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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胡宏-《五峰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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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0 发表于: 2014-04-12
鲁会楚婴齐
唐末马殷窃据长沙,畏荆南成汭、淮南杨行密之强,议以货结之,高都曰:"奉天子,抚士民,训励卒伍,霸业修明,谁能为敌?"殷从之,果能平定湖南。没身传嗣,敌人不敢谋。吁!观此周公之裔,宗卿之嗣,至于以货赂人而乞盟者,其弃礼义人民,辱国家也著明矣。


鲁立武宫
立武宫者,立武公敖之宫也。诸侯立五庙,武公至宣公十一世矣,乃祧主也。季氏立其宫者,岂为案之功也哉?
谨按,武公者,从宣王不顺之命,舍长立少者也。季氏以少子专鲁国,因是立其宫,为子孙计以自坚耳。夫子书之,以表著其非礼也。


楚杀追舒
有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按,公子追舒,非有大逆之罪,退之可也,而王必欲杀之,则非矣。为弃疾者,进宜陈使臣之礼以谏王,退宜陈事君之礼以谏父,谏于王而王不听,则窃负父而去之可也;谏于父而父不听,则号泣而随之可也;谏于王与父皆不听焉,则请后祖庙而以身代父死,可也。乌有闵默恬然,不动其心,坐待王杀其父,然后死之者?以为子则不孝,以为臣则不忠。
噫!大道不明,是以人至此极而莫觉莫悟也。故愚论之以示为仁之道焉,而《春秋》书楚杀其大夫公子追舒,不罪弃疾者,大夫,君之股肱、心膂也;公子,宗室之枝叶、庇荫也。而轻杀之,所以罪楚君也。弃疾,与杀其父矣,岂待贬而后见乎?


实沈台鲐
医、卜、祝、史,技数也,然切于人身,而人理之所不能不用者也。先王之世,医、卜、祝、史世守其事,而身属于官。医以十全为上,过误而杀人者,有诛。有大事则讯之卜,有疑事则决之卜。而吉、凶、军、宾、嘉,凡有告于鬼神之事,必祝、史宣其意,然后主事者得全其精,以与神明交矣。今世则不然,散于民间,取人者无罪,骄人者无禁,杀人者无诛,而妙达阴阳之理,有十全之功者,官亦莫之旌用也。国有大事,事有大疑,内不反复谋诸心,外不谋之于士庶,精不谋之于龟筮而卜道以亡。
噫!五礼之不得其理也久矣,君子漫不知其义,祝、史岂能知其数哉?故民间惟有疾病则卜,而卜者率皆诳言某鬼、某神之怨怒,以恐惑之。如晋卜人之言,因为之祝祭,以图衣食而已。民宁破产祀鬼,而不求医。至有收事、荒夷之神,驱除其祖考而不荐者,岂不伤人情、逆天理乎?是故君天下,欲仁其民者,虽医、卜、祝、史之流,亦必如先王之。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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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1 发表于: 2014-04-12
【五峰集】卷五

易外传
《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屯者,盈也。物之始生,盈盈然,皆有充满塞实之意。及既生,则发舒矣。刚柔始交而难生,震始交于下,坎始交于中。难屯,未通畅也。震为雷,坎为水,阴阳始交,则勃郁为雷,未为雨也。震动坎陷,二卦相重,动乎险中也。屯有大亨之道,贞。且因雷雨之动满盈也,故“勿用有攸往”。往则不贞,失大亨之道矣。方天下屯难之时,纪纲未正,法度未明,岂独力所能济?建侯,广求辅,忧勤不懈,然后能济矣。

《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秦暴既极而未息,汉安方来而未定。陈涉以匹夫首事,出万死之计,不畏狼秦,"动乎险中"也。诚能立为天下除残贼之志,复立六国后,于此有人,贞固其心,为秦益敌,以自辅助,守正而不移,则秦可灭,时可治,而天下之屯解矣。自蕲至陈,未远也。秦兵方强,残贼肆行,未艾也。而遽王之,示天下私,无中正诚悫之心,岂有大亨之道也?傲长者而妻父去,斩宾客而故人行,听谗毁而诸将不亲附,失建侯之义甚矣!死于城父,不保首领,非不幸也。"勿用有攸往",岂不信乎?若汉高则起丰沛,扶义而西卷蜀汉,扶义而东诛残贼,其贞固可知矣。得张良于邂逅,举陈平于亡命,拔韩信于行阵,取英布于敌国,收雍齿于故怨,是以能诛灭秦、项,刬革暴虐,与天下更始,四海会同,六合为家。由是观之,则"大亨贞"、"利建侯"之义,圣人示后世之意悉矣。

初九:盘桓,利居贞,利建侯。《象》曰:虽盘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东汉之末,豪杰竞起,有刚阳之德,宜为君者,昭烈而已。痛王室之倾颓,愤奸臣之窃命,扶本宗,诛奸宄,一匡天下,其志也。而为相于平原,为牧于徐州,归袁绍,投曹操,依刘表,曾未足以舒其志。然临祸患而信义益明,不少变其初志。三顾草庐以致诸葛,得庞统,来法正。追景升,顾恋赴义之徒,而众士景从,若水之归海。以贵下贱,而大得民也。于是遂定巴蜀,三分天下而有济屯之势,“居贞”、 “建侯”之利大矣。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二、九五之正,应而逼于初阳,不得相从者,以屯故也。天子者,天下之首,蛮夷者,天下之足。中国盛强,蛮夷屈服,天下之常经也。而汉之时,匈奴暴桀,抗衡中夏,其为足也犹初;其僭乱也犹九。苏武使焉,匈奴壮其节义,凌折困辱,必欲降之。武虽倚汉武刚明之君,而远在蛮夷为所拘絷,降之不可归欤!不听,故"屯如邅如,乘马班如"。进退不能也。六,阴也;二,亦阴也,妻道也,臣道也,从一而终者也。武守是道,舍生取义,以死守节,心归中国,义绝蛮夷。虽身在匈奴,不为之用,岂求有功名于彼哉?譬如贞女,虽或介于强〔暴〕,而不可侵凌,终不为之字也。夫使蛮夷,而善归者多。是时匈奴强﹝暴〕,非心服中国,而武乃使之,是以遭难如此耳。十者,数之终极,而后变也。居十九年,匈奴势衰,欲归计强汉,武乃得还。然后名扬于匈奴,功显于汉室,完节而归,乃字也。蛮夷服中国,反常也。

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象》曰:"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炎汉再建之初,隗嚣起于陇西,以庸才居民上,有偏霸之意。即是鹿也。夫立国以得贤为本,若马援、申屠刚、杜林、郑兴诸贤『一』,皆莫之与而去之。是无虞也。惟陷身于不义,以及乱亡耳。嚣终不悟,举兵背叛,不知几而往困于西城,饥而死。吝穷甚也。窦融则不然矣,其保河西也,岂无专据方面之志哉?然闻光武勃起中原,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遂舍五郡之权,一心汉室,终保福禄,亦可谓之君子矣。

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象》曰:求而往,明也。
桓公自莒入齐,鲍叔实辅之。既而不执其政,"乘马班如"也。管仲者,己之交游,有贤才而胜己,则求之于鲁,脱之于俘,荐之于公,让之以政。"求婚媾,往吉"也。于是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鲍为齐臣,至于今称焉,可谓“吉,无不利”矣。非其能知己之短,而肯进人之长乎?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鲁昭公当三桓强盛,禄去公室之时,以人,则皆季氏之人,以政,则皆季氏之政。君位虽存,而威权去已,不足以有为。欲恩泽下流,难矣。其膏也,膏,凝结而不流者也。然则宜奈何?自小而以渐正之,使恩泽浸润加于百姓,仁心仁闻著于天下,则有吉。如唐武宗、宪宗是也。鲁昭不知出此,举兵攻之,欲夺数世之权于一旦,恩泽未孚,民莫之与,以致失国出奔,客死他所。凶矣!

