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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元文》---胡氏相关文选 胡志盛整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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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0 发表于: 2021-12-02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元憲宗諭功臣诰(一)
汝高祖赤老温恺赤,暨汝祖搠阿,事我成吉思皇帝,皆著勞効,惟朕皇祖實褒嘉之。汝祖忙可撒爾,自其幼時,事我太宗,朝夕忠勤,罔有過咎。暨朕討定斡羅思、阿速、别里欽察吾之域,濟大川,造方舟,伐木通道,攻城野戰,功多於諸將。俘厥寶玉,大賫諸將,則退然無欲得於心。惟朕言是用,修我邦憲,治我蒐田,輯我國家,罔不咸義,惟厥忠,雖其私親,與朕嫔御,小有過咎,一是無有比私。故朕皇妣,迨朕昆弟,罔不嘉賴。邦之老臣、宿將、耆舊,罔不嚴畏。録其勋勞,命爲札魯忽赤,治朕皇考受民,布昭太公,以辨獄慎民(二),爰作朕股肱耳目。衆無譁言,朕聽以安。自時厥後,察哈台以阿哈之孫,定宗阔出之子,及其臣民,越有他志。赖天之靈,時則有克薛格者,以告于朕。忙可撒爾肅將大旅,以遏亂略。石烈門、按赤台謀是用潰,悉就拘執。朕取有罪者,俾訊治之。忙可撒爾將朕之公,其刑其宥,克比于法。又俾治也速不里獄,亦克比于法。惟爾脱歡赤(三),自朕用爾父,用法不阿(四),兄弟親姻(五),咸麗于憲(六)。今衆罔不憝,曰「爾亦有死邪!」莫不有慊志(七)。人則雖死(八),朕篤不忘。亦惟汝圖厥終,律朕訓汝,爾克明時朕言。惟天惟君,能禍福人;惟天惟君,是敬是畏。省厥身,罔弗克正,時乃之福。反是弗思,時汝之咎。能用朕言,則不墜爾父之道,人亦不能間汝矣。不用朕言,則人將仇汝,伺汝,間汝。憝汝父者必曰:「汝亦與我夷矣。」汝則殆哉!汝於朕志,勿慎绎之,汝則有咎。克慎绎之,人將敬汝,畏汝,無間伺汝,慢汝,憝汝者矣。汝亦永建乃家,汝祖、汝父,無替厥祀。此诰見《元史忙可撒爾傳》中。方北庭草創,其言爾雅有如此者,中統至元諸公未之或逮也。因表而出之,加筆削焉。
〔一〕此文見《元史》卷一二四《忙哥撒兒傳》中,多有異同。
〔二〕以辨獄慎民:辨,原作「卞」,據《元史》卷一二四改。
〔三〕惟爾脱歡赤:脱歡赤,《元史》卷一二四作「脱歡、脱兒赤」。
〔四〕用法不阿:法,原脱,據《元史》卷一二四補。
〔五〕兄弟親姻:親姻,原阙,據《元史》卷一二四補。
〔六〕咸麗于憲:咸,原闕,據《元史》卷一二四補。
〔七〕莫不有慊志:志,原闕,據《元史》卷一二四補。
〔八〕人則雖死:人則,原闕,據《元史》卷一二四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敬齋説
余辱交於夏侯最久,方在太末,諸將莫不以馳馬試劍爲能,而侯雅好儒者,崇問學,恂恂習爲禮讓。及鎮金華,屡從征伐,平大敵,進秩為國蕃屏。余間率鄉人欸謁其閭,侯望見,即肅客以入,相與進退言論,未嘗變其初志,何其賢哉!侯字敬齋,觀於祭酒許君之辭,環君之箴,其受教於君子非貌也,固知所養矣。古之言敬者,以余所聞,其大要有三焉:自其潛心以居,至于出門承事,虔若大賓大祭,非僻之念弗萌於中,怠慢之氣弗設於體,此持敬也;慎之而無不至,踐之而罔不實,以天命自度,若中宗之寅畏,以上帝臨汝,若武王之無武,此克敬也;純乎天,不參以人,成乎性,不假以力,若尧與文王,人見其兢兢而不知其安安,人見其翼翼而莫測其穆穆,此聖敬也。昔永嘉李季和嘗與余論此,第其目曰聖敬,曰居敬,曰持敬。余以上焉者為聖敬,其次莫如克敬,又其次爲持敬。故敬也者,該動靜,貫内外,徹乎上下,而有是三者之等,余未能一焉。唯其不敏,日惴惴于心。因侯之字,附著二君之末簡。侯有近仁之质,致遠之志,將皆而進乎古聖賢之學,則請自持敬始。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書聽香亭集句後
