故在鸦山习学,拟来岁复游吴先生之门,但不肖之质,不知终能有所进否?又闻先生所寄家书及寄邑宰李公书,皆齿録贱名。七月初一日邑宰到本都万方,令 人召见。某尝谓灭明非公事不见。子游而先儒谓其有以自守而无枉已徇人之私,虞人以非其招而不往,孔子取之,孟子亦曰往见不义也。不肖固不敢自附古之贤人, 而守身之法亦不敢不以圣贤为法。是以有违邑宰之命,想邑宰之明,必不深责。但不肖所为,不知果当于义否?幸先生有以教之,敬附邵子《击壤集》奉呈。京中凡 有先儒书籍,如《程子遗书》、《朱子语类》、《伊洛渊源》、《晦庵文集》等书,皆发于义理,切于人心,有志圣贤之学者,不可不求也。闻国子监有板,未知真 否?若的有板,可以入印,烦报数字,即附买纸印毕,分赐万幸!某去岁往建阳书坊,买求止有《晦庵文集》,即今刋板未完,其余诸书,皆无又附小诗于后,幸望 采纳。

寄于先生(二)
先生在任,以文学清谨见称,政事之间亦望勉力。程子云,一命之士,茍存心于爱物,于人必 有所济,况先生乎?去岁辱惠书,皆蒙过假褒美。拜读之余,愈増悚惧。先生又过自谦,抑谓“聪明不及于前时,道徳日负于初心”,在先生岂有是哉?正所以悯居 仁之昏惰,而以是警教之也,敢不拜教。居仁因奉教,言以自省,所以致此者,良由主敬功疎,故日用之间,身心纷扰,志气易昏。茍能敬以直内,则心存理明。岂 有此患哉!程子曰,唯一于恭敬,聪明睿智皆由此出。朱子曰,唯敬则聪明。居仁所闻如此,敢请质于函文也。

复于先生(三)【此信写于成化三年(即1467年),时敬斋34岁】
伏闻先生,力学不已,廉谨自守,为国为民之心,久而益切,敬仰!敬仰!生窃以为,人之有 生,均气同体,固无物我彼此之间,况上之于民。尊临抚育,有父子之义,故贤君忧勤恻怛,所以爱民如子者,非出于强为也。彼其视民,漠然而无干者,亦以为欲 所汨,失其天地之心,且如康诰言“如保赤子”一句,人谁不读实,能体此者寡焉!如此读书,虽读万巻何益。若上之忧民,真如慈母之爱赤子,则凢以安其生、防 其逸、新其徳者,无所不用其至矣。然非得贤才,讲究条画,亦无以尽施设之方也。故古之为政者,以修身为本,爱民为重,求贤为急。又蒙教翰,言居仁于父母之 丧葬,能尽其礼。拜读之余,愈惭愈惧。自念学力疎浅,操存不密,违礼甚多,过后悔悟追回不及。自今以后,再欲改过,庶全人道以求无辱于亲,不知果能如何。 又念道,自宋儒去后,不胜寥落。自元及今,儒以训诂务博为业,以注书为能传道,使世之学者浅陋昏昧,无穷理力行之实,此有志者不能不以为忧也。康斋先生前 年十月捐馆,未审知否?某僻处穷乡,难得书籍,闻京国多书,困于贫乏,不能往求。如遇有圣贤遗书,更望赐焉。

又奉于先生(四)
窃谓人之本心,全具此理;茍全体不亏,则大用不乏,故庶事虽繁,应之自无不足。天下虽大 治之,自然有余,但人资禀,或偏私欲锢蔽,故本心遂昏,不能烛天下之理,应天下之务矣。是以,《大学》始教以穷理修身为先,然后家齐而国治也。先生积学二 十余年,今始见用,此心此理,固已昭然,但当竭忠尽力,果敢以行之,刚毅以断之,使平日所学者,不托之空言,而见诸行事,将见人民感服名节益彰,此某惓惓 之望也。茍或处事有失则补过实难,名节一亏则悔吝,必至不惟有失民下之心,亦且有辜乡邦之望。谅先生之贤,决不至此。但戒惧之意,亦古人不敢忽也。某即今 僻处,礼吾愚,拙益,甚盖縁身心无存养之功,故学问无得力处也。今岁,四方朋类渐至,人数二十以上,但才徳疎寡,训导无方,不能有益于人,惭惧愈甚也。

又奉于先生(五)
人在世间,做得本分事业者,亦难矣。先生之心,无愧于古人,致治之基,本在此矣。但不忍 人之心,又须有不忍人之政,方为本末兼尽,为政以得人为先。观先生左右在公者,少有忠直之士。恐聪明蔽隔,虽有仁民爱物之心,下未必被其泽矣。聴得逆耳之 言,方能来忠直之士。谄佞之人,不可信也。不举贤才,不可为季氏宰,况大郡乎。下官下吏皆当择人而任之,但进退之权不在先生,亦当赞相长官,喜得王侯聪明 英杰。若积其诚意以父兄之礼事之未,必掣肘下官下吏有贤能者褒荐礼待不才者当退之。纵不能退,亦当戒之。先生颇有自善其能之意,此拒絶言路之端,禹闻善言 则拜孰不乐告以善哉!诸葛孔明言,有能攻亮之失乃爱亮也。朱子为太守,出榜招人来言缺失。古人有求言乞言之,礼后世何尝见有此人,切不可言古道不可行于 今。今先生有此仁心,百姓皆仰戴,逺迩皆闻风,岂不是古道可行。择官不由已,吏可择矣。里长不可择,老人可择矣。粮长难得,贤能亦当。择忠厚淳良者,若纲 纪法度不立,只去聴讼,有几多精神。居仁受先生恩厚,不敢不尽诚悃。

寄潘友
周子曰,道义者,身有之则贵,且尊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是道义由师友有之而得贵,且 尊其义,不亦重乎,其聚不亦乐乎。居仁尝窃诵此,而知道义之贵,不可不求师友之重,不可不笃。庚辰岁,与阁下共学。阁下学博而才敏,长于予者四岁,重厚静 密过于予。居仁是以敬慕而欲取以辅仁焉,又期共进于远大之业,别后倐觉五年,想阁下学益日进,操益日坚矣。居仁抱不逮之资,独无师友之助,悠悠度日,甚惧 湮没,已在山中结庐自学,但觉操持不宻,身心昏怠,有负夙志耳。今因仁里徐君谦,携琴访于敝庐,敬奉尺牍,以通音问。鄙拙于文,不能委尽情谊,更望益勉所 学,以进于圣贤之道为幸。徐君甚豪爽,居仁具告以古人为学之意。渠自言回家,奋志进学,果能尔,亦足以激励后学,更望辅翼为幸。但其威仪略麄,亦望检摄仁 里,或有后进可进于善者,便当开示以圣学门庭,庶使吾道不孤,刘友操未知其所进如何。可勉励之,无使废坠会,晤无期徒増耿耿耳。

谢苏章文简兵部主事
迭山谢氏曰,士屈于不知已,伸于知已。夫不知已,则指善以为恶,目正以为邪,此富、韩被 黜于荆公,汝、愚受诬于侂胄。夫知已者,徳合道同,言契气合,不以生死利害而有间,故祁奚解叔向之囚,霍谞雪范滂之狱。居仁才孤学寡,薄行凉凉,官吏不知 吾之本心,仇人过诬吾之罪恶,利欲盛而天理微,宜乎屈而不伸也。虽然,求其无愧于在已者而已,岂以外至者为荣辱哉!易曰,困而不失其所,亨,此也。今阁下 乃能悯吾困辱,而解其罪,非知已者,能如是乎。然亦非私于居仁之一身,以合下学识之明,处心之厚,不得不然尔。居仁亦不敢,以一已之私情为谢。惟阁下持是 心以自勉,以古道自期,益广其所知,益笃其所行。居仁得以少助,其讲论切磋之益。阁下有自成之功,此所以为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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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汪谦
  窃谓,道非学不明,学非道不正。葢学所以明道。茍不明道,又何以学为哉。然此道也,原于 性命,具于人心,见于日用。但人之生也,气禀有拘,物欲蔽之,故失其性命之真,丧其本心之善,而于日用之间,无非私意,妄作甚,则陷于禽兽之域者,有矣。 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是以,古昔圣贤,恂栗戒惧,存养于未发之前,使是道之体,昭然于方寸之内。精一谨独,省察于已发之际,使是道之用,流行于日用事物 之间。极其至也,与天地同其大,造物同其功,岂词章功利之可拟哉!昔孔子之所传颜曽,思孟之所学,皆以此也。及孟子没,而失其传者,千有余年。周子发其端 于前,程子遂扩而大之,朱子又集而全之,故吾道遂大明于宋焉。西山真氏,亦庶几乎此也。元之鲁斋许氏,虽其道徳之全,未及于宋,观其所行,端悫务实,亦非 世儒训诂之可比也。此外诸儒皆以考索为足,以明道批注为足,以传道求其操存践履之实者,盖寡焉!若双峯饶氏公迁朱氏,已不免此弊,其流至于陈氏吴季子等, 则其口语乱道,其不得罪于圣门,吾不信也。但其纂组钩摘,有便于人之口舌,故幼学之士皆悦,而尚之其害为尤甚也。居仁思与天下豪杰之士,讲明而践行之,刋 落浮华,一趋本实,庶有以革其弊。但力学疎浅,终不能遂也。今宪府潮阳李先生有见于此,即文公旧日讲道之所,重复作兴,此正斯文复盛之秋,豪杰奋励之日, 而足下已与其选,必将用力于圣贤之学,以明斯道者。复蒙见谕,区区之出处,然此事但当揆之以道,决之以义,亦非居仁之所敢适莫也。

  复南康何浚太守
  窃闻,盛帝明王所以建立人极,扶植生民,未始不以贤才为急,其所以作兴人才,造成后进, 又必以学校为先。茍贤才不立,虽有仁民爱物之心,孰与行之?学校之政不修,而欲造人才成善治,兹亦难矣。故唐虞三代之治,所以雍熈悠久者,本于斯焉。如尧 舜命司徒惇五典三代,明庠序学校之教,具见于经传,可考而知也。若吾夫子,集羣贤之大成,以垂教万世者,至为详尽。然自汉以后,在上者虽或建学而无教养之 本,为学者徒守章句而不知进修之方,其人才之不如古,宜矣!尚望其及于隆平之治哉,呜呼!所谓君子不幸而不得闻大道之要,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泽者,可 胜痛哉!幸而周、程、张、朱数君子者出焉,大明圣道。然后士之有志于学者,始能脱乎章句之陋,以求造圣贤之域。志治者,亦有不屑汉唐智力之末,而欲尧舜其 君民者,皆数君子倡道之功也。今去数君子已逺,口语词章,哗然以眩于世利禄之诱,汲汲以夺,其心不有好古信道之君子,孰能起而正之哉!佥宪潮阳李先生与贤 执事,好古笃信,即先贤故居文公旧日讲道之所,重建学宫,招至四方贤俊,共明圣道,为国家崇建人文之本育才论秀之实,将使士气大振,贤才聿兴。所谓恺悌君 子,遐不作人者,复见于今日矣!去岁佥宪先生辱枉下顾,今者贤侯善辞令厚币帛重,烦郡学司训降临衡茅,然此聘贤厚礼。居仁愚陋,曷足以当之。但礼意已至, 有不得辞焉者。是以不胜悚惧,对使拜受,俟赡养老,母趋拜黄堂以图面谢。