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象》曰:泣血涟如,何可长也。
汉献帝,皇泰主。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彖》曰: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时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也。初筮告,以刚中也,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也。蒙以养正,圣功也。
太甲、成王以幼冲未有所知而居君位,童蒙也。伊尹、周公以刚阳之才,任顾托之重,为发蒙之主者也。夫伊、周非有求于太甲、成王,太甲、成王非伊、周无以保其尊位,守其宗庙社稷。故"匪我求童蒙",乃"童蒙求我"也。"初筮告",若伊尹于太甲,方其居忧之时,即放之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是也。若不决之于初,待其听政,然后随事之失而言其非,则"渎蒙"矣。周公于成王,自幼冲之中,不顺其意而行姑息之恩,故左右侍御、仆从,即以正人为之,以检束其行,使幼而闻正言、见正行,亦不待其临尊位,然后因事一一以教之也。是以太甲、成王,虽无过人之才,而卒皆为大贤者,以伊尹、周公能养其正于蒙,有作圣之功。此蒙之所以亨也。夫当天子蒙蔽未发之时,当发蒙之任,负天下之责,苟不持正,自信不疑,则必有乘间投隙而起者矣。故圣人又戒以利在于贞也。惟贞,然后足以弭奸邪窥伺之心,厉忠贤进为之志,事功可就,而祸难不生矣。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大舜之有天下也,先诛四凶;孔子之执鲁政也,先诛少正卯;唐太宗之起义兵也,先诛高德儒。盖时方蒙蔽未知,好恶之所在,惟先威之以刑,则观听耸动,而民知所从矣。是说去其不知所从之桎梏也。虽然,刑加于恶之尤者,然后足以正法,新民之耳目,而施教化也。若用之不正,以及众人,则不足以得民心。民苟免而无耻,于治安之道,为可吝矣。

九二: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象》曰:子克家,刚柔接也。
诸葛孔明执蜀政柄,上有后主孱暗之君,下有杨仪、魏延昧于大体之属;北有蔽欺天下窃命之魏,东有不知天命称尊之吴。可谓蒙之世矣。然孔明尽礼,后主听信,无所嫌忤。圆融仪、延使各展其才力。结好江东,而不明其称帝之罪。志在北征,亦必闭关息民,然后用之。其志大,其量弘,虽未能致其亨,而有安强之吉矣。广开言路,弃非如敝履,得是如珠玉。孜孜尽下,事无不察,算无遗数,"纳妇吉"也。岂有凶祸之及哉?大臣事君,犹子事父,九二刚阳之才,而六五柔顺之君,与之相应,故虽居蒙世,而有吉。圣人举而示人以近,故云"子克家"也。

六四:困蒙,吝。《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也。
汉元初立,萧望之以师傅下行端揆之职,为发蒙之主,史高与望之同受顾命,位望之上,为亲近大臣,以阴柔庸劣之才,辅暗懦之君,而暱比于恭,显阉宦不中正之人,疏远望之,不与同心辅政。于先帝付托之意,岂不负哉!是亦自远于刚阳、笃实之贤,故有"困蒙之吝"耳。

六五:童蒙,吉。《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汉昭所以委政霍光者,冲幼未明习国家事耳。非天资愚蒙,乃童蒙也。以其童蒙而天性聪明,故能上顺先帝之志,下任霍光之贤,而燕王之谋不成,簒弑之祸不作。故为吉也。

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象》曰:利用御寇,上下顺也。
大舜之征苗,文王之伐崇,汤之放桀,武王之伐纣,皆以其蒙昏之极,不得已,故击而去之耳。若后世汉高之诛秦、项,汉宣之诛先零之类,御寇者也。平城之兵,马邑之伏,唐太宗之伐高丽,为寇者也。御寇者,出于不得己,故天人顺之。汉武为寇于四夷,而望天下之人,皆如卜式之顺己,其可得乎?

《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彖》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刚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彖》曰『二』: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文王虽有亹亹刚健之德,既受命为人之主矣,若遂欲进定天下,则纣之才犹足以有为。恶未贯盈,人心未尽去,天命未尽改,时未可以定也。文王逡巡不进,退处于西伯,而纣在上,“险在前也”。文王以服事殷,其忠信于上下,其诚动于残贼。故得行其号令于诸侯,天下化之,而纣不以为嫌。“刚健而不陷”,岂有困穷哉?"有孚","光亨","贞吉",此之谓也。若文王中非有孚,则不足以动商纣,而至于以兵相加,文王虽得天下,是簒也。非“位乎天位”, “中正”之义矣。惟文王“位乎天位”, “中正”而不过,故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夫以天道处之,何事不济?故曰:"利涉大川。"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象》曰:需于郊,不犯难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行之。古之君子,如伊尹之耕于有莘,傅说之筑于傅岩,吕望之钓于渭滨,皆待时于郊野旷远之地,不冒犯世患而求进者也。其耕也,其筑也,其钓也,用常而已,非有惊时异众之行也。故无咎。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以吉终也。
孔子、孟轲执其规矩、准绳,周行于诸侯,见可而进,"需于沙"者也。近于世难矣。然孔、孟志在天下后世,非私己也。故不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或以微罪行,或三宿而后出画,道广德弘,其心甚大。虽小有患害,厄于陈、蔡,围于匡人,景子谓之不敬,尹士谓之干泽,于孔、孟乎何伤?故当时诸侯敬之、重之,万世之下尊之、仰之,“以吉终”者,此之谓也。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
范滂、李膺,名冠天下,激浊扬清,进必以其道,"需于泥"者也。然时方多僻,〝灾在外"也。其气刚,其志锐,其行劲,无所顾虑,露其锋刃,欲以力除奸邪,奸邪畏忌,则思所以中伤之矣。党人禁锢,岂无自而然哉?皆自致之也。若敬慎如陈寔,虽中常侍张让父葬,亦往吊焉,敬慎之至也。及党人被诛,而名士因寔得免者,甚众。使范滂、李膺敬慎如此,岂有诛死之败乎!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象》曰:需于血,顺以听也。
汉桓既诛梁冀,拔黄琼,首居天位,天下想望异政。琼奏诛州郡贪污者十余人,海内翕然称之。时小人充朝,正人处乎其间,佞幸之所必中伤也,"需于血"者也。夫琼之心,岂止于诛州郡贪污而已哉?肃清廷列,乃其志也。少须服之耳。及嬖宠益横,琼自度力制不能,遂上疏极言,称疾不起,不敢安其位,"出自穴"也。琼虽言,然一言不听,则不敢据其位而去。力言之而不止,以与嬖宠争也。顺听时命,委而去之,虽其志壅遏不行,戮于小人,而无凶祸之及矣。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象》曰:酒食,贞吉,以中正也。
文王当纣之时,位乎天德,退称西伯,天下归之,实行天子之事矣。其居中正,又何疑哉?饮食宴乐,以待天命,所需必遂,可谓吉矣。故孔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韩冯翊之说萧,赵广汉之讼魏,皆中无孚实,不知畏惕,过而失中道者也。故终极其事,皆至于凶。左雄、周举,“中吉”也。王浑、王浚,“利见”也。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三』。《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
郑兴、桓谭。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杨恽。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郭子仪、鱼朝恩。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象》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杜淹。

九五:讼,元吉。《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曹腾、梁商、贺若弼、韩擒虎、贾复、寇恂和事天子。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主父偃、来俊臣之徒。