  与丘时雍
  昨蒙见示陈公甫诗,诵读之余,令人情意浩然。夫公甫,资性英明,才气髙迈,抱负宏大,居 仁所以深为公甫喜也。观其诗,皆雄才大略之所发,其体律句语,又皆髙切古健,靡不有法。岂其以此为重,而用心乎?抑以此为末,而不为所累乎?夫人之心,虚 灵不测,函具万理,必其无一毫之累,乃能与天地同其大,故仆之所以望于公甫者,在此而不在彼也。

 奉罗一峰(一) [2]
  道之在天下者,未尝一日无。所以有明不明者,由人之学不学也。然世之学者不少,而道卒无 以复乎古昔之盛者,由其所学有正不正,用功有真不真也。以不真不正之学,虽倍其功而无益,其害于世也,必矣。自宋儒既没,正学不传,士风颓靡,间有英才豪 杰,有志于此者,然以信从者寡,终无以振起斯文,丕变士风也。伏闻先生有志于,此未知其详。近日得会丘、董二公,具道先生处心行已之要。又获覩佳翰,遂此 推求而知所志不凡,任道甚力。居仁不胜忻跃,正叹今世乏此等人品,不意得生同时,何幸如之!岂但托交而已哉!意者天悯斯道之孤,生此豪杰,共任倡兴之责 欤,即欲趋拜,未知能就道否?兼以贱体疟疾,故谨裁书,并疑义数端,専人赍奉其余,欲求正者甚多,尚期面晤,不尽述也。
  窃疑,程夫子、朱夫子俱传圣人之道,其全体大用,无不同者。然其工夫造极,亦不能无大同 小异处。如程子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朱子又作《敬斋箴》,又言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进其知,使本立而知益明,知精而本益固。愚意此圣贤千百世 为学之要法,程朱能用力如此,故其工夫全体,道亦全尽,非诸儒所及,然细推之,则程子涵养功完,故践履极其纯正。朱子穷理翫索功宻,故文理极其纎悉,此造 徳亦各有所极,而不能无少异也。未知是否?
  窃疑,朱子没,其门人亲炙朱子日久,尚未甚失。然训解渐烦,实体之功少矣,再传则流于口 语,遂失其真也。自是以后,儒者多是穷索文义,以博物洽闻为学。仅有西山真氏,知居敬穷理,故学虽博,有本体工夫。鲁斋许氏,不务辞说,故学虽未极全体, 而践履确实。吴草庐初年甚聪明,晩年做得无意思。其论朱陆之学,以朱子道问学、陆子尊徳性,说得不是。愚以为尊徳性工夫,亦莫如朱子平日操存涵养,无非尊 徳性之事。又观其《徳性箴》,何尝不以尊徳性为重乎。但其存心穷理之功,未尝偏废,非若陆子之専本而遗末。其后陆子陷于禅学,将徳性都空了,谓之能尊徳性 可乎?未知是否?
  窃疑,日用间工夫最怕做得不真。第二则怕间断。近见《语类》中有“做主敬存心工夫不得其 要,遂入于禅学者;又有不知主敬存心广览博记,遂成博杂,无以贯通乎体用之妙者;又有恃其才气刚大,自谓能任道力行,不知圣贤操存省察之要,终为一节之士 者;又有气质温厚,恬淡自能涵养工夫,不知戒谨恐惧之实者;又有工夫间断,卒无成得者;又有兼好诗文,遂为所害,造道不纯者。大抵要传圣贤之道,须实有圣 贤工夫,稍有所偏,便为全体之害。故不真者,多害道;间断者,无成功,未知是否?
  窃疑先儒言为政不法三代,终茍道也。居仁尝思,须要有圣贤之学,方做得三代成。程子言 “有天徳便可语王道”是也。三代以下,汉唐宋为盛。唐之人才,驳杂无可与议此者。汉之人才,大概近古,如董仲舒诸葛亮庶几乎此。然董仲舒本领纯正,才力恐 有未及。孔明才力可为,纯正不及者。伊周事业,大抵难若。宋则人才之盛,三代治道,乃所优为。惜乎不曽收拾来做也。今之人才寥落,特甚此有志者。所当益 修,其过不遇则在时也。未知是否?
  右《疑义管见》所窥测,窃恐工夫未足,不能无差。因书求正髙明,辩以示教为幸。

  与辜颛
  所贵乎士者,以其能立于斯世而不失其所守也。故充达之,则徳业之盛,屹乎若太山之髙,浩 乎若沧溟之深,炜乎若日星之炳,久而为圣为贤者,葢以其始能不失其守,终能驯至其极也。故朱子曰“能知为士之道,则知为圣之道。茍或一失所守,则制行顿 亏,本心遂丧,甚则贪昧,茍且读书益多,讲究益广,无以有诸已矣。况能臻其极乎”某尝观古人于富贵贫贱之间,穷通得丧之际,确然自守,而无骄滛茍谄之意 者,心窃慕之。况同世之士乎。伏闻足下,明达贤良,恬然自若,虽遭遇通显,略无骄溢之意,必其中之所守,有大过人者。某以故欲致愿交之心,但贵贱势隔,不 敢妄自进于门。下于去岁始得一赐接见,覩徳容而听言教,受益实多,至今未尝忘于懐也。但某资性愚弱,用功疎浅,几于湮没而不能自拔矣。向蒙邑宰李公,不知 某之不肖,特赐眷爱命于社学,恳辞再三,未蒙回允。夫以某之愚钝疎懒,困于蓬茅,老于林壑,正其宜也。至于出入公门,滥名师职岂,所愿也。伏望明达矜察愚 情于李公处,特烦片言,得遂鄙志,感徳为何如哉!迭山谢先生云“士屈于不知已,伸于知已”敢布腹心。

  答进邑大尹
  先正云“爱民之实,当择守令之贤,则守令者实”。民命所赖,非才徳备者不足以当之而明,执事居此,岂非生民之幸乎。居仁抱愚守拙,无用于世,辱蒙眷问,赐以厚礼,不胜铭感。于同府乃居仁《春秋》师,又兼世姻。冬初回,若得面会,当达尊意。

  与刘用光
  《春秋》大义在于安中国治四境。廉州濒海而阻山兄今守此,施惠泽以及吾民者,固有道矣。[3] 而猺獠恃其山溪洞穴之险,不习中国礼义之俗,盖因风气偏僻故禀气亦偏,习尚恶陋。先王因其如此,故攘而却之,守而备之,使之各安其所,不得以扰吾民、猾中 夏而已。茍吾民安吾兵,精吾备严彼,自不敢来犯。设若来犯,亦当速攘之而不可缓。或严兵以威之,或设竒以胜之,或藏伏以击之,或据险以邀之,或登髙以压 之,或设疑以乱之。贵在谋之审而行之勇也。亦须示之恩信,使知吾无害之之意。彼必畏威懐徳,各安其分,无觊觎之心也。先儒云“御蛮夷之道,以守备为本,不 以攻战为先,尤为切要也。虽太守之职在于抚民,然文武全才,亦豪杰之所当尽者,敢并及之。

  寄张廷祥(一)[4]
  去秋姚悌回,言尊兄今岁开学西山,未知的否。今之学者,切实为已者甚少。若非主教者,真体实践以开圣贤门路,指示圣贤工夫,后学如何下手。舒冕别后,有音问否?[5] 不知亲函丈时如何教他做工夫。门下更有可望者否?大抵人之为学易偏,茍无真儒为之依归,则髙者,入于空虚。卑者流于词章功利,是以依乎中庸为难,且好髙妙 厌卑近,好竒异厌平,实喜寛纵惮绳。检此学者之通病,又有以智计处事,以为有才反流于诈妄者。伏望尊兄裁节杂冗,専以修身讲学为事,庶使有志者有所宗也。 闻门下有欲入广游者,岂非厌此之卑近、喜彼之髙大欤。又闻老夫人欲往邵武,兄欲随行,此亦当以义裁之。老人年髙气衰,闽有岚瘴,尤非所宜。古之致女者,多 是遣使达命以尽恩意。若命子弟以礼物致意,岂不胜于劳动老人溺爱而往乎。陈刚书来言,新创学屋于梧岑,居仁拟此月尽去一游,若得吾兄来彼一会为幸。此人安 贫守道,亦世所难当,扶持奬励以成其徳也。文灏亦有志之士,纯笃颕悟,望老兄与进是幸。居仁贱疾比旧日为安矣,但学业未有精进,尚未敢无所事也。

  与陈大中(一)
  初七日蒙送至髙方而别,晩经严方分水岭,瞻览雄岚诸峰,髙耸端圎,磊落纵目怡情。惜不得 与大中共共之。暮投塔水吴当(杰益)之家,欵礼备至。亦可谓北道主人矣。初八日偕杰益同游五彩山,至牧阳而别。午歴李梅,瞻眺诸峰,候大中至,再与徜徉。 初九日早抵家。噫!居仁所望于大中者不浅。大中所以自任不轻,必存心极其密,察理极其精,方可深造乎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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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14-02-28
与江深
  不学圣贤,则学无归宿。功名利禄既非立身置足之地,虚无寂灭又非穷理修身之道,此所以不可舍此而就彼也。进为之方,圣贤方册已备在,人体验何如耳。四书外,惟《近思录》亲切,不可不读。

  与戴太守
  居仁游淛,辱公礼际之厚。自媿愚陋,无以答徳意万一,毎思及之,欲发一言以达愚诚又无便 使。今谨裁书,烦司训虞君,附呈。夫古之君子,进则救民,退则修已,其心一也。葢修已者,必能救民,救民者必本扵修已。后世此道不明,居位者不本于修已, 而以才智计谋为治,仅至小康而已。若夫修已者,则其公平正大之心,昭格无间信于上,感于下,不待教令之出而民已向化矣。况其发政施仁之际,如雨露霜雪,何 物而不被哉。虽或为权势所制,不得尽施而其心固已协于神明,孚于民庶,誉于士类,播于逺近,传于后世。如此则爵虽不进而身益荣矣。居仁向在贵郡,与公相接 之久,知公才识足以有为。绍兴利疾,公已能察知。伏惟以公平正大之心,据天理以处事。凡政之有益于民者,有闗于教化者,悉举而行之。有害民伤化者,悉除而 去之。公之髙明,固不待愚者之言,然感公之厚徳,非言以陈善又不足以报也。但居仁识浅不足以深知公之藴。心术隠微之间,惟明公自察自省,以尽古人修已治人 之道。幸甚。

  寄张廷祥(二)
  此道理,与生俱生,有一毫未尽,便是欠缺了自家底。故提警扶持,全有頼于吾兄。窃观圣贤 之教,虽多不出于存心处事。存心以敬,处事以义,敬义立而徳不孤。看来,后人处事,多是智计才识。未尝有义以方外之实学,故获禽虽多,终是诡遇。此处见得 分明,则王道伯术判然二途而不混矣。尊兄于此,谅察之已审。但愚昧之见,亦欲质于髙明也。

  寄周时可
  居仁今蒙二司大人延请入白鹿洞。自揆才徳疎薄,不足以倡兴斯道。今之士子,汨于功利,悫 然志于正学者甚少。蒙遣武平舒冕从刘文纲受经,卒业后复从居仁游,与同入白鹿月余方归。后生辈,如此人之志亦不多见,此皆时可作兴奬拔之功也。希贤室不知 谁做,闻是先生命名不知是否,今已无存文会堂亦无存,今欲修洞,志追述其事,望回示本末为幸。洞中少书籍,望广求入洞,以嘉惠后学幸甚!昔朱子虽升去浙东 提点,犹拳拳于此。遗钱命后人兴理,先生之心亦然,故以为请。

  奉张廷祥(三)
  武平舒冕来,从先生游。吾道中得此人,有可望者。尊兄开示其用功之要,幸甚。今之士,习不美,只縁科举功利害之能。脱此累者又皆过于髙妙,沦于空虚,其所以正人心、振士气,其责岂不在吾之廷祥乎。

  与艾崇徳
  闽之舒冕来,从张兄游,所以辅仁责善尽丽泽之益,有望于足下及周君镐、管君瑞、刘君希孟。白鹿洞亦望贤辈连茹而来,表率士类。

  荐陈大中(二)
  窃闻先觉者,后学之所效益。友者,众人之所亲。今洞中人才渐集,居仁一人,难以独教。有进贤县辛卯科举人舒刚,因为母老,不忍远仕常年在家进学,训迪后进。其人安贫守道,望礼请到洞,则后学有所熏炙,士风必振,贤侯作兴之功,斯为至矣。

  寄丘时雍 [6] (二)
  饶城晤会之后,又蒙教翰见喻,又以诗赠从游之士,感荷不胜。盖君子修已诲人,出于中心之 诚,故如此也。又蒙示以“君子有教无类,不可有所择”,此先生之盛心。居仁所当佩服。然其以慕道之心而来者,固当欢然乐得,其人岂论其类哉。若其心本非慕 道,只因见上司作与,为利禄而来者,教之以善则不听,导之以徳则不从成,羣作队习为怠,惰放肆之行,见利则争闻,义不服壊文公之教,反玷上司作兴之盛意, 若此者尊兄将何以处之乎?外人闻此,必将諠起谤议,又将何以自解乎?是以居仁益忧益惧,恐教无所施也。尚頼尊兄与廷祥张兄力赞其事,上司诸公亦有尚徳之 心,故某暂可居洞,以俟贤才之集。夫谨其始尚,恐不能保其终。况不谨其始,能保其终乎?居仁葢欲不为拙工,改废绳墨,开圣学门庭,以来豪杰之士。若汨于举 业,但招得一等凡才,不会做举业底人来;聪明敏达能做举业底人,都不来矣。能举业之人,尚不屑至。英迈超卓之人,尚肯至乎?如此则文章尚不能得其上者,况 道徳乎?其必自坏其徳业,况能成就人之徳业乎。若崇道徳,举英才,振士气,则四方豪杰必将渐至,迟以数年,将见人才辈出,又何患洞之不兴乎。兴洞之法,无 出于此者。欲望时雍条具此意,以达于诸公,扶持名教。髙明之本心,故以此为请,不知吾兄即今工夫如何?进徳修业,必益不倦。古之人进则救时,退则修已,必 不虚过一生。以兄之才识,进道不已何可量哉!况道在日用,无时无处不是吾人进学处。但要存心省察,如事亲则在事亲上察道理。接宾客,便从接宾客上察道理。 读书,便从读书上察道理。是者行之,非者去之,圣贤工夫不出于此。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古之圣贤,固不求功名。功名未有大于圣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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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夏宪副(一) [7]
  窃思古之学校所系甚重,凡国家之事无不出于学者。非惟举用贤才,出于学虽行兵出师,亦受 成于学也。葢以政由教出,治以道明,故士之所学者,无非修身致治之道。上之所行者,无非学校所穷之理也。自汉魏以下,学校之教不过以训注记诵为业,未尝即 物以穷天下之理,故无修身致治之具。上之所用者,非得乎明徳致治之人。如萧曹房杜等号称贤相,然亦以其智谋才力之长,其于天下之事,不过补其罅漏,修其缺 壊,岂能事事物物尽其当然之则,使生民各得其所乎。程子谓其未尝以道治天下,不过以法把持是也。至宋之时,安定胡先生,能知乎此,故立经义斋,治事斋以 教。学者凡治民治兵水利算数,无不讲究,其后关洛诸公继出,故格物穷理之学,修身治世之道,焕然如出三代之上。居仁质虽愚弱,窃有感焉。每欲学之而未能 也。向因家贫饥旱,穷究水利,编集成篇,特以身居下贱,未能推行,痛念乡邻贫困,家人无以为生,谨此上呈,虽曰救时之急,亦所以示学者,使知即事穷理,不 专为纸笔无用之学也。所以呈于先生者,以先生儒道宗主,使人知学校之重也。

  与娄克贞
  前岁辱书示教,未能领悉,欲面罄而无由。然天下古今之道一也。固无彼此之殊,惟其是而已 矣。孔孟程朱所以异世而同符,某毎与同志讲论,不敢辄有雷同者,亦欲求其是而合于一也。岂敢彼我相髙而为自私乎。但世之君子往往过于髙妙,以为卑下而不 取。窃观圣贤之学,无不在乎实地上做,故程朱与当时议论,每以好髙为戒也。

  复张廷祥(四)
  去岁,辱惠书开示为学之要。盖恐某学有所偏而欲救正之,所感多矣。又蒙欲与罗先生下顾 此,某所当趋拜。先觉以求正者,反辱垂念,怠缓之罪,何可逃也。某不肖妄意为学工夫,浮华卒无所得。近年以来,稍悟前失,欲求精切用工,不幸疾病来侵,几 死者再至。今气体虚乏,不知何日得遂趋见之愿也。承谕公甫书,蒙克贞兄示及,某因得反复思绎,窃窥其一二。夫公甫天资太髙,清虚脱洒,所见超然,不为物 累,而不屑为下学,故不觉流于黄老。反以圣贤礼法为太严,先儒传义为烦赘,而欲一切虚无以求道真。虽曰“至无而动”,如以手捉风,无所持获,不若日用间且 从事下学,外则整衣冠,正容体,蹈规矩,谨进退。内则主一无适,使无杂扰庶乎。内外交养,静则可以操存,使大本自此而立;动则可以省察,使达道自此而行。 夫道本人所同有,公甫曰“至无而动”,莫实于理。公甫曰“致虚所以立本”,此皆不可晓也。望将此意附达公甫,以公甫之髙明,必能自省,庶几正学可续。愚见 如此,未知是否。

  复宪使陈文耀 [8]
  程子曰“古之时,公卿求于士。后世,则士求于公卿”。葢公卿求士,所以乐善好义之诚,故 四方莫不感化,贤才莫不登用,而治道隆矣。士求于公卿,则廉耻之心丧,而世道降矣。居仁人微学寡,僻处穷乡,茍安愚分,虽乡党富势犹不敢有求,况公卿大人 乎。今蒙大人怡然忘势,以礼愚贱,有古公卿之风,无愧于程子之言也,感激不胜。谨此申谢,伏望以此谦光之徳,广访求之道,则贤于某者,亦将以类而合。区区 愚陋,又安足以副贤,君子知人之明哉。

  谢夏宪副(二)
  一阴一阳之谓道,故圣人作易以明之。以事而言,则善为阳,恶为阴。以人而言,则君子为 阳,小人为阴。故圣人所以扶阳抑阴者,惟恐君子之道不长,小人之道或盛也。其于阳长之卦,曰复曰临曰泰曰大壮曰夬,所以深致其扶持,喜幸之意。其于阴长之 卦,曰姤曰遯曰否曰观曰剥,所以深致其忧惧戒抑之心。某非能有君子之道也,蒙先生以君子之道待之,故不敢不以此为言。而先生所以眷顾于愚贱者,亦欲君子之 道长也。所以为世教者深矣,所以开示学者为善之方,至矣。所赐《伊洛渊源》拜读,未能释手,感戴之重,何止拱璧。

  谢陈佥宪 [9]
  伏闻天命之性,纯粹至善。循之则治,失之则乱,此致治者之所不敢忽也。然是善也,一念发 于心,为甚微,达之天下无不足。葢贤才以类,合而从民,庶以观感而化。惟公好善,由乎中心出,治之本其在此乎。某非能有善者也,蒙公之好如此,况实有是善 者乎。然则不善者,其有不畏者乎。推而行之宪纲,其有不振者乎,此某之所以且感且幸也。

  答本县请乡饮
  国朝举行乡饮,其礼在于养老尊贤,其徳在于化民成俗,其制作出于圣人之手。遵行在于司牧之贤,举兹盛礼,召及愚儒,非敢为长,往过中之行,懐沮溺忘世之心,顾徳不足矜式羣类,言不足开示周行,疾体久羸,未能奔赴伏,望贤明俯垂仁恕。

  与罗一峰(二)
  往岁质疑于左右,未蒙正其是非。窃自疑其词义猥屑,君子所不取。诚意未至,君子所不受。 或尊意未察,以居仁托病自髙,而抑其僭妄,方将自反。续后闻知四方士友,以为先生非徒不鄙,反以警示学者。先生之心,固广大无私矣。但居仁不得以消,闻过 之渴也。然天下之言有不得已而言者,有得已不已而好言者,亦有不知其理而妄言者。好言与妄言,虽智愚不同,其私则一也。惟不得已而言者,乃当言也,非私 也。居仁所以进言于左右者,以非左右之公不能受,非左右之明不能择,非左右之贤不能发扬,以及后学。今先生,望重四方,为学者宗。仰道之兴废所系,先生固 不可不自重其任,而居仁亦不得不与先生明辩以求至当之归也。所欲言者,具陈别纸,惟髙明采择幸甚。伏闻兴创金牛洞以教学者,不胜欣悦。其立教规模,量必脗 合古意。然洙泗授受,具见论语河洛,授受具载遗书文集。紫阳授受,具载语类文集,此皆先生所素讲者。惟体验而力行之,以开圣学门庭,则英才类至,道之明也 可冀。学之传也,可久,而泽流无穷矣。居仁俟疾一愈即来观光,而少赞于下风焉。伏闻先生作《易经集说》,不知尊意所在,愿附一本见教。昔朱子注书,多与朋 友讲论。盖易之为书,始于伏羲,成于文王周公,备于孔子,而明于程朱。所以然者,因风气不同,世变不一。太古之时,世质民淳,只用卦画以示吉凶,而开物成 务,利用厚生,辞不系可也。至文王周公之时,则世故渐多,情伪百出,徳不可不正,辞不可不系,故曰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然须知文王 周公所忧患者何事。至孔子,当周末王教不明,世道益下,其所忧者,又非文王周公之比,故十翼之作不得已也,与拭泪而作《春秋》同意。至孟子以后,诸儒妄以 已意穿凿溺象数,而不知求理,循流而不知求源,遂失圣人之意。程子忧且惧矣,故作传文,然后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而易大明矣。朱子又推本伏羲文王立卦系辞 之本义,使古今一贯,非以程易之未善而更作本义也。愚意易之书,具于未画之前,明于既画之后。因世变风气而有详略,所谓随时变,易以从道是也。羲易者,太 古之易也。周易者,中古之易也。孔易者,末世垂教之易也。程易者,今世当用之易也。本义者,推原古易以及今也。姑撮其大要,其余详细,尚图面质。居仁又有 不得已而言者。公甫陈先生,名重海内,与先生所交最深。居仁与四方士子,亦以斯道望于公甫。不意天资过髙,入于虚妙,遂与正道背驰,不知先生曽疑之否。若 曰不知其非则思修,身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知其非而不告已,亏朋友之义,所以辅仁责善者,其失已在我。获覩公甫《与何时矩书》,欣然喜 其见道,大意然推之其曰“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又曰“尘微六合,瞬息千古,只是一个儱侗”。自大之言,非真见此道之精微者,乃老庄佛氏之余 绪。圣贤之言,平正切实,天虽知其所以为天,而未尝曰“天自信天也”。