《师》:贞,丈人吉。无咎。《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纣率其众七十万,战于牧野。武王鼓之,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前者倒戈,后者北焉。其故何也?纣不能正心以正天下,故众莫为之用。武王征之,非富天下也,正己而已矣。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刘虞,吉德之主,士民之所与也。公孙瓒,暴黠之将,士民之所不与也。然虞以十万之众,声罪讨瓒,而一败不振者,以无律故也。不以律,虽臧亦凶矣。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赵将李牧,初守雁门之塞,赵王听谗而罢之。既而边境不安,复命牧将,牧请行其初志,赵王听之,牧乃受命。于是利钝、进退、功罪、赏罚,牧皆专制,赵王不得而与也,故能一战而破灭三国,边境清净。夫不用,则听命而退;用之,则专命而行。得中道者也。故吉而无咎。其后,牧御秦师,赵王罢之,而不受命,则恃专而失为臣之道矣。见杀宜哉!故《象》以"承天宠"为“中吉”也。吴楚反,景帝命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讨之。亚夫言于帝曰:"楚人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于是吴攻梁急,梁求救于帝,帝命亚夫救之。亚夫守先谋,不奉诏,坚壁不出,而遣轻兵绝吴楚粮道,吴楚兵卒困于梁,饥死叛散,遂以破灭。惟其委之重,而自任也专,故能有是功。吉,无咎也。虽然,人臣有大功于天下,奉身而退,不为天下先,可也。亚夫,绛侯之子,复有大功,又为辅相,守正而行,抗义不挠,其居正也善矣,然卒取死亡之祸者,不知消息、盈虚与时偕行之过也。唐宪宗之讨淮西也,既命裴度长御史,往视师矣,又命以为相,使赏罚用命,不用命,又命往厘以既厥事。信之深,任之确,恩礼有加,而无怠也。所以平逋寇宿贼,威震诸藩,合乎"王三锡命","怀万邦"之义,可以为天下后世法矣。

六三:师或舆尸,凶。《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用师之道,必以才德,谋虑足以服人心。如丈人者主之,故能有成功。若燕乐毅,丈人也,而以骑劫代之;若赵廉颇,丈人也,而以赵括代之;李牧,丈人也,而以颜聚代之。此以众人而尸丈人之事者也,不败亡何待?六之才德,众人也,而三之位,则统师也。故圣人明舆尸无功之义。

六四:师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齐桓伐楚,退师召陵。赵充国讨先零,固守不战;汉高祖伐项羽,舍荥阳、成皋而趋宛叶;朱隽讨韩忠,解围而后复战。皆"左次"也。"左次"者,不以气也,必有义也;不以力也,必有谋也。夫聚众而付以艾杀人之器,岂得已哉?能以谋义行之,庶几其可胜矣。此兵家之常也,故无咎。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夷狄居边塞不毛之地,盗贼屏其邪心而从于教化,不害良善,其宜也。夷狄若有侵犯于中国,盗贼若有干犯于天下,则是禽兽在田,而侵犯稼穑也,当申其罪而讨之。若大禹之征有苗,汤、武之征桀、纣,汉高之伐项羽,则皆申其罪而讨之。故蛮夷率服,天下响应,为利大矣。故无咎。然任将之道,必以名德、才行足以率众者为之。九二刚阳,三才在下,为师之主长子也。若不任长子而以弟子、众人、庸才间之,未有不败者也。以郭子仪、李光弼尚有相州之败,况他人乎?故吕蒙不肯与孙皓并为大督,曰:"昔周瑜、程普并将,几败国事。"

《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彖》曰:比,吉也,比,辅也,下顺从也。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后夫凶,其道穷也。
张良以兵法说他人,皆不省,及以说汉高,则常用其策。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不去,"原筮"也。其从沛公,以复仇暴秦而济世安民,非以为乱也。此仁人之心,可久之道,为天下之正理,得"元永贞"之义也,故无咎。若沛公之约法三章,以收秦民,马援之择君,窦融之归光武,郭嘉之去袁绍,皆"原筮"者也。其相比,莫非有善谋,行常道,守正理者。故邴原告曹操曰:"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明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非刚中者,不能如是。不然,以利相比,如赵高、二世之君臣,与夫窦、灌之朋友,未有得无咎者也。夫天下未定,国家未立,而身未安,固宜汲汲求此。若楚、汉分争之时,君臣未定,百姓未知所归,贤能未尽见用。韩信、彭越、英布之徒,不能乘此时举贤恤民,求上下之助以宰制山河,保其大功。及楚已灭,天下归汉,乃奉兵叛逆,自取灭亡,"后夫凶"也。况隗嚣之徒,才不逮数子,方纷乱之际,则坐谈西伯,及中原略定,乃始举兵图大事者乎?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成汤三聘之,然后起。诸葛孔明躬耕南阳,先主三顾之,然后见,聘之在彼。而起在我,顾之在彼,而见在我,其尊德、乐义之心著于礼貌之间,然后就之,故足与有为也。不然,则失身于人,虽有规矩准绳,焉得而用之?反为有势者之所贱矣。安得吉?

六三:比之匪人。《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如齐王建。所有之群臣、宾客,反为秦用。卒误王建。死于松柏之间。不亦伤乎!

《小畜》:亨。

初九:复自道,何其咎,吉。《象》曰:复自道,其义吉也。
郭子仪虽为鱼朝恩所忌,然朝闻命,夕引道,信命而行,"复自道"者也。是以奸邪莫之能害,而终吉也。若李光弼,因谗邪之间,遂拥众不朝,则不能复于道矣。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汉明帝察察刚急,治楚王英狱,无辜连逮,不可胜数。群臣希旨,无敢以情恕者。独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出万死为无辜一言,其言发于忠诚恻怛,"有孚"者也。其情既笃,其辞既达,其义既明,故帝卒从其言,死罪免而恐惧亡矣。正君心,救无辜,何咎之有?

九五:有孚挛如,富以其邻。《象》曰: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舜既受尧之命有天下,而尧朝旧臣,如共工、驩兜、伯鲧,佐尧治天下,其执权利之日久矣。舜,江海陶渔之人也,虽以尧命,听居其上,其志未尝不欲专命,使舜不得有为于天下也。然舜以天德居天位,其有孚可知,固将分天职与天下圣贤共治之,分天禄与天下圣贤共食之,列天位与天下圣贤共守之。岂奸邪之臣所能遏哉!是以九官命而不仁者远矣。"挛如,富以其邻"此之谓也。

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象》曰:既雨既处,德积载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东汉阉宦之盛,自孝和永元中,郑众始得与闻政事,其宦者出入禁闼,以奉承为事者也。暱比,则易以亲;顺事则易以信。其后遂得天宠,日侵朝权。至永兴之时,中官近习手握王爵,口含天宪,政令一自之出矣。然贤者犹或用,势已张而未成也。及延熹之末,逐党锢,贤智举不得进,于是乎成矣。所以及此者,以其暱比顺事,足以惑媚人君,而桓、灵之君心与之同,性与之合,"既雨既处"也。彼赵忠、张让之徒,岂知其非,日以益甚,终受诛戮,固其宜矣。"妇贞厉"也。虽然,阉竖也,而执国柄,政自己出,侵逼人主,"月几望"矣。陈蕃、窦武以区区之力,不复顾虑,诵言诛之,欲以一旦而夺百有余年凭藉之权,不亦难乎!孔子曰:"有所疑者,戒时君子,必知疑虑,徐思所以制之,则不至于凶矣。"

《履》:虎尾,不咥人,亨。《彖》曰:履,柔履刚也。说而应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袁涣之答吕布,严颜之答张飞,薛包之事父母,谢安之待桓温,所处至顺,所言至当,皆以"柔履刚","说而应"之,故虽履强猛暴戾之地,终不见伤害也。纣至强〔暴〕也,而文王徽柔懿恭以事之,故能免于羑里。以西伯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则得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其德,光大明于天下后世也。其亨可知。

初九:素履往,无咎。《象》曰: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张良以布衣起为帝者师,及功成天下定,则从赤松子游。杨秉以儒生起为三公,尝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此安其卑下之素往,行其志愿者也。故贵势不能动其心,利禄不能乱其操,以是而行,岂有咎乎?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象》曰:幽人贞吉。中不自乱也。
黄宪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非有惊众险异之行也。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之仕,宪亦不之拒也。行至京师,竟无就。若其中以利欲自乱,岂能从容应之若是乎?