  奉张廷祥(五)
  闻知去冬与陈公甫相处,所以讲切者如何?窃观古今人才,有晩年而学益进、徳益熟者;有晩年学问志气聪明俱不及前者;又有晩年所失愈甚,遂至颠倒错乱者。即此可验所学之正否,工夫之疎宻。静而思之,不胜戒惧。谨以献于髙明,乞亦加省有可见教处,莫靳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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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蔡登
  向得会聚,深副愚望。葢天下可乐可悦之事,无过于此者。更望致谨于燕闲独处,益致博约之功,幸甚。居仁会丘时雍,渠深。恨未得与从善相会。丘公爱士出于中心之诚,如再至郡,宜一访之。

  奉宪副张希仁
  禫制已终,不审出处若何。大抵仕以行道,乃为出处之正。若禄仕则有时而然,非常理也。继 嗣事,量髙明自有裁制。古人,道修于身,乃行于家;道行于家,乃行于国。故关雎为正家之本,墙茨为败国之原。唐髙宗、玄宗《实録》望一详观。居仁于去年丧 妻,家无内主,儿女无依,故不敢逺出。而趋拜之愿,莫能遂也。陈公甫闻去冬到先生家,不知讲贯如何,大概此兄学太髙虚超脱,于正学有害。先生察之否。

  寄张廷祥(六)
  居仁欲修《春秋集传》,此志已久。惜学力未至,不敢下笔。夫《春秋》,仲尼用意最深者。 当时羣圣制作已备,然皆当代事。圣人固已述之,为后世法。若《春秋》,则乱世之事,圣人是其所当是,非其所当非,裁酌损益,为百王之中制,万世之程凖。先 儒发明宗旨虽多,惟程子以为经世之大典,乃约而尽。诸儒之传,亦惟程子发明精切有力。如胡传虽议论发越,然义理切当不及程传多矣,况未免有张大穿凿之病 乎?居仁欲取程传为正,旁取诸儒之言以附翼之,仿诗经集传。先训文义叙事迹,然后用胡传,及先儒言之精切者,以发明圣人之意,要使王道灿然可举而行也。先 儒谓圣人心事难知,圣人心事天理也;谓圣人行事难知,圣人行事王道也。理精道明,岂有不知《春秋》哉!愚以先知春秋,莫如孟子。后知《春秋》,莫如程子。 谨以愚见,质于髙明,幸勿靳教。

  寄晏洧
  幼年同学之士,或一别而再不相会。或虽会而相处不久,则此学之衰可知。今蒙书翰逺降,相 爱之厚,为何如哉。大抵为学之道,在于穷理修身。朋友之道,在于讲学辅仁。茍不务此,虽日相亲而无益也。夫古之人,遍交天下之士,以明其善,力师圣贤以凖 其归,岂可偏狭固滞守一善以自足乎。居仁自丙戌年丧父,戊子年丧母,至辛卯年得疾,纒绵八年方愈。故血气早衰,不能精进。今又丧妻,无一好况。但此道理无 处不在,虽居忧患,茍能存心察理,亦无非进学之地。今未能然,所以可愧也。不知老兄今日所进若何,又不知盍簮之期在何时。岁月骎骎,老将至矣。某昨因自思 迭遭忧患,或是天意欲作成我做个人,欲尽余年残日,付归学业以毕此生,不知吾兄肯同志相辅否。

  奉张廷祥(七)
  数奉书于左右,似乎烦渎。然以先生之贤,而不与言,则失人矣。又孰可与言乎?正学孰与倡 乎?邪说孰与熄乎?窃意圣道之大害有二,功利、异端也。功利之害人虽众,然皆中人也,其失易知,故其害亦浅。老佛所引陷者,皆中人以上之人,其才髙,其说 妙,非穷理精者,莫能窥其失。以二氏论之,佛氏之害尤大。老氏只是虚静无为,佛氏又做存养工夫,其精微髙大,善引诱人,又善驾驭人。故上者被其引化,中者 被其驱驾,下者被其诬诳,所以滔天之祸,尽归于佛氏。今其说已流传海内,士大夫宗之者甚多。先生用何以熄之乎?愚意,莫先自治躬率,学者去了许多好髙妙底 病痛。日将四书反复,熟究程朱之书,切已体察,使吾身心义理,有以洞贯大本,然后方能指其病而正之,此内修而外攘之道也。髙明以为如何?闻一峰先生,广大 刚健,无骄吝之私,乐与人为善,欲頼共扶此道,但不知他穷理工夫如何?所欲言者甚多,略述数端,具陈别纸,愿赐裁正。

  上邑宰
  窃闻天命之性,具于人心,浑然至善。其体则为仁义礼智之徳,其用则为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 情,是皆本于自然,非有待于强为也。惟气质不齐,物欲或从而蔽之,是以有智愚贤不肖之分,过不及之弊,必頼圣人修道之教,然后得以明乎善,而复其性焉。夫 自唐虞建立司徒典乐之官三代庠序,学校之设,教养之道至矣。而周礼地官之职,又有考察徳行道艺之法,此其风俗之所以淳厚,贤才之所以众多也。迨夫周衰教 弛,孔子以圣徳无位,乃与颜曽之徒,自相授受,以传其道。又删述经典,以垂于无穷而万世。道学之宗,有所归矣。自汉魏以下,虽读其书,鲜能得其意,讲其理 未必践其实。至宋之诸儒,始能寻其绪而得其真,廓其道而阐其教。其余若泰山孙石之徒,白鹿岳麓之类,亦得以即山林闲旷优游讲习,以成所学,故三代以下称人 才之多者,必曰宋也。伏惟太祖髙皇帝,肇有鸿基,崇建人文,广立学校以为政治之本,故贤才之出亦不乏矣。伏惟大人先生,学问充盈,才徳出类,政声逺播,徳 教日新。某等叨居治下,何其幸哉!某每与四方师友会聚之间,无不乐道贤侯之盛徳,与其施为不茍者。某素守贫贱,不敢求知于人,而辱贤侯之知已。初蒙命召, 不敢趋赴者,诚以下民之分,未可犯义而不顾也,而大人仁恕不,惟寛其逋慢之诛,又悯其贫乏,轻其徭役使得以遂其生,赐之古诗令,得以广其见。凡吾同类莫不 仰戴而归徳矣。某之愚陋,曷足以,报称于万一哉!惟有日夜精勤惕励,力求圣贤之道,以求无负为可耳。但愚钝凡庸,自幼失学,年十四五虽能读书知文义,而进 为之术则未闻。焉是以功虽勤,徳不进。志虽笃,道未明。大恐汨没一生,不足齿扵人道。于壬申岁始师于于先生凖,至甲戌岁复游康斋先生之门,始知圣贤之学, 不在于言语文字之间,而在于身心徳行之实,故追前非欲求自新之实。但终以驽庸之才,不堪鞭策而进也。思与二三同志,别求燕闲之地,以共讲其所闻而不可得。 于是乡党某等捐割已资,即幽旷之地,构屋数间以为,羣居讲学之所至。壬午三月师吴与弼经歴至所,赐之扁曰礼吾书舍。盖因其地而寓号焉。至今岁,同类渐众, 屋舍寡狭,难以容居止。有乡邻某,见多空闲麦地,五六余亩,在于舍后,可作学基,复有义士某等俱愿舍田换易,共成美事而某执私不从者,岂非固蔽之深未易以 善道开之耶。而乡邦多士咸曰,幸有贤侯在上,素重儒教,其所以作养人才,振兴士气皆在指掌之间,且见利而忘义固小人之常情,以公而治私,实君子之大政。曷 不跻彼公堂,具道其所以然乎。程子所谓以官府治民之私者,此类是也。昔子游为武城宰,邑人皆有弦歌之声。今兴学礼吾,正使斯人得闻弦歌之美,以彰侯徳之 盛,何独子游専美于前。某又念兴安之壤土比之他邑固为褊小而学者之众乃倍于他邑岂人情之异哉亦系于在上者之作兴与所以倡之者何如耳。某学虽疎寡,敢不竭尽 心思,推广师说以为多士之倡,而作兴之任,实在于贤侯一念之间矣。伏望慈仁大施政令,使山林士子,咸得藏修,游息于中,以尽成已之道,皆徳泽之所及也。且 使书院之迹,留于后世,则千载之下,必有观感而兴起者。又岂止于一时之盛而已乎。

  与庄孔旸[10]
  居仁既愚且贱,僻处山林,多病未出。虽闻髙明之名,至于学行之大概,犹不得闻,况其藴 乎。近谒南昌张廷祥,复会同里姚润,始知先生为人之详,才气抱负不小。居仁幸生同时,不能一会,简贤之罪,未敢辞也。故敬裁尺牍,以致仰望之意。盖古之君 子,生同其时者,非特相知而已,必也相与讲求,辅翼以成其徳业,以共济斯时,以同倡斯道。区区所以望于髙明者如此,倘蒙不鄙而赐之,教诲幸甚。

  与周时可
  居仁于戊子年曽奉书于左右,未知达否?于后虽病困山林,懐想不已。盖昔在白鹿洞,询知阁 下本心,故未敢相忘于江湖也。但病困中不接外事,故不知动履之实。病后谒张廷祥,论阁下学行之美,又会姚润华亭兵部,益得其详,故愚心眷眷,不能不发一言 以达聪听也。古人云“儒者逢时,生灵之幸”。髙明幼学壮行,展素藴成人才美风教是其任也。窃观自契敷五教之后,教养选举之法,见于周礼司徒详矣。自孔孟不 得志,然后教不行于上,学乃传于下。秦汉以后,上下之教俱无。非无教也,乃所教非教也。然选举之法,汉犹近古,隋唐则空言无实矣。至宋,则程子发明学制以 言于上。朱子作贡举私议以论于下。当时虽沮于权幸,实后世所当法也。愚尝叅详之明道发端以开示神宗,而神宗始志甚髙,故明道之言,纯然先王之教,无一毫后 世夹杂之弊。伊川学制因时制而改酌之,虽去其考试之陋,亦未免尚供文课。其推择选举则一也。朱子之议,盖欲救一时之弊,以渐复古制,故未免于文字考试,然 必立徳行一科,以重其选者,以为非此无以为教,亦无以革当时之宿弊也。又于文字之中,命题作义,去其工巧骈丽习,为深厚简严而欲贯通经义,条析明白。又必 慎选教官以主教导,其意切矣。愚意,后世欲大有为,须用明道之言,乃乾坤简易之法。其用力甚易,得效甚速,不得已而用。朱子之议,虽可救弊,颇似费力。今 时幸有太祖髙皇帝,立有岁贡一法。若以徳行才能一科,由廪膳岁贡而进,依仿明道之法,慎其选重其职,文章一科从増广者试,而进严其考厚其词。数年之后,道 徳既重,士风丕变,然后复先王之教,以去糊名考校之陋。此似亦简易,伏望将周礼司徒明道札子伊川学制朱子贡举私议,熟读详味,以求其意。酌今之宜以敷奏于 朝万一。天启亨运,一赐施行,实万世之幸。不然亦当先得此意,则权度在我,方可随时处中。惟髙明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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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亲书
  礼重大婚,所以正人伦之首。配求贞淑是将谨徳教之端,仰乔木遗风,托丝萝新好,况令嗣俊 宜,位下孙女,早闲姆训,楷仪雍肃于闺门,而舍弟居仁房下侄男,麄学儒书,徳业未成于庠序,不愧匪偶,妄意髙门,伏沐姻仁以垂谦允,雝雝鸣雁尚期礼制,以 无愆灼灼其华,更冀室家而有善敢用不腆之币,以将衷寸之诚寅畏不胜,敷宣罔既。

  复余氏定亲书
  致政琴堂晩节仰全于当代,隠居蓬户考盘窃慕于前贤。道义之契既深,婚媾之聨宜讲。恭惟次令孙男志已宗于圣学,器不小成。窃念次舍侄女,教未就于姆仪,才何能淑。恭承嘉命允协良縁礼不虚行诚由辞立。

  复张廷祥内翰(八)
  春深伏想孝履,支胜为慰。懐慕中,忽承书翰,先赐五常冠及细葛一束,惠爱甚厚。覩物思 人,惭喜并集。得知先君子塟地,此至大至切之事,无怪吾兄之皇皇也。然塟者,所以藏体魄也,以安亲为主,只要得山脉所锺,土厚水深之所,即可塟也。江南之 地,所患者水蚁。然蚁犹可以厚为灰隔以制之,惟水气无不通透,不可限隔,尤宜谨慎。向与叶本真议,不若先将其地凿成圹穴,作成坟冢,俟雨水浸滛之时,开看 其中,以验水之有无,然后塟之,庶免后悔。尊兄以为如何。慨念斯道乏人,髙明密加操存省察,使表里如一。居仁工夫甚疎,愿得时赐教。墨以警不及为幸。

  又复张廷祥(九)
  奉别岁久,愈増懐想。一峰既亡,所与共事者,惟有望于尊兄。窃观近年以来,四方士子颇知 趋向,尊兄与一峰之功为多。虽然,尤有可忧者。今之士风,虽若振于昔年,陷于邪异者又非昔年比也。此实吾人莫大之责,当明理正心,以先之也。葢昔年之学, 専于记诵,博览训诂,词赋其所从事者,浅而陋。近年以来,学者立心稍髙,而不能仔细体验圣贤切实工夫,而妄意圣贤,故遂入于空虚玄妙。其凌髙驾空,反成狂 妄,其入异教也,宜矣。原其存心之失有二焉。只为工夫未至,身心纷扰放逸,要求虚静,故有屏絶思虑,以为心不放者。又有体察照看,心在内里,以为存者,其 心如此,自然不暇即事穷理。故穷理之失,亦有二焉。以为天地万物,无非此理,无适而非道。凡其知觉运动视听,云为无非至神至妙,其曰“无动而非神”即此意 也。又有悬空想出一个道理在虚空杳冥之中,以为无极之真,太极之妙,此乃吾之真性,不生不灭,无有始终穷尽,其曰“物有尽而我无尽”即此意也。不意此等乱 贼,生于吾世,非但为我兼爱,而已其与天地人伦物理俱已离絶,非但无父无君而已,不知一峰何故反尊信之。一峰后来,亦有旷大之意,想必为其所染也。今吾人 但当实做居敬穷理工夫,使身心内外一归于正,方有内修外攘之具,髙明以为如何?

  与邑侯论乡饮
  向者居仁不自量,其不肖趋赴乡饮。然乡饮之礼,乃周公所制。其品节之详,见于今之仪礼, 乃乡大夫宾兴贤能与行乡射养老者饮国中。贤者皆行此礼,故其节文繁盛。盖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上大夫为主也,养老之礼,一帝三王,皆已行之。所谓养国老于上 庠,养庶老于下庠是也。其礼必当简便,古者择三公之有年徳者,谓之三老。天子以父事之,则民兴孝三孤之有年徳者谓之五更。天子以兄事之,则民兴弟是礼行于 上教,成于下此养之礼也。庶老则养于乡之学。向者宪副锺先生,率学者习行乡射。今之士子始得覩先王之礼,是一幸也。但射礼主于习射,乡礼主于饮宾。乡射有 宾无介,乡饮宾介具全,其礼节微有不同者。向蒙举其大节行之,但讲求未精,未能尽乎先王制礼之意。葢于旅酬之礼不行,则主人礼意不及于众,而敬有未尽也。 交错之礼不行,则无以合欢而爱有未尽也。旅而不语,则宾主道义不接,而情有不通也。至于置席设尊,盥洗彻爼,皆当节之以礼,使始终不乱,乃善于行礼者。礼 乐待人而后行,岂不信哉!伏望就刘吏部处,借仪礼与知礼生。徒习行斟酌其宜,使不失乎先王!遗意幸甚。

  谢南康太守
  仆闻古之君子,所守甚约,而所施则博矣。所为甚寡,而所及则众矣。是何欤以其知所务也。 故身不出郡国,而风闻天下,教流后世焉。今贤侯执事于政理之暇,拳拳于白鹿书院,非知所务而何。盖所以继前贤之遗烈,为天下正学倡也。正学既兴,则海内风 动,四方豪杰之士,必将接踵而至,相与讲论切琢。使圣道晦而复明,则续文公之学,有功世教者,皆明执事之徳也。居仁愚陋,敢兢惕勉励,以为多士倡。若夫成 贤侯之志,使道徳焕明,尚有望于天下豪杰云。

  奉祈叅政锺宪副、庄佥宪
  伏承聘命令主白鹿洞事,谨于正月二十六日起行,二月初三日入洞。窃思庐山白鹿洞,名冠古 今。居仁自弱冠之时,因读前史,知其为第一书院也。及考舆经学规记赋,又知文公先生昔在其间,阐明圣学,非若他书院。姑记前贤之迹为辞章记诵之场也。及覩 文公全集,又知文公奏赐敇额,始终眷意,欲其久而不废也。在元不续,及我朝太守翟公,始创殿堂斋舍,然未有师儒表率英才习学,故郁而不彰。至潮阳李先生更 加完葺,延请名士弦诵其间,而风教始著。居仁之愚,亦玷礼聘。不幸居仁遭母丧而去,李公亦继以亡矣。而书院之废,亦宜也。今明执事慨然兴复,仍命居仁入洞 主事。居仁学陋才疎,何足以副委任之重。是以入洞之后,不胜恐惧,斋沐裁书,令门生胡觉、髙悌申致禀覆。夫天下之事,得人则与,不得人则废,必然之理也。 今欲兴复文公数百年之絶学以倡明于当时,非得四方英明豪杰之士,相与讲论,切琢于其间,曷足以及此。伏望广行推访有才气英明志向髙逺及纯笃温厚者,访得其 人,命有司以礼敦送入洞,则士气必振,海内风动,豪杰英伟之才必不逺千里而至。作兴之道无过于此者。若夫凡下之才,汲汲于奔竞者,不必招致也。况江右素号 文盛之地,学校科举足以供主司之选,岂待兴洞以教之哉。其间有志气,不羣敦厚好学举业已通复欲求进乎古圣贤之域,以尽修已治人之道者。茍非兴洞,何以聚而 教之哉。执事之意,必在于此。居仁亦以此望于执事也。谨荐所知数人,伏望礼请致洞,幸甚。洞中全无书籍,更望印求入洞,以赐肄习。

  奉祈大叅锺宪副
  居仁在洞,夙夜兢栗,教养无效,有负贤君子作兴之盛意。然理义者,人心之同。然以古道倡 之,谁不向风。但士习颓靡已久,人心沉溺难回,必得第一等人才,相与倡率,庶使中人之才,皆可渐磨激励而进,复文公之教,不难矣。若泛取凡庸之才,非惟不 能率教,必将怠惰放肆,反道败徳,有玷于文公名教必矣。今日兴洞,务使道明于当时,光流于后世,方不枉费一次作兴。若成就人才既多,将来必为世用,其泽岂 有穷哉。向荐舒刚,不知曾去请否。伏望命下本县遣使礼请入洞,训迪后进,幸甚。昔有问于朱子曰“何以能得天下之贤”,朱子曰“权力所及,则察之举之;礼际 所及,则亲之厚之;皆不及,则称之誉之;又不及,则向之慕之”。况今明执事以有为之才,居可致之位,皆能及此,又何难哉!伏惟以此好贤之心,推而行之,则 天下之贤,皆将归心于贤执事,况此邦之贤乎。好善优于天下,况兴洞乎。若好贤之心不笃,尊贤之礼不致,抱道之士固将却步而不敢进。鄙陋之士,必将趋利慕势 而来矣。居仁谨録诗文数篇以献,并求教正重兴洞记,不知尊意属笔于谁。海内之士,若陈公甫文虽髙,然过于髙,大多是禅学文章。张廷祥文精深,丘祭酒文典 实,惟在大人所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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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大中(三)
  为学大端,不出存心、穷理二事。故程子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今人不去敬上做 工夫,只去心上捉摸照看,及捉摸不住,索性要求虚静,所以入于空虚。殊不知敬则心自存,不必照看捉摸。敬则自虚静,不必去求虚静。今人不去穷理致知,只在 文义上绰过,又不于日用事物上推究,所以只见浅陋。穷理,是推勘到十分尽处。致知,是体究到十分明处。或读书,或讲论,或处事,皆要十分明尽,方是穷理致 知工夫。只看穷字致字,便无所不用其极。居仁二月初三日入洞,所忧者人才难得。小儿因母疾未到,甚欲大中来此,率表士类,但令萱年老又遭荒歉,量难起身, 此中租亦因修造费尽,待秋熟赡养令堂来。某已荐尊名于二司,不知他来请否?