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象》曰:眇能视,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有行也『四』;咥人之"凶,位不当也。武人为于大君,志刚也。
吕布刚决不常,智卑而才小,虽统众为将,固不足以济乱也。然以董卓之悖逆而杀之,以袁绍之背叛而绝之,"眇能视,跛能履"者也。其见非能穷理,其行非能尽义,亦迫劫于形势,因以为功耳。使布统御于人,遵约束而行,则未必不为名将,如尉迟敬德之流,保其天禄矣。以其刚决猛暴而居人上,自主一方也,故躁率妄行,谋不中礼义,动不中几会,"履虎尾",蹈危难,为曹操所擒,而被"咥人之凶"焉。

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象》曰:愬愬终吉,志行也。
东汉之初,窦融保据河西,专有方面。厥后归命光武,以为大司空,居近君之地。光武刚强明决,以法术制驭臣下之君也。融尝专制,则光武心忌,本处于外,入为大官,则旧功臣心不平,"履虎尾"也。然融谦恭小心,有子欲其恂恂守道,不愿其才能,其畏慎可知。"愬愬",畏惧也。融能如是,不以宠利居成功,其"志行也",故终吉。

九五:夬履,贞厉。《象》曰:夬履,贞厉,位正当也。
夬,刚决也。尧、舜之圣,犹曰钦明文思,允恭克让。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仲虺戒汤曰:"从谏弗咈,先民是若。"《诗》称文王曰:"小心翼翼",盖悠游从容,宽大尽下者,圣人之容止也。能如是,则履帝位而不疚矣。若自以为居位正当,任其刚决,不复畏惧,则德不能日新,往住日退,不如其初。此危道也,故曰"贞厉"。

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象》曰:元吉在上,大有庆也。
曾子寝疾病,谓门人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夫人有一善一功、一言一事,欣欣然自喜自足,而不能有终者,多矣。焉知君子以天下世世为消息,没身而后已乎!曾子启手足,可谓"视履考祥"矣,必得正而毙,可谓"其旋元吉"矣。

《贲》: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象》曰:舍车而徒,义勿乘也『五』。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王烈寓于辽东,公孙度欲以为吏,烈为商贾以自秽,乃免。

六二:贲其须。《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六二,文明,贲之主,其质阴柔,随质之善恶而贲之耳。故不能变其质也。如叔孙通制礼仪,因汉高所能行者而已。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三,处文明之极,阳奇阴耦,阳居其中,阴阳交合,情文悦怿,贲之盛也。如舜得十六相,文王得四友,汉高得三杰,光武得二十八将,唐太宗得房、杜、王、魏,君臣相辅,光被天下后世,而膏泽下于斯民。"贲如濡如"也。方世之乱,英雄角逐,君择其臣,臣择其君,非素有定分也,皆以情合气洽相从耳。苟不长守贞固,而继之以疑阻猜嫌,则君臣必不相保,未有能终者也。安得吉?如陈灵之杀泄冶,赵迁之杀李牧,袁绍之杀田丰是也。终为人所凌辱矣。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德宗,陆贽。

剥: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象》曰:剥牀以足,以灭下也。
汉和帝以郑众诛窦宪有功,遂得与闻政事。阉宦擅权,侵害正人,自此始矣。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其凶必矣。

六二:剥牀以辨,蔑贞凶。《象》曰:剥床以辨,未有与也。
天子者,天下之本,民人之主『六』,其得位也。上受于天,下受其君父,而辅之以大臣者也。桓帝以李润、江京而废,来历以死争之是也。而同谋之徒,皆见险而止。历独立无助,桓帝遂废。后虽立于孙程等,然进退人才,更张政事,皆在天子之手,犹未甚也,而执朝政与大臣为伍之势成矣。若大臣得人,以其类进,则犹可为也。

六三:剥之无咎。《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
剥者,阴剥阳也。三,居刚应刚,以阴从阳者也。昔东汉吕强处阉宦之中,独有爱君子、忧宗社之心,虽身被杀,犹有令名。无咎也。
友情、友谊,心心相连
1217952036@qq.com

只看该作者 32 发表于: 2014-04-12
继胡寅《斐然集》之后,胡宏《五峰集》电子版,也开始在胡氏宗亲网上陆续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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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安国世系的几点探讨----咕咚冰鱼(2007年)
http://www.hszqw.com.cn/bbs/read.php?tid=5652

2007年咕咚冰鱼宗亲所提到的“丢失祖妣志铭”一事,其来龙去脉,在此文集中被发现:

题祖妣志铭

建炎乙酉之秋,江淮河汉之间,群盗纵横。先文正被召趋行在,仲任行事,某当家责①。以强〔暴〕逼人,沮、漳之间,非遗种处也。则奉母令人,及诸亲属,弃生生之资,渡岷江而南。不几月,大盗蜂聚,故庐文书数千卷悉为灰烬,而祖考、祖妣志铭亦在焚中。

庚戌岁,得祖妣志铭于吴郛卫道。卫道,先君门人也。绍兴戊辰,仲得祖考志铭于游掞徳华。徳华,广平先生幼子也。此吾祖考、祖妣之徳义行业,微二子者传焉,殆将泯矣。为人子孙,乃震于一时离散死亡之虑,忘其祖考、祖妣之所以明扬于千万世者,而不知负之以生死,死不瞑目矣。

今也幸而得之,谨手录而藏之,又将与知敬其祖者传而广之。庶几哉!可以息黔补劓,图全而归之于父母也。

南山 2014.04.12
114412749@qq.com

只看该作者 33 发表于: 2014-04-12
论语指南    证黄祖舜继道、沈大廉元简之说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黄氏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观人子之志可也。父没之后,其志可以施为,则观其所行如何耳。君子不忍其亲,三年之间,孝子唯恐不及,于父所行之道,或当或否,将有所不暇议,忍改之乎!"
沈氏曰:"昔居先君之丧,于哀苦中而得此说,甚以为合于人情也。"
评曰:"观其言,可见其为子矣。如此说极是也。"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黄氏曰:"事无大小,一于敬而无和,其失也过严;知和而无礼以节之,其失也无辨。二者偏胜,概之以先王之道,其不可行均也。"
沈氏曰:"礼固贵和,小大由之,则过于和矣。不以礼节之,则不可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者,申上言也。"
评曰:"‘小大由之',谓事无巨细,皆以和为贵也。而‘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也'。礼用和为贵,不以礼节之则不和。故〝亦不可行也"。沈氏谓〝申上言",是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黄氏曰:"孔子之时,礼乐废坏,不仁之人用之,是言盖有为而言也。如季氏旅泰山,舞八佾,知礼乐者,如是乎!"
沈氏曰:"不仁者,私意横生,何有于礼乐?"
评曰:"不仁者,所行七颠八倒,虽用礼乐,舞八佾、雍彻,而非礼乐也。故曰:‘如礼、乐何?'"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黄氏曰:"鲁跻僖公,乱昭穆也。既灌之后,所以降神,故〝不欲观之"。或者不喻,而穷其说,孔子为鲁讳,故托以不知,而指其掌,其意若曰:明乎上下之分,治天下无难矣。夫祭以诚为主,今从逆祀,而失昭穆之义,于诚何有?是祭与不祭等矣。此孔子之所以不与,若‘吾与点也'之‘与'同。
沈氏曰:"逆祀"之说极好。〝指其掌",上词已断矣。下所言,以类记之者也。不必比而同之,‘与'字一说,恐未安也。"
评曰:"逆祀"之说固好,但恐孔子之意不止谓此也。鲁之郊禘,逆祀之大者。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此情状见于礼乐,不可乱也。禘祫之礼乐不同,其鬼神亦异,岂可乱乎?‘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连上文说,亦通,‘吾不与祭,如不祭'。恐却是以类记,故有‘子曰'二字题之,‘与'字一说,诚未安也。"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黄氏曰:"古者射有五善,不特主皮,兼取礼乐、容节也。古者,力役之事分而为二,欲其可法也。后世徒以中皮为善,强弱无别,同为一科。故夫子言古之道,以明今之不然。"
沈氏曰:"尝见赵岐有是说而然之,当无以易也。"
评曰:二氏之说极是。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黄氏曰:"仁,人心也,私意不萌于心,故能公天下之好恶。苟志于仁,有心于仁也,虽未能见于所行,而一念之间,已向于善矣。"
沈氏曰:"弟子之善记事如此。上言仁者,好恶矣,然言能恶人,则或者疑焉。于是复明仁者之心,曰:本无所恶也。"
评曰:"仁者之心如鉴,妍者来则妍,丑者来则丑。方其妍也,乌得不谓之妍?方其丑也,乌得不谓之丑?好恶如此,吾心初未尝动也。若恐或者以恶人为疑,复明仁者之心,曰:‘本无所恶'则是。当好恶之时,胸中原未了了也,乌得为仁?苟志于仁矣,无恶也。‘恶'字或读作入声,‘有心于仁',如此立言,恐不识心,不识仁也。"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黄氏曰: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盖功者,人所乐赴;过则人祈于苟免。而后知君子存心甚厚,虽过也,不害其为仁。若周公之厚于其兄,孔子之厚于其君,皆不以有过为嫌者,其仁可知也。"
沈氏曰:伊尹、周公,皆是过乃所以为仁。
评曰:"闻诸先君子曰:‘党,偏胜也。有所偏胜,则过而不得其中。或敏慧而过于太察,或刚勇而过于太暴,或畏慎而过于畏缩『一』,或慈爱而过于宽弛。'人能内观其过,深自省焉,则有所觉矣。窃谓伊尹、周公不可以言过。"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黄氏曰:"夫子垂世立教,学者宗之。或得其一体,或闻其一言。有称其博学者,有誉其多能者,皆不能遍观而熟察之。乃若圣人之道,则闻而知之,传以心也;黙而识之,悟以心也。况其泛应于域中,虽千变万化,未始有穷,而会归于一心。则天地之纯全,万人之大体,皆其分内耳。所谓‘一以贯之'也,曾子早游圣门,省身于内,守之以约,故夫子告之,不待发问。而曾子受之,不复致疑。可谓相契以心,得于言意之外矣。及其答门人之问,语之以‘忠恕'者,亦以其违道不远者告之,使之求诸心,而切于践履者也。盖忠之为心,无纤介之私,其毋自欺,亦不欺人也。恕之为心,无物我之间,其处人亦如其在己也。‘忠恕'生于吾心,则彼己不立,孰为町畦,将尽己之性,以尽物之性,而至于参天地。其于一贯之妙,举积此矣。曾子至是,盖不容言,而门人之问,不得已而应之,于是形容夫子之道,非‘忠恕'两言,无以明之。使门人而悟曾子之言,则一之名亦不立矣。是道也,曾子之传于圣人,门人之受于曾子,又未可以浅深论。"
沈氏曰:"此论亦鄙见所同,曾子所以告门人者,别是一转语也。"
评曰:"唯仁者为能一以贯天下之道。是故欲知一贯之道者,必先求仁,欲求仁者,必先识心。‘忠恕'者,天地之心也。人而主忠行恕,求仁之方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即主忠行恕之实也。黄氏之言,非不高妙,然言意支离,恐使学者惑也。夫圣人,垂世立教者是也。而黄氏以垂世立教与道为二途,其支离者一也。圣人所传者心也;所悟者心也;相契者心也。今曰传以言、悟以心、相契以心,是人与心为二,心与道为二矣。其支离者二也。夫忠恕即道也,而子思谓之‘违道不远’者。闻诸侯师圣先生曰:‘以学者施诸己而不愿,然后不施诸人,故谓之‘违道不远’。非以忠恕为违道不远也。'今黄氏似以忠恕为违道不远,其支离者三也。夫人心忠,则为忠,恕,则为恕,今曰‘忠之为心'、‘恕之为心',似以忠恕又自有心。又曰‘忠恕生于吾心,则彼己不立'。夫人能忠恕,推己及彼,轻重先后,不失其宜。仁之至,义之尽也。若‘彼己不立’,是无本矣。墨子二本,孟子辟之,况无本乎?"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
黄氏曰:《记》曰:‘昼居于内,问其疾可也’。君子非有疾不居内。今宰予好内而怀安,无其质矣。教何所施?故孔子深责之。"
沈氏曰:"好内"之说,窃以为不然。宰予固不至是,圣人亦不察人之微至是也。但昼而多寝,昏惰无精进。故夫子深责之。
评曰:宰予只是“昏惰无精进”之意,故夫子深责之。尝见表兄范伯达亦如此说。"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黄氏曰:"晏子相齐景公,执国政。孔子久于齐而不能用,徒以交际为恭。非王公之尊贤也。于此犹善其能全交者,所见夫子之忠恕。"
沈氏曰:"此恐只是不没其实,非有为而言也。"
评曰:"沈氏之说极是。"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黄氏曰:凡事之是非、利害两端而已。过是而思,则惑也。观其使晋之时,其虑当矣。至于求遭丧之礼以行,不亦过乎?"
沈氏曰:乡人林德惠尝云:“时人称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夫子以为不然,曰:‘如能再思,可矣’。何望其三乎?如三家之强,文子殆未之思也。"
评曰:"德惠之言甚好,黄氏之言上半截亦好。"