  与南康府论租
  蒙给租榖,方司训十九日来洞支给。居仁以先父忌日之忧,未得面论。葢学租本以养贤赒不 足,此二者义也。事合义则久而益安,不合义则久而必弊。昨蒙欲一槩施给泽,虽似普然,在洞者贤愚不齐,贫富不等。若愚者富者亦与之,则滥矣。亦恐将来不足 于用也。望容居仁审其贤愚髙下有无贫富而品节之,开其多寡之数以凭支给,方为允当。

  奉何布政
  向令门生至豫章,蒙贤伯赐之教,言开其本心,回洞传宣,明训诸生,莫不感悦警惧。又蒙懐念薄徳,赐之厯书华笺,感戴何极。居仁在洞,愈増战竞,恐惧深惧,教养无效,有负作兴之盛意,所赖者有牧伯公卿,振扬斯文于上。在下者必有向风慕义而作者,此世道之幸也。

  寄张廷祥(十)
  朱子曰“此学不明,天下之事决无可为者”。看来,今日天下之事,惟学校一事全不可理会。 葢取士不以实行,则人无趋向,而教不可施。今人非惟失古人教养之法,主考者反摘竒搜隠,以乘学者之不知,欲其仓卒之间无所措词。学者亦终日搜截竒巧隠僻, 以应副考者之意。圣贤平易明白,正大道理,惜不知察。近与士子相接,解书多失经旨,原其所自,皆由搜截竒隠,以迎合考司之意以致如此。噫!岂非朱子所谓经 义贼中之贼,文词妖中之妖乎。世道至此,极矣!士生斯世,所以立身尤难,稍欲以正自立者,便与世乖违。惟随俗习非者,方得便利。茍非才志卓絶,独立不惧 者,安能保其不移耶。况欲挽回世教,移变士习乎。此居仁之愚,不能不以为忧,而望于廷祥者尤切也。令兄服制已终,当讲明正学,以示当世幸甚。

  辞祁大叅、锺宪副
  兴复白鹿洞,此不世之盛典,名教第一义也。居仁恭承嘉命,靡不尽心竭力,期以成功。不幸 旧疾复作,心腹气痞,疮毒满身,筋骨转疼。葢因庐山风髙,弱体不堪,恐病日危。湖山隔逺,不能达家。是以于六月初二日回归医治,又虑此病难愈,有荒洞教。 伏望择请,道隆徳备者为之师,则后学有宗。居仁虽抱疾在家,亦无忧虑。又望招至贤俊以聚洞中,庶可相观而善。若得道髙之人为师,又得志气不羣趋(阙)

  寄新昌王御史
  昔辱赐之佳章,铭感曷胜。山间无便,可以奉答,幸恕迟慢。居仁鲁钝固陋人也。弱冠时志于 此学,用工不得其要者十余年。徒自辛勤竟无所得。年至三十,于体验上颇得力,才做得圣贤工夫,上手于圣贤门户,似乎可入。然行之不力,有辜此志。又兼疾病 继作,故间断甚多。昔孔子三千之徒,语之而不惰者惟颜子,则惰之为害众矣。此正吾人所当警策者。恭闻贤执事,毅然自拔,不以功名冨贵累其心,则所造所养可 知。愚陋得生同时,何其幸欤。但为贫窭所困,不能进拜,求益姑慿,尺牍以达寸诚。

  寄安仁张大尹
  愚闻徳政,及民至切,而亲者莫如邑宰。故居此位者必徳足以体仁,才足以干事者乃称也。侧 闻明执事仁爱之心,孚于逺近,亷足以养徳,才足以治事,邑治民安宜矣。而在上者乃不能察执事本心,考执事治绩,反加以罪咎,虽执事之心不以此为荣辱,而士 君子及民庶不能不伤贤者之志不伸也。居仁遇上司知已者,无不称赞盛徳。惜乎相遇者,鲜也。伏望,持守此心,精以察之,刚以断之,则兴安为,上治之邑矣。
  答陈大中(四)
  世衰道微,非豪杰特立之士必至随俗汨没。如大中者,实与吾党増气。但工夫要体认得真,做得宻。居仁虽似体认上不差,只是做得不宻,恐学终不能底于成也。白鹿洞事,在上者不知择人,多是奔竞势利之徒,教不可施。内中又任小人行事,故辞疾而归,世道穷极,如此奈何!

  寄夏宪副正夫(三)
  向者,蒙以政鉴见示。先生之心,逺矣。葢欲垂教天下后世,以泽民也。古人著书不得已也, 有是书则是理明,无是书则是理缺。如布帛菽粟,生民不可一日无。葢其道明,徳备修已,安人治乱,兴亡洞然于心。见得前人言有未尽,故不得已而作。如子思 《中庸》孟子七篇程子《易传》《春秋传》,朱子集注集传纲目成书《小学》,皆所当为,岂若王仲淹好名而作荀扬老庄,据已偏见而妄作哉!观先生所著,未有推 行王政之意,未免汉唐以下手段。窃观《春秋》,虽因齐桓晋文之事,而凖折以先王之道,未尝许其如此。如盟会则见诚信,有不孚侵伐则见其擅兴之罪。召陵之 师,仅能致屈完之来盟。其于治四境,安中国之功,亦卑矣。虽若与之而夺之之意,亦在其间。但后人少此眼睛,不识也。居仁欲先生,因后世之事,准以先王之 道,如韩信初见汉祖,邓禹初见光武,孔明初见先主,虽其谋议之善有不可及者,然亦要论。其不合切切以谋天下为心,未见其明,理正心诚,欲救生民安天下而致 先王之治也。孔明之心正,大以兴复汉室为事,颇似庶几。鄙见如此,髙明裁之。

  寄赵同府
  窃闻徳之胜者为君子,才之胜者为小人。才徳兼全者,乃大人也。向者得亲颜范而听言论,乃 知公实有徳,君子。然徳与才,皆可学而进。夫亲贤取友,讲求天下之理,推而行之政事之间,则才进矣。反躬实践以至造次不违,则徳进矣。居仁与公生同时,又 同邑,故欲与公以学而勉,使才徳之进,老而不倦,是所祷也。

  与蔡登(二)
  圣贤之教,一而已矣。人之资禀不同,用力或异,而真妄邪正分焉,然其初只在毫厘间。究其 极,不啻千里之缪,吾道异端是也。似是而非者,莫如禅。教学者举足一差,便流入去。葢其髙妙足以动人,工夫与儒者甚相似。彼之学亦用功于心性,而以虚静存 养为主,与吾儒工夫争几何然。彼之存心,适足以空其心之体,灭其心之用。彼之见性,不过想象其形似,非真能见乎天命之性,而万事万物之理无不该也。故为心 学之害者,莫甚于禅。今之于心学,多入之者,以其喜虚静好髙妙,忽吾儒下学之卑近,厌应事察理之烦,而欲径趋髙大,无滞碍之境,故也。禅学工夫,居仁亦尝 究之,其存心之法,未尝敬以直内。其初只是不奈心,何故专于静坐,或反观内视照看一个心在内里,或用一个念头覊制其心使之不走,或屏除思虑使之不出。独达 摩髙于诸佛,不立言语,只索静打坐,扫除思虑,自然心中空豁广大无边,而其刬灭天理根原尤速也。其于见性,未尝格物穷理以至融会贯通,达夫天命之本原。只 在空静之中,心不累事,悬空想出一个太极之妙,以为吾性之真,以为觉得此物则至神至妙。凡知觉运动视听,无非此个神通妙用,自视之髙以为天下之人皆莫我若 也。其自守之陋,或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以为能存养也。贤友用力于心学,实居仁所爱敬,故陈鄙见以为择善之一,助吾儒工夫义理,具在方策,更冀熟读详究, 实体于身。幸甚。

  与乐平刘掌教
  去岁辱光贲,未得留奉。数日懐欠不已。敬裁小简,烦吴徳甫达奉。大人之心,更无别物,得 此理谓之徳,具此理谓之性,感物而应于外谓之情,措诸天下谓之事业。人多汨于功名利禄,溺于老佛空虚,失此本心此理,遂昏塞错缪,无以应酬万变。故圣贤工 夫,存养穷格,体察交致其力也。会晤无期,聊奉此以代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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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亮帖
  讼者,但求理伸,胜负荣辱付之天命。如此,则此心自然广大。又能主敬察理,则学问日进矣。葢吾人之遇患难,正所以动心忍性,因他山之石,以攻玉也。

  与季御史简
  昨聆清诲,未能自足。今欲进拜,恐烦应接不若。只在观中之为静也。昔程子、张子之在兴国寺,朱子之在鹅湖,皆讲论累日,岂今人真不如昔人哉。

《胡文敬集》巻二 (明)胡居仁 撰
 
○序

  流芳诗集后序
  诗有所自乎?本于天,根于性,发于情也。盖天生万物,惟人最灵,故有以全乎天之理,而万 事万物莫不该焉。当其未发,而天地万物之理森然具于其中,而无朕兆之可见者。性也,心之体也。事物之来,惕然而感乎内,沛然而形于外者。情也,心之用也, 由其理无不备,故感无不通。旣感,无不通则形于外者,必有言以宣之情不自已,则长言之。又不自己,则咏歌之,旣形于咏歌,必有自然之音韵。诗必叶韵,所以 便咏歌也。咏歌发于性,性本于天,此诗之所自学。诗者,所当知也。尝考舜命夔曰诗言志,则二帝时已有诗矣。《击壤歌》未叶韵南风歌,赓歌则叶韵矣。五子歌 及商,颂诸篇二代之诗也。至周,则有风有雅有颂。风雅颂之中,又有赋有比有兴,则诗之体制已备。故说者以为三经三纬又,以六义名之。厥后世,降风移变而为 骚,又变而为排韵,为顺体,为调为律诗,聨句则诗之体制,义理性情风韵衰坏尽矣。世之谈诗者,皆宗李杜。李白之诗,清新飘逸。比古之诗,温柔敦厚,庄敬和 雅,可以感人善心,正人性情,用之乡人邦国,以风化天下者。殆犹香花嫩蕋,人虽爱之,无补生民之日用也。杜公之诗,有爱君忧国之意。论者以为可及变风变 雅,然学未及古,拘于声律,对偶淇澳,鸤鸠板荡。诸篇工夫,详密义理精深,亦非杜公所能彷佛也。呜呼!后世王道不行,教化日衰,风气日薄,而能言之士,不 务养性情,明天理,乃欲专工于诗,以此名家,犹不务培养其根而欲枝叶之盛也,其可得乎。邵康节言删后无诗,其以此也。然则诗不可作乎?曰何为不可哉,但务 养性情,明道义,使吾心正气和,则诗之本立矣。绝去巧丽对偶声律之习,熟读三百篇,玩其词,求其义,涵泳讽味,使吾心之意与之相孚而俱化,则性情以正,声 律以和,不拘字数句语多寡。但求韵叶以便歌咏,则庶乎近之矣。大抵诗乐实系世道盛衰,非智力可强探而必得也。吾祖亦非专门于诗者。《流芳集》所録,乃其余 兴所发先世手泽,当宝藏不失,恐后之子孙,不知所本而专事于末,故于集后序如此。

  赠医士胡伯源
  古人以良医比良将,以其理之同也。将之为道,当先完固其内,而后可以攻外。如择用贤才, 修明政事,养民以固邦本,严纪律以修武备,然后诛暴禁乱,则兵不血刃,而彼之民若崩厥角稽首矣。茍不完固其内,而穷兵黩武,则国内虚耗,人民愁怨,虽使胜 敌终至危亡,况必有败绩者乎。医之为术,亦然。当先调养荣卫,完固元气,视病之所在,而攻治之,则病易去而身自安。临川胡君伯源,有得乎此也。余干王文彬 妻袁氏毒疮发于顶间,医莫能辨,疾益危急,乃具书币以请胡君。至曰当守内而攻外。内之坚也,外当自溃。越五日而疾愈,束带东归。文彬请予文以谢,予以伯源 故家胄儒而善医者,必明乎此故书以赠焉。