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黄氏曰:"此论仲弓之德,不用于天子,必用于诸侯。如牛之骍且角,虽不用于郊山川,亦不舍之矣。鲧殛而禹兴,不以其类废之也。"
沈氏曰:"先儒谓指仲弓之父言,非也。斥父称子,岂圣人之意?人之才德,不系于世类,才者,虽不大用,必小用。故以郊与山川言之,亦非谓天子、诸侯也。"
评曰:"沈氏之说为长。"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黄氏曰:"学道未至于无心,非善学也。自‘问不能',至‘实若虚',无矜伐之心也;‘犯而不校',无物我之心也。此颜子克己之学。"
沈氏曰:"矜伐之心,由物我之心生也。自‘能问'、‘若虚',以至‘不校'『二』,皆是无物我之事,不必分也。"
评曰:"黄氏以此五者为颜子克己之学,甚好。而曰‘学道未至于无心,非善学也',异乎愚所闻矣。学道者,以传心为主。不知如何却要‘无心’?心可无乎?又二氏皆有‘无物我'之说,愚窃惑焉。盖天地之间,无独必有对,有此必有彼,有内则有外,有我则有物。是故“一阴一阳之谓道”,未有独者也。而圣人曰:‘毋我'者,恐人只见我而不见人,故云尔也。若物我皆无,不知酬酢万变,安所本乎?"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黄氏曰:"文王之有周,天命之人归之。有天下之二,可以王矣,而犹事殷,所以为德之至,不可少訾者也。不曰‘文王之德',而曰‘周之德'者,《诗》于《皇矣》云:‘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则文王所以致此者,固非一世之积,其所由来远矣。至文王而后成耳。于是推本而言之。"
评曰:"此意甚好。然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方见其德之至,不曰文王而曰周者,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非特文王也,武王亦然。考之《诗》、《书》可见,至于代殷,又别是一义。"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
黄氏曰:"哀敬之道常存于心,故见之者诚有触于中。其作也,其趋也,有不期而然矣。盖夫子平日践履之道,所谓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也。众人懵不知觉,颜子于此独有省焉,所以喟然发叹也。盖尝论圣人之道,大包六合而小不外乎吾身;远贯万古,而近不离乎日用。若穷高极妙而求之于渺茫恍惚,其去道益远矣。颜子既发叹而悟昔者之非,于是吐其胸中所见言之。若曰:‘人之所以不见道者,以才为之累也。向也从事于高、坚、前、后之际,矜吾聪明,任吾智力,卒之罔然无得,若有遐志矣。'而夫子诱而教之于博约之间,则又欲罢而不能。至是,才无所施,聪明智力尽矣。恍然若有见其卓然独存者,不可以他求也。虽欲从之,又乌得而从之?反之吾身而已,然后知吾之心即圣人之心也。圣人所谓哀敬之道,亦吾所体之道也。平居日用之间,吾与圣人岂有二哉?所以四科之列,回为之冠,圣人之门,独以好学许之也。"
沈氏曰:"此论深见颜子学问之道。尝见一乡人仿佛此说,谓钻仰前后之初,未有所见,及夫子诱之于博约之后,不能自已,竭力而进,乃有所见。‘虽欲从之,未由也已',终不可及。不若此论,去聪明智力而有所得之为妙也。但上文‘见齐衰者',恐意不相蒙也。"
评曰:"此颜子之学,学者所宜尽心,不可姑从人言而已也。仰之而知其弥高,钻之而知其弥坚,瞻之而知其在前,而又知其忽焉在后,此颜子习而察见圣人分明,所以为善学也。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其先后次第不可得而详闻矣。‘博我以文',所以使我见识极高明,穷广大也;‘约我以礼',所以使我践履,不失中庸也。此夫子所以善教也。‘欲罢不能',理义悦我心,自不能已也。‘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颜子庶几圣人,在欲化未化之间,故发言如此也。夫欲化未化之时,似犹用聪明智力,又似用聪明智力不得,真当得之于意表,不可言语形容也。若圣人从心不逾矩,则聪明智力具存而无所用之,故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与天地参矣。沈氏谓‘去聪明智力而有所得之论为妙',窃谓聪明智力在学者不当去,在圣人不去。去之,则必入于空,沦于静,又乌能有得而可以开物成务乎哉?颜子喟然而叹,直与上文不相蒙『三』。"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黄氏曰:"子路之勇,以气为主,能捍贫贱而轻富贵者也。不以贫贱为不若人,故衣敝缊袍无忿疾之心,所谓‘不忮'也。不以富贵为愈乎己,故与衣狐貉者无歆羡之心,所谓‘不求'也。‘不忮不求',亦人之所难,而子路既躬行之矣,犹终身诵之,故曰‘何足以臧',所以进之也。"
评曰:"不知夫子进之『四』,欲其何所进?向上义理如何?"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评曰:"黄氏尝读‘厌'作平声,可见圣人之中节,一切世务不能移也。"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黄氏曰:《礼》:“乡人裼,子朝服而立于阼阶,存室神也”。傩,即裼也。"
沈氏曰:"龟山谓‘诚意于除厉',此论自佳。先儒谓“存室神”,恐非也。"
评曰:"傩起于乡,非先王之制礼也。其说以驱逐厉鬼为事,龟山之说虽好,而先儒之说,亦自有理也。"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黄氏曰:"颜回问为邦,夫子尝以四代之礼乐告之。而此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盖其德行纯备,心不违仁,可以为人上矣。故以是道明之也。《记》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则天下归仁,系乎一人之克己复礼,不可不慎其机也。夫仁,人心也。心之不仁,私欲害之也。私欲苟萌,则视、听、言、动,举越于礼,而施为之间,流风浸远,天下必受其弊。况能使之归仁乎?惟自反而充于礼,不役耳目,乱之不作,好恶扰之,正心诚意于上,而天下安于无事,风俗自是归于淳厚矣。所谓“天下归仁”也,必曰‘一日'者,以见克己诚非自外至。其用力甚寡,其成效甚远,而功利之及于天下者,甚博也。"
评曰:"黄氏所言,仁之功也。须要见颜子居陋巷,‘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处,方是真有所见。‘仁,人之心也。心之不仁,私欲害之也',窃谓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要约处,不可毫厘差。"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
黄氏曰:"蒯瞆得罪于南子,故出奔。宋灵公之死也,卫人欲立公子郢,郢辞焉,乃立辄。以灵公之命也。苏内翰谓:“灵公黜其子而子其孙,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人道绝矣。”夫以父子之间,至于争国,逆天理,乱人伦,名之不正,孰大于此。以《春秋》考之,蒯瞆出奔与赵鞅纳之,皆称卫世子,以示其得世于卫也。使夫子果为政于卫,其将周旋父子之间,使辄辞位而纳蒯瞆,则辄无拒父之名,蒯瞆复世子之位,灵公亦无黜子之过。此正名之大者,为政所先务也。"
评曰:"蒯瞆无父,出奔,失世子者,罪其轻佻谋非常。至于出奔,失世子之道也。赵鞅纳之,而称世子者,罪大臣辅辄而拒父也。蒯瞆无父,辄亦无父,天下岂有无父之人,尚可以事宗庙社稷,为人上者哉?故孔子为政于卫,则必具灵公父子、祖孙本末,上告于天王,下告于方伯,乞立公子郢,然后人伦明,天理顺,无父之人不得立,名正而国家定矣。"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黄氏曰:"为宰之政,则所治者小也。夫子告以久远之图者,以子夏之学失之不及,特将扩而大之也。"
评曰:"政者,正也。正无大小,圣人之言,可以为天下万世之法,非特救子夏一人之失也。两汉以来,为政者恐多未免欲速、见小之病也。"

"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黄氏曰:"不知义之所在,小廉曲谨之士耳。其见者小,故谓之小人。"
评曰:"向宣卿常说:‘有读“小”为“之”者',似亦意味好。"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黄氏曰:"同乎流俗,乡人或好之;有拔俗之行,乡人或恶之。好恶未必当,唯善者好之,不善者恶之,则为君子也审矣。"
沈氏曰:"好恶而唯乡人是从,未必当也。要当公吾心而察焉,其善恶者自有见焉,可也。孟子言:‘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得此也。"
评曰:"察人之贤否,以乡人好恶为主,察乡人之好恶,以善为主,则人之贤否得其实矣。黄氏之说,自已明白,不必引孟子之说也。有人非不公其心,而见善不明,或入于邪曲。故察乡人之好恶,必以善为主,弗可改也已。而善未易明也。"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评曰:"原宪说‘克、伐、怨、欲不行',便以为仁,是未识仁也。故孔子提醒之曰:要‘克、伐、怨、欲不行,可以为难矣。'使原宪自此能克去‘克、伐、怨、欲',如人饮水,冷暖当自知之。孔子不得而与之也,故曰:‘仁则吾不知也。'此圣人着力为原宪处,可得之于意表,不可以言语求也。若黄氏之言‘制克、伐、怨、欲不行,未若泊然无心,克、伐、怨、欲不萌于中,亦无有制之者,然后为仁。'此说大体既非所以言仁,且泊然无心之语,大有病也。"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黄氏曰:"刚义得于天资,有其质矣,所乏者威仪、文辞也。行之以礼,则行正而不过,威仪可观矣。出之以孙,则言顺而不暴,文辞均也。三者备而后信有诸已,所以成始而成终也。是为令德之君子。"
沈氏曰:"此非为学者言,为立政事言也。以义度宜,事之始也,行之则有节文焉。又‘出之以孙',民听不骇戾,‘守之以信'又久有所成也。若夫为学者,则‘敬以直内',乃其本也。"
评曰:"圣人之言,无所不通。使在上之人行已如是,则政立矣;使在下之人行已如是,则身修矣。敬以直内,固学者之本,为政者敬以直内,可顷刻忘哉?若谓欲不失此四事,非敬以直内不能,则可。"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黄氏曰:"人之于师,所当让也。至于仁,则为之唯恐不及。若出人于患难,拯人于饥溺,皆所急务者。何暇让乎?"
沈氏曰:"此言为仁之急如此,值当为之时,师亦不让。非真不让也。"
评曰:"人之于仁,犹饥食渴饮,不可让不饥者使食,不渴者使饮也。当饥则食,当渴则饮,非不让也。非谓‘为仁之急',亦非谓‘为之唯恐不及'而不暇让也。师,所以发吾仁也。言当仁,虽师不让,所以明仁之义也。"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黄氏曰:"生知出于天资,如由仁义行,是也。故为上。学而知,则思而后得,如行仁义是也。故次之。"
沈氏曰:"行仁义,非学也。仁义在我而已,而曰行之,是人与道二也。执柯以伐柯,疑于同矣。而犹以为远者,二物故也。‘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故知行仁义,非学也,生而知之,诚也。学而知之,诚之也。"
评曰:"圣人与道一体,故不用学。学者,学道者也。若体与道一,则更何用学?惟未能与道为一,故须学也。学道,便是行仁义也。至于德盛仁熟,则由仁义行,不用行仁义矣。‘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指大体而言也。欲求全体,故须戒慎、恐惧,莫使有亏欠也。戒慎、恐惧,便是行也。至于纯熟,自不用戒慎、恐惧,然后谓之由仁义行矣。诚之,便是行仁义也。若曰‘行仁义,非学之至',则可矣。"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黄氏曰:"朋友先施之,可也。父党,无容,笃于恩而已,无所施也。"
沈氏曰:"君子不施其亲",不私于亲也。
评曰:"李丞相纲云:‘君子亲亲,不施者,不加刑杀也。'汉成帝欲恐诸舅,曰:‘今将一施之。'必是鲁公天性严冷寡恩,故周公戒以四事,事皆相类。"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黄氏曰:"仁,人心也。虽以学问求之,必以心得之。"
评曰:"仁,人心也。言‘以心得之',不支离否?"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黄氏曰:"道不离动静、语默之间,所谓洒扫应对进退,无非道也。下学而上达,非于下学之外复有上达也。故君子之道,初无二致,孰以为先而不传?孰以为后而或倦?譬诸草木,其始生也,及其长也,区以别之。虽若不同,而所以为曲直之性,则一而已。子夏之门人,所谓小子者,知克勤小物于正心诚意之时,其进于成人之德无疑矣。苟不达此而概以为末务,是厚诬也。子夏推明君子之道,以正言游之失,以为道之在人,其致无本末,其施无先后,而小子之学,率由始以成其终,其序不可越也。若以为必求其本,而不循始终之序,则虽圣人,亦不能凌节而施矣。"
沈氏曰:"理一而已,本末先后贯焉。如草木一区之内,种子、根茎、华实,具在其中,人未之见也。下学上达,亦在识之而已。"
评曰:"草木生于粟粒之萌,及其长大,根茎、华实虽凌云蔽日,据山蟠地,从初具乎一萌之内,而未尝自外增益之也。故区以别矣。君子下学而上达,其道正如此。沈氏曰‘亦在识之而已',此至言也。愚以谓正当心了,不以言语到也。黄氏曰‘下学而上达,非于下学之外复有上达也'。其言妙矣,而曰‘克勤小物于正心诚意之时',则愚所不解也。夫正心诚意,自先自后,彻本彻末,岂可以时节言哉?又曰:‘道之在人,其致无本末,其施无先后。'亦愚之所未解也。夫道有本末,有先后,人之行,不失本末先后,则当于道矣。子游不识本末先后,故子夏正之。"

"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黄氏曰:"前言“惠而不费”,其所谓吝,则惠不足以及人也。《易》以屯其膏为小贞吉,则出纳之吝,特有司之事,非为上之道也。"
评曰:"不知如何理会‘屯其膏,小贞吉'?疑与此义若不相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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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4 发表于: 2014-04-12
释疑孟
司马文正之贤,天下莫不知,孰敢论其非者?然理之所在,务学以言可也。夫孟氏学乎孔圣,虽未能从容中道,迹其行事,质诸鬼神,亦可谓厘中缕当矣。其道先天如青天白日,而司马子疑之,愚窃惑焉。作《释〈疑孟〉》,有能宥其狂简而相切磋者,吾与之友矣。


孔子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知天性感物而通者,圣人也;察天性感物而节者,君子也;昧天性感物而动者,凡愚也。告子不知天性之微妙,而以感物为主,此孟子所以决为言之,使无疑也。此圣学之原也。而司马子乃引朱、均之不才以定天性,是告子之妄乱孟子之正,其不精孰甚焉!


形而在上者谓之性,形而在下者谓之物。性有大体,人尽之矣。一人之性,万物备之矣。论其体,则浑沦乎天地,博浃于万物,虽圣人无得而名焉。论其生,则散而万殊,善恶吉凶,百行俱载,不可掩遏。论至于是,则知物有定性,而性无定体矣。乌得以不能自变之色,比而同之乎?告子知羽、雪、玉之白,而不知犬、牛、人之性,昧乎万化之原。此孟子所以不得不辨其妄也。以此教民,犹有以性为恶,而伪仁义者;犹有以性为善恶浑,不能决于去就者。今司马子徒以孟子为辨,其不穷理之过。甚矣!


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桃应设为是事以问孟子者,应之意若曰:父子,天性也。而生杀之柄,乃大君所以辅翼民德者。惟以处是事,观圣人御变之权耳。若皋陶体舜孝心,舍瞽瞍罪,而人有犯者,执之,为天子行法不公,民生悖心矣。纵而释之,无以佐天子主天下,民生离心矣。进退,罪也。今皋陶畏天命,执之不赦,以昭示天下,使有罪者不敢幸于免,怀奸者不敢伐其技。自世俗观之,于吾身可矣。而君人子也,吾人臣,执君之父,置之于法,情何安焉?行法而有私者,非君道;徇法而不仁者,无君德。圣人宁弃天下而存此矣,此民所以生也,天地之大本也。孟子曰:"圣人,人伦之至。"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知之?故瞽瞍有罪,舜窃负,而司马子以为狂夫不为。瞽瞍见执,而司马子以为皋陶犹可执也。使司马子事君,不幸有是事,遂行其言,岂不伤人情,逆天理乎?自周室既衰,文、武之道不著,申、商之术肆行,积习至于秦,生民不忍,起而攻之。秦以天下之力,不能禁御,至于绝灭者,尚刑名,灭天理之效,必至于斯也。汉兴,鉴秦取亡之道,力行宽厚,其涵养民彝之意厚矣。君子犹曰:"以智力得天下,无三代之淳懿矣。"如此,则知孟子之言微且远矣。而司马子之贤,乃孔子所谓多学而识之,非知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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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子
天下之事,人伦为重。舍人伦而矜细行,以欺世盗名者,君子不与也。陈氏,齐之世臣,相与戮力,同心定社稷者也。是以有万钟之奉,若祖若父皆享焉。仲子起而非之,不义齐国,避兄离母,处于于陵。方是之时,天下之君,非不奉王命,则簒夺之子孙。天下之人从而事之,是天下皆不义也。仲子于于陵不义之地,何居焉?于于陵不义之,何辟焉?履所易者,乃不义人之粟,何食焉?不然,则盖邑之禄可受,而室可居矣。而离母焉,是不孝也;而避兄焉,是不恭也。不孝,不恭,天理灭,人伦废矣。虽云有义,亦将安施?此孟子所以深罪之也。且仲子敢于避兄,离母,卓然为绝微之行,狷者有所不为,而司马子与之,过矣。

责善
天地之间,人各有职。父子,以慈孝为职者也;朋友,以责善为职者也。故孟子谓父子不责善,以明其分,如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有中和覆育变化之道,如雨露滋益草木之功。其效至使子弟于父兄忻忻爱慕而乐生焉。此与朋友察言观行,切磋琢磨之义,相去远矣。夫岂必面诤犯颜,见于声色然后为善哉?而司马子议之,毋乃思不及是耶?"