  赠医士胡琳
  予患疾数载,畏风怯寒,屡至危困。里中胡君琳,业医而尚儒,察其脉曰,病虽深,幸五脏之 气未絶,但元气衰弱外,为风寒所乘,治疗之法,当内壮元气,外避风寒,俟其久而渐安可也。噫!胡君可谓善医者矣。夫人禀气以生,含气以长,气壮则外邪不 侵,气衰则风寒暑湿皆足以为吾之害。故善医者,虽随其冷热虚实,施以治法,必以调扶元气为本焉。世之庸医不知此,而妄杀人者多矣。今病小愈,因以君医而思 吾道。盖人之身,元气不壮,外邪得以干之。犹人之学,大本不立,外物得以夺之。若国之治,亦然。抑以贤才不用,暴虐得以为害欤。故立大本,所以壮学者之元 气。用贤才,所以壮国家之元气也。必立大本,然后理可明,而德可修。必用贤才,然后政可立而民可安。否则百病交侵,其灭德而丧邦也必矣。君虽为名医,而雅 尚儒术,并以儒道言之,以广其志云。

  送掌教林世祥典考北京
  朝廷之治,以得人为先,古今莫不重选举之典。然唐虞以九德取人,其曰六德有邦,三德有 家,则以德之多寡,定职大小也。其曰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未尝不察言以考其实也。传夏及商以至于周,则学校教养考察之法,益详益备,故自二十五家之间,以及 族党州乡,莫不以德行道艺为教,亦莫不以德行道艺为选。故月吉岁时,闾胥族师,党正谨书备録,以著其实。三年大比,则党正州长乡大夫并加考察以尽其详,然 后以乡饮之礼,宾而兴之,以献于王。当是时,人才之盛,风化之美,宜矣。至汉,则教养选举之法已不复古,于是宾兴之礼遂废,而科目兴焉。然曰孝廉,曰经 义,曰贤良,曰茂才,其日犹善也。茍循其实,亦不患不得人矣。至隋则以诗赋文辞取士,于是有秀才进士等科,以甲乙丙丁为第。李唐因之弃本务末,习尚雕琢, 空言无实,已非待士之体,尚望其得人也哉。故当时亦有才俊白首之叹。宋则渐尚经术,迢及我朝,纯以经义策论取士。虽未能尽复成周之制,亦非隋唐空言取士之 比也。盖考之经义以观其学,试之策论以观其才,而其所以为考,则系于主司之贤也。茍非其人,虽行成周乡举里选之法,一以德行道艺为考其弊,又有不可胜言 者,况収人于言语文字之间乎。虽然内外实一致,本未无二理。其心明乎正理而无蔽,则见于文者,必平正通达而无病。得于中者,浑融充实而无歉,则形于言者必 光辉明着而不可揜。才之浩博者,文必滂沛发越。气之正直者,文必典劲雄壮。茍知之明而察之,审则厚德高才之士,了然在吾心目之间,又何不得人之患哉!孔子 曰“不知言无以知人也”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噫!必知道知言之君子,乃能称考司之职也。吾饶掌教林先生 世祥,端厚而有德,好道而精文。今秋大比京师请司文考予。惟世祥蓄于内者,如此则知言知人,乃自然之验此行也。京华士子之贤且才者,世祥必精选以副国家得 人之望也。士友董燫等征文叙别,予适在郡,同饯于月波门外芝山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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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移居记
  始祖检阅公尚质,泰州人,随宋高宗南渡,居进贤之归仁乡。后徙临川白玕。六世祖斗南徙余 千邹店,九世祖日新徙梅溪。予年十二三,随亲居安仁之大原,今二十载矣,终以其山水偏逼,无以托子孙于悠久。近得梅溪西南五六里,有地曰福寿墩。墩屹立于 地,数仞两溪,交流于下。墩之西,寛旷数里,四山远耸,中有高爽之地,数亩可卜居焉。至于平畴,可供耕种,山林可供樵爨,长冈可牧,溪水可渔,固足以为理 生要务。逮夫暇日,或纵步于平道,或登览于高峯,或盥濯于清流。又足以畅素怀,而遂幽志。于是与兄居安请亲命而迁家焉。成化乙酉冬,移屋数间,覆檐以茅 墐,壁以泥周,屋以土为堑,而杂植竹木于上。盖取其功之易成,而不费,亦予贫贱之所乐也。嗟夫!世人务为高堂广厦,固有富而恃,财以骄盈者。亦有贫而勉强 以慕外者,岂知古人居室之义哉!古人之居,取足以障风雨。虽曰志尚乎俭,实其以道义为重而不暇于此也。彼役心力于华靡者,安知道义之贵乎。记此,虽以自 述,抑以成子孙云。

  鳏夫记
  予因嫂氏之葬,寓宿于墓邻范胜良家,见其父子皆鳏,父年近六十,子年三十三。问“何以不 娶”,对曰“贫,故也”。予心恻然,嗟叹久之。既而胜良曰“闻先生有仁心,茍异日富贵,能济我乎”应之曰“固所愿也,但吾宗族乡党似汝之贫者众矣,恐财不 能赒也”。呜呼!天下之广,羣生之众,其鳏寡孤独贫困而不得所者,不知几千万人矣。虽竭府库之财以赈之,如其费,何惟得圣君贤相与之。极论尧舜文武修已治 人之道,发政施仁制田里,薄税敛去奸宄,任贤良,尽教养,防虐害则汝得以遂其生矣。后数日与毛镇、周丰言之。鎭曰“此仁人君子之本心也”因次其语而记之。

  永济陂记
  吾里彭家陂,旧有柴土迭作,踰年则柴朽土崩,水泄田涸,民受其害。于是召匠谋用石甃,众 惧工大难成。又虑冬寒,或有风雪。居仁因思古之役民,皆以农隙,此役虽劳,实为养民之本,与筑城郭宫室台榭以用民力者异矣。里中周居畧,忠厚公直人也,众 所信服,乃就谋焉。周君乃偕弟周懋,及夏隆、张福宗等率众并力,冬十一月辛丑经始,至壬戌毕工,灌漑不息,民无旱伤,故更其名曰永济。呜呼!民为邦本,田 里沟洫,实王政先务,故曰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今有司旣不用心于此,向非周君之贤,则此乡之民,无岁不有旱患。然此一事耳,茍非得人,尚不能济,况为国而 无贤才,可乎?记此,虽以谢周君之德,实所以为乡邻幸也。他方之贤,慕义而兴,则惠之所施,益博后之人,能继此而作,则泽益及于无穷焉,为记。

  贯道桥记
  贯道门者,白鹿洞书院师生、宾客出入之门也。贯道桥。在贯道门之左。数十步、凡入是门 者。先由是桥而进,故桥与门同名而不异也。洞中之水,发源于五老峯之巅,悬崖瀑布,倾泻而下,至于石涧,萦迂曲折,经书院门。而出入书院者,必渡涧水,然 后达。况经雨雪,则山崖溪谷之水,奔趋湍泻。茍无是桥,则往来隔絶,桥之所以不得不作也。此桥之坏已久。景泰间太守钱塘陈公,尝修之成而复圮。盖由积雨水 激以致崩坏。成化改元,潮阳李公,提学江右,一新书院,选州邑士子之秀者,聚而教之,故学者云集。[12] 视是桥圮,不可不修又,不可不为坚固乆远之计。于是出资募匠,始于戊子冬,成于己丑春。高而阔厚,而坚横跨涧水,士子宾客徐行稳步,徜徉游息,情思悠然, 非但不病涉,而已承李公之志,以底其成者同知谯公赞、推官沈公瑛、星子教谕吴君愼、检校黄君恭也。居仁后十三载,复来是洞,因追述其事以记。

  延宾馆记
  潮阳李公龄,旣新白鹿洞书院,置学田,延师儒,聚英俊,拳拳以德行为教。揭朱子学规以示 学者。书院旣兴,好古乐义之士,自公卿以至岩穴之贤来游,是洞者接武聨镳公,欲立馆以延宾客,而重用民力乃谋于宪府及牧伯,同寅恤民旱灾而蠲其粮税漕运, 又拨米以赒其饥困。至戊子冬岁,稔民安乃于农隙兴工木价匠工砖石灰瓦之费,皆公捐已资,未尝有毫末敛于民。始事于仲冬,毕功于孟春,民不吿劳。然所以佐其 事者,同知谯公赞、推官沈公瑛、检校黄公恭。后十三载,居仁来洞,伤李公之亡,惜谯公之去,追述而记之。呜呼!昔周公握发延宾者,欲得天下之贤,以共成其 治也。李公作是馆以延宾者,岂非欲得天下之贤,以共明斯道乎。入馆之贤,以是为心昭,示道义,以教洞之学者,则是馆之作有功,于世教不浅矣。后十二年参政 祁公、宪副锺公、宪佥庄公、太守于公重兴书院,星子县司训方君文昌复加修葺云。

  贯道门、由礼门记
  白鹿洞书院,旧有贯道门与棂星门并,西数十步,乃明伦堂之外门也。凡师生宾友出入,俱由 此。成化已亥,重兴书院,司训方君文昌董其事,视贯道之废而新复立门于延宾馆前,名之曰由礼。在棂星数十步东也,二门既立,于是师生出入,多由贯道,宾主 揖让,则在由礼。方君既成是门,属予并记之。予谓贯道者,取吾道一以贯之之义。由礼者,即孟子所谓礼门也。惟君子能出入是门之义,入是书院者,知贯道之 义,则必操存省察、穷理力行以求贯通乎体用之全,有以脱乎辞章俗学之陋矣。知由礼之义,则动容周,旋揖让进退,皆有品节。仪则无惰慢邪僻之行矣。如是而先 生之教不复,圣人之道不明,未之有也。自省则在乎人焉。

  芸阁记
  上饶娄君克贞,予同门友也。所居东有重屋,为燕朋讲学之所。每遇有学之士,则延于其间, 相与讨论。景泰癸酉冬,吾康斋先生尝登焉,因书“芸阁”二字以贻之。丙子冬,予从先生往闽,亦登是阁于此。十六载矣,今复访娄君于阁中,极论累日得所未得 者甚多,非娄君发明精至,何能然乎。因谓予曰“昔先生登此,得亲至教。先生逝矣,子今复来,相与讲学于此,岂偶然乎。子盍记之”。曰 “予访君者,正以德不修,学不讲,欲求丽泽之益,岂有德有言可以记其所以然乎。虽然,人之所以能参赞天地、经纶万事者,以其具此理于心也。然则存心穷理之 功,可须臾间乎。必也庄敬涵养以立其虚灵之体,读书穷理以致其广大之用,则所以行道济时者,其具本于此焉。若然,则先生虽逝,此道未尝亡,此台重可敬也。 阁下之书,不为虚藏矣。若夫造乎广大高明之域,収敛完养,以至精密纯全之地,以入圣者,则有望于娄君焉。友爱教养有赖于厥兄譓,推行辅翼岂不在于厥弟谦 乎,继承而求其传者,厥子性、忱,不得不勉也。君名谅,一斋其号云。