天气(盛)〔感〕①乎下,则地气应乎上。一有感而不应,则为水旱、寒燠之灾。君臣之义,犹天地之道也。其感应从违,岂有异乎?因君用舍,以有行藏;察君厚薄,以有去就。过则为抗,为骄傲;不足则为谄,为邪佞。故陈臻问仕,孟子折衷以明三去、三就之义,斯亦概举大体云尔。其曲折万变,惟其人为能神之。司马子乃以就有礼周之而受者,为无礼貎饮食而仕,岂不过甚矣哉!
今有常人,等夷也,为之折枝而不应,则必怒矣;为之饮食而不荐,则必怨矣。有施而无报,其怨,其怒,情所宜也。君子与常人交,称情而应,犹必尽道,使无纤芥。况君臣之际,所宜尽心者乎?迎之致敬,又有礼焉,而不就也;周其饥饿,恩意有加,而不受也。使司马子执此意以事君,必不免于抗傲不恭之诮矣。虽与谄邪者不同,求其无意、必、固、我之凿,行藏去就与天地相似,其可得乎?


二帝三王施仁政、定天下之功,尽道而已,非有利天下之心也。五霸仗义结信,搂诸侯,奖王室,谋自强大,非有正天下之心也。五霸,桓公为盛,忿不惩而灭谭,欲不窒而窥鲁,其心原不可考矣。虽力行信义,岂其如日之昼,如月之夜,不可掩乎?使其无死,要知其不至骄溢而复①有失信弃义之事哉?唯其执之,不致中道而废,是以得成霸者之名耳。此孟子之所谓"假"也。今有人假人之器以为用,方其用也,谓之非己用可乎?为己用矣,谓之文具,而实不从,可乎?用之来归,以至于没身,孰知非己有乎?五霸假仁义而不归,则既有之矣,其得罪于三王,何也?以有为而为之也,此王霸之所以分乎!


君子于天下无成心,不徇人以失己,不徇物以失道,称情而施,当于义而已。周道之衰,人怀利以相与,为君者自恃崇高,足以致士,而怀轻士之心;为士者,怀利宴安,知进而不知退,死生谬制于人。海内荡荡,纲纪文章扫地尽废者,以君臣之道不明于天下也。孟子曰:"天下有达尊三,朝廷尚爵,乡党尚齿,辅世长民尚德。"乌得恃其一,慢其二。所以明进退之分,权轻重之义,明为臣之道,非可以奴隶使也。夫由义而行,事异则行异,何必蹈古人之陈迹,然后为是乎?故仲尼当官,召不俟驾;周公为相,北面称臣。其义然也。孟子有师诸侯之德,斯文所系,以位,则齐王君也,我臣也。召之役,则往役矣。以德,则齐王事我者也,夫召我者,岂礼也哉!唯而起可也,难乎为臣者矣。于义得乎?司马子以是疑之,其不察于进退之分、轻重之义也,亦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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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严,然后道尊,贵贱一也。孟子于齐王,有师道焉,未闻有官守言责也。夫官守于一职,言责于一事,职修事行,则有功而受赏;出守忘责,则有过而受罚。可程,可督,受之于君者,臣也。君所未知,而己发之;君所未有,而己与之,提携其善,增益其能,以陶冶君心,君反受命焉者,师也。孰敢官之而责以言哉?故齐王于孟子,君不能致,去不能止,而蚳灶之徒不敢拟议者,以孟子有师德而师道固然也。司马子曰:"愚恐后世挟其有以骄君,无所事而贪禄位者,皆援以自况。"是不识孟氏心而未知所以为师耳。
噫!自秦汉以来,师傅道绝,朝廷乏仪,大抵皆袭嬴氏尊君抑臣之故,无三代之遗风久矣。司马子习于世俗,溺于近闻,譬之安于培者,骤窥泰山,乌得不惊且疑乎?

伐燕
沈同之问燕事,孟子之对,私论其理也。齐人伐燕,正行其事,行之是也。而齐人行之,非矣。司马子疑之,必将使孟子言燕不可伐,然后为是乎?夫燕有可伐之道,惧诸侯伐之,遂言其不可,是弃理而尚术也。夫弃理而尚术,乃战国纵横之事也,而谓君子为之耶?且齐欲伐燕,议不起于沈同,必其既伐也,或者疑之,以问孟子。孟子曰:"彼然而伐之也。"则伐燕之举,孟子初不知之矣。及燕败齐胜,齐人来问,所以告之者甚明。齐人不用,吾将谏乎?非所宜言,旅臣犯分而言,于义何居?未能救燕人之系累,而己已颠沛矣。亦君子所不为也。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故天地之间,物必有对,感则必应,出则必反,不易之理也。是以禹、汤保天下,而天下归之;桀、纣虐天下,而天下弃之。周室道衰,诸侯睥睨天子,大夫僭夺诸侯。当时君臣以权术相驭,以职势相使,因隙而起,乘间相图者,皆是也。盖君感之以此,则臣应之必以此;君所出者如是,则臣之反者必如是。孟子知此理,故告于齐王曰:"故告于齐王曰:"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寇仇矣。"欲其有感于斯,而更待臣下以礼也。而司马子以为非忠厚之道。则凡忠于君,陈政令之不便,而言民有怨离者,虽指为叛逆,可矣。


孔子于周,自平王东迁,等之于诸侯。圣人何容心哉?载其实也。故《黍离》降为《国风》,而《春秋》作矣。《春秋》,天子之事也。人曷尝务于尊周乎?区区务以尊周为事者,五霸之虚名耳。孟子所以劝时君者,实行王政也。自春秋时,周室微弱,诸侯强大,(亘)〔互〕①相讥议(者)②,臣弑君,子弑父,周天子不能禁御。沦夷至于战国,天下横溃,人欲肆而天理灭矣。使天下诸侯有能知孟子之言,遏人欲,明天理于天下者,是《春秋》之法行也。岂与圣人异乎?且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非为一人也。故汤、武虽圣,必征伐然后定。而天下与之,后世圣人与之。况周室微弱,威令不能行于家人,天命已去矣。而司马子犹欲尊焉,昧于时变,岂非腐儒之论哉?


贵戚之卿,君之辅也,宗庙社稷之卫也。君不可辅,则宗庙有绝食之忧,社稷有变置之虞。乃若异姓之卿,则去矣。而吾仕不可委,亲不可离,国有危难,咎将谁归?与其灭亡,俱为累囚,覆及宗庙,孰若废昏立明,以保国家乎?是道也,虽异姓之卿,予顾托之重,亦有行之者矣。故伊尹放太甲,使太甲终不类,则别立君,必矣。后世霍光废昌邑,立孝宣,天下服之,人至于今称焉。而况贵戚之卿耶?孟子之言可谓正而不苟矣。司马子疑后世有援是言行簒夺者。夫子哙行礼让以起乱,王莽擅居摄以簒汉。彼尧、舜、周公,何罪哉?得其人,则放伐可为;非其人,则以义济奸,亦何所不至?孰能禁之乎!君子知正言其义而已矣。


子思子曰:"君子知风之自。"夫学之本一有亏而未纯,则其流必有偏而不起之处。君子欲窒其起弊之原,以开示学者,是以历举数圣之行,剖析其义,而归诸中焉。夫孔子,圣之时者也,兼天下之善。伯夷,圣之清者也,兼天下之清。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兼天下之和。使二子者所为易其行,则必跋前疐后,疑其所之而有所不通矣。乃若孔子,则左右周旋,无施不安。此孟子所以舍伯夷、柳下惠而必愿为孔子者也。司马子历取孔子之行,以二子之行事参配之,其无不合,固宜矣。曾不知各以二子之行,反复质诸孔子,则卫南子之见,公山弗扰之召,伯夷必有所甚耻;膰肉之行,女乐之去,展禽必有所不忍矣。而谓二子之行,孔子如之,是弃己之全,为人之偏也。岂不失孟氏逢源之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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