  归儒峯记
  归儒峯者,行素璩先生居之后峯也。居仁于成化壬寅季秋,偕柴时珪访先生家。[13]于 其晩,日霁风高,清凉满袂,相与同登此峯。此峯巅,巨石屹起,巉岩奇异,顶阔数丈,平如张盖。其下有岩,问其名。曰“昔传有禅者居此,故名禅师岭”。予曰 “先生。儒者也。以禅名所居之峯。非所以辟异端也,请易其名”曰,“归儒峯”。于是相与长啸,登其巅而坐,谈论古今,久而忘归也。甲辰春正二月乙丑,先生 造南谷,征文为记,又请书“归儒峯”三大字于石。[14] 予惟天下古今一理而已,究其极天地之所以阖辟,万物之所以生生幽,而鬼神明而礼乐显,而人事无非一理之所为,即所谓万殊而一本、一本而万殊者也。惟圣人之 心,全体浑,然克尽此理,故曰大哉圣人之道。惟君子为能戒谨恐惧,体之于已,故曰君子之道费而隐。禅者,此理中所无以,其孔穴相通,黄蜂野蝶,交穿其内, 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故名之曰异端。愚尝论之杨墨老佛庄列,皆名异端,皆能害圣人之道。为害尤甚者,禅也。禅师,佛之别名,佛中工夫最捷而精者。昔达摩 西来,梁武帝惑而尊之,国随以灭。杨无君,墨无父,老玄虚庄旷大,列沈黙其害天理则一,然其用力犹缓,灭理未尽至。如禅,其说高妙,易以惑人,工夫快捷, 方式易以成就。天地万物人伦事理,一切归空,天理根株扫荡已尽。韩子辟佛老者也,犹见惑于大巅,况其下者乎。吕荣公游定夫陆子静学圣贤者也,犹身溺于禅, 况其它乎。故程子以为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逺之。今之学号为高明者,陷之愈深,此予所忧者,故因是记而详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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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14-02-28
游西湖记
  成化辛丑春三月己亥[15], 予游西湖。钱塘掌教丘君崇育、司训徐君旭、周君璘,相与偕行。出杭城,涌金门外,即西湖也。憩栁洲寺,因论道之体用。诸公曰“未发为静、已发为动;静为 体,动为用,古人之学多在于静乎?予曰“人之一心,动静无端,体用全备,不可偏废也。动而无静,则体不立。静而无动,则用不行。二者工夫,皆以敬为主乎。 居处恭,俨若思,不愧屋漏,此静时存养之敬也。执事敬,事思敬,修已以敬,此动时省察之敬也。若不主于敬而专欲习静,未有不入空虚者。”既而杭郡掌教毛君 敏、司训舒君升至,乃相与登舟。仁和掌教林君邦辉又至,乃泛舟湖中,阅杭志以观古今人物,诸公备酒肴蔬果数品。盖以杭俗之奢,而示之以俭也。酒数行言,谈 亹亹论鄂侯之忠勇,及秦桧奸邪误国之状。予曰“大学之道以格物穷理为先,后世所学浅陋者,因其不能即事以穷理也。遂因鄂侯而极论用师之理,以至于宗汤武鄙 孙吴。若周礼司马,乃平时讲武之法汤誓泰誓,乃临时用武之道。岂若孙吴偷捷一时,反为残民之具乎”诸公又曰“秦桧奸邪,固可为戒。若良相之道,可得闻 乎?”曰 “愚陋无知,请以古人明之舜举八元八恺诛四凶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此为相之道也。若有贤才而不能用,有邪佞而不能去,则聪明尽为小人所蔽,恶政日施,危亡 至矣。”于是舟抵孤山,拜林公祠。舟抵鄂墓山,拜鄂侯墓。徜徉登舟而回。诸公曰“今日之游,良会也”。请人各举杯以劝先生,庶尽陪游之情也。予谢曰“愚陋 一人。岂足当诸公之劝。且杭人游于湖者,必纵酒酣歌醉,不知节。今正当示之以礼”。于是乃行旅酬之礼,雍容揖逊,自长及幼一周而罢。纵月眺望,峯之耸于南 者。曰南高峯耸于北者,曰北高峯独孤山屹立于湖中,一吴山遥应于城内,其余诸山,磊落竒秀,宛然在目。然后俯临湖水鱼虾,不惊青草交长,淸风自东南而来, 云气从太空而布。尔日欲落乌欲栖情思悠然,不知乐之为可乐也。旣而舟泊乎岸,陆行入城而别。次日周君璘复来相访,乃曰“诸公身系学职,未尝出游。以先生之 游,非世俗之游也,故乐陪不倦。所言所行皆当记之而不可畧也”。予因详其本末以着于篇。

  棠溪书院记
  松江郡治东南,旧有清军治事之所。其地寛衍,傍连溪水。吏部主事黄公平来为通判,乃创厅堂斋舍傍,曰棠溪书院。同府于公钦来继其事,植碧梧数株于内,寗公祥、傅公恺又创外门并牌扁。成化甲午[16], 冢宰尹公以世衡于先生前任河南卫辉通判,累有治绩,举升本府同知先生来郡,重加修葺。前为治事厅,后为燕寝堂,左右两庑,外设门墙。先生于厅之楣,揭其师 聘君康斋吴先生“黄堂勤政”四大字,又以“恺悌君子民之父母”八字置之北壁,书太极图解于北壁之东,西铭解于北壁之西,寝堂中仍揭康斋“勤谨和缓”四大字 于楣。书“平易近民视民如伤”于堂之南北壁。堂之东西壁尽书“古今嘉言善行,有关于政教者”以自勉励于寝堂。两荣分为四室。东北曰清军局,军册藏焉。西北 曰清匠局,匠册藏焉。东南曰琴室,中设圣贤像、古琴一张、蓍策一椟置于左右。西南曰雪窗,中置一榻,傍积古今书籍,揭“惩忿室欲,改过迁善”八字以自警。 堂之前,虚轩幽敞,扁曰太古轩。轩之北书“吏隐”二字。琴室之前扁翠竹轩,轩左之池名鱼跃池。池之傍有钓鱼矶,池之内有莲。因书茂叔爱莲说雪窗之前扁碧梧 轩。轩之西南作棠溪桥,杂植花卉蔬果竹木数十余种。先生每日升公堂,与郡侯王公及诸同寅商确政事毕,即造书院,清理公事。旣暇则深衣幅巾,退坐寝堂,读书 鸣琴,遍观格言以自省。又其暇,或赏花,或看竹,或观鱼,或垂钓,緑阴满窗,清香透户,草色连阶。同官士友有来书院者,则相与讲论道义,游观景物,情思洒 然,而不知倦也。居仁昔受《春秋经》于先生,以情义之厚,特来拜谒,乃得于书院中,亲炙讲论者,累日。因命记其事。夫河出图,文明之祥,始着于是卦画立 书,契作而文籍生焉。列圣迭兴,然后典谟训誓之书,国风雅颂之诗,礼乐灿明春秋经世诸贤继之,而垂世立教之书益备矣。千有余年,宋之大儒,发明精切,详至 后之人。诚能熟读精思以穷其理,躬行实践以体于身,则何患已之不修、国之不治、民之不安哉!然必有斋舍堂室墙宇,以为游息讲会之所。此书院之所以立也。先 生居此,正所谓仕而优,则学者欤先生,于应事之际,推此理以临政。于政务之暇,读圣贤书以验政事之当否,而益求其所未至。其进岂有穷哉!昔孔子以诵诗三 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先生于诸经子史无不讲究,必能推之于政,以及松民。民安且乐,然后先生之乐可得而遂也。噫!世固有 以读书为诵说之资,利禄之媒者,岂不重可惜乎。因记其说以俟来者,后之君子,继此而居讲道致治,则棠溪之泽无穷。松民世有赖焉!先生名准,平斋其号云。
  
○祭祝文

  祭潮阳李先生
  呜呼!公乎气禀纯厚,德性温然慈祥,孝弟得之于天。提教是邦必以徳行为先。昔孔子谓善人 不得而见,吾今于公见焉。于是洞之复兴,赖公心之拳拳。旣新乎学之舍,又置乎学之田,不惟惠及乎后学,实使道继乎先贤。居仁不肖夙被深恩,既无以报公之 德,敢不诵公之贤敬,陈薄奠公其鉴焉。

  释菜祝文
  夫子徳配乾坤,教垂万世。居仁服膺遗训,敢不夙夜惟勤。今当入洞之初,仰瞻貌像,兢栗不胜,谨率诸生恭行释菜。

  祭李宾客白鹿先生
  先生肇基是洞,水秀山奇,经书是博,白鹿是娱,花卉台榭,宛然当时。流泽既远,儒教益施,旣废复兴,今昔何异。崇德报功,先生是祀,先生之神,尚其降止。
  
○墓志

  先石墓志 [17]
  处士环溪胡公,讳南俊。行、瑗二先世,自泰州徙临川白玕。六世之下居余干焉。高祖汝器、 曾祖日新、祖伯昂,皆卿之杰特也。父子仪以读书教授乡里,号竹友先生,母桂氏。公生于洪武丙子正月初一日,资禀雄迈质朴,不事浮靡,好宾客而尚儒术,尤喜 吟诗。所居梅溪,前有溪水环遶,因号曰环溪堂。学士沈公度为之颕额,岁晩寓居安仁之大原,以疾而终,时成化丙戌二月二十九日也。妻王氏公器之女子,居安、 居仁,女二人长适楼山于熙元,幼适河桥周愈。孙五人,崇琏、崇广、崇修、崇益、崇正,女孙二,以明年二月壬寅葬于梅溪下埠,坐麓面洲。不肖孤窃虑浮辞溢 美,不足为公重徒为本质之累,故不复求当时文士之铭,聊志公之事实,庶有所传信云。
  
○铭

  进学铭
  凡学之道,立志为先。其志伊何,曰圣曰贤。圣贤之学,在于为已。扩而充之,无所不至。彼 为人者,丧厥良心。惟名是务,惟利是徇。学问之功,循序渐进。行远升高,自卑自近。存诚主敬,立我根基。匪敬匪诚,外物昏之。其诚伊何,尽厥真实。其敬伊 何,容庄心一。诚敬既立,本心自存。虚灵不测,是曰天君。即事即物,务穷其理。理无不穷,其知乃至。理虽在事,实备吾身。力行既久,全体皆仁。举而措之, 家齐国治。圣人能事,此其毕矣。为此铭戒,吿我良朋。毋暴毋弃,毋忽毋轻。

衣冠铭
儒衣与儒冠、儒言与儒行。四者皆具全,表里斯相称。瞻视欲其尊,颜色欲其整。心肃容必庄,外严中自正。内外交相养,其德自然盛。非僻既无干,神舍常虚静。圣人制作功,皆以体吾敬。文质贵得中,勿使偏相胜。作此衣冠铭,为我中心警。

  书厨铭
  圣贤遗训,万世法程。读之贵熟,思之贵精。体之贵切,行之贵诚。未毙勿已,永鉴斯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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