吾里徐原父,采凡古詩之咏梅者,以爲《聽香亭集句》。客有詰之者,以香惡乎聽而詩惡在乎集也?用非其能,取非其有,能無惑乎?柏軒叟從而釋之,意謂客之言未離乎迹也。梅之有香,在鼻不在耳。以心言之,鼻與耳其致一也。古人之詩,或唐或宋,苟會於心,則古之與今,其致亦一也。由是推言其故,其言嵬矣。而原父重請於妫仲子。仲子曰:吾何以語若哉?吾居山中,觀於山之群木,霜露既降,榮者變衰,衰者摇落。其然而特妍,莹然而有韵者,惟梅而已耳。當其山空歲寒,積雪澄霽,玉樹珠英,萬荧的皪,雲階月地,境與世别。其羅浮邪?姑射邪(一)?起而視,瞑而坐,噫氣鼓而分芳發,虚徐而來,悠揚而逝,澹而不穗,徵而不烈,冉冉篆篆,觸之而非無,拒之而不可得,倐焉而襲人,洒焉而毛髮俱爽,肝瞻洞徹。吾不知鼻之爲耳,耳之爲目,果有聽乎?果無聽乎?吾不知情之爲性,性之爲真,果有待於言乎?果無言乎?抑莊生所謂身融者乎?神凝者乎?不知宇宙之大,古之爲今,今之爲古也。何遂也,林逋也,彼亦一也,此亦一也。顧凡作者之殘膏鰧馥,皆吾咳唾也。吾嘗咀天地之粹,飮天地之和,探其精而玩其頥矣。陰陽相爲消息,陰爲冬爲殺,陽爲春爲生。而是梅也,得春於冬,變殺爲生,其孰權與是乎?古所謂太極之妙者,亦有不能已者乎?固無聲無臭矣,而全體岂不呈露乎?子之亭亦有是哉!試取《集句》誦之,以余言求之,其亦有得乎否也?幸以復於柏軒叟,其亦有合乎否也?且逌然重爲我解颐矣。
〔一〕姑射邪:射邪,原作「邪射」,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雲泉釋
天下之物,苟有可觀,必有可取;苟有可取,必有可樂。余嘗觀于雲泉,油然而起,圛然而行,徘徊乎山澤之間,弥纶乎宇宙之際,變化倏忽,望之而成色,測之而不可為象者,此非雲也耶!源源而來,混混而流,滔滔汩汩,不舍畫夜,行乎涧溪之曲,放乎江海之大,漬漢疏瀹,聽之而成聲,取之而無不得其欲者,此非泉也耶?之二物者,或升而上,或趋而下,其勢若不同,及其徧雨天下,流潤四海,其用等耳。之二物者,豈嘗有意於其間哉!常行其所可行,而止其所可止(一),如是而已也(二)。故幽人處子得而狎之,而名卿大夫身兼富貴(三),佐輔國家者,無不得而取之也。幽人處子得其細,名卿大夫得其大。易地居之,則皆然也。余生越之東鄙,進不獲爲名卿大夫之事,退不能蹈幽人處子之節,愧於雲泉者也(四)。余聞有一物之物,有什百千萬億兆之物;有一人之人,有什百千萬億兆之人。蓋以人該乎物,而聖人該乎人也。人該乎物,則物皆我有也。物皆我有(五),而不至於聖人,猶不能盡物也。聖人與我皆物也,不物於物者也。是故天下之物無不可觀,無不可取,無不可樂者焉。明之為日月,震之為雷霆,變之為風雨,高之為山岳,深之為河海,微之為昆虫草木,為名器制度,雖散在天地之間,萬有不齊,而吾可以撫而有之袵席之上。此無他,君子所觀,觀其理也。君子所取,取其理也。君子所樂,樂得其理也。然則若雲泉者,其可取而樂乎?其不可取而樂乎?余不知也。知之者,雲泉之人也。雲泉之人,前侍御史康公也。公入佐天子,出掌憲度,從容進退之間,而人不見其有爲之迹。公之於雲泉,蓋三而一之者也。余嘗慕其爲人,而識其客陳子尚,因爲之言如此,庶亦雲泉之徒也耶。(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三)
〔一〕而止其所可止:可止,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如是而已也:如是而,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而名卿大夫身兼富貴:兼富貴,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四〕愧於雲泉者也:於雲,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物皆我有:我,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嚴氏子字辭
男子冠而字,禮也。未冠而字者,禮之變也,父母欲其蚤知而夙成也。嚴侯之四子皆幼,既字而告之,又請於余,意猶古也。古者字有辭,禮變而辭不可廢也。乃爲之辭曰:
鼎也和,不和無以調吾味,其失也戾。恭也敬,不敬無以直吾内,其失也僞。雄也權,不權無以行吾義,其失也蔽。溥也周,不周無以廣吾惠,其失也比。惟周也得仁之用,權也持義之制。敬也存禮之本,和也適樂之趣。仁義禮樂,斯罔不備。告爾余言,暨爾父之志,尚篤于爾躬,毋徒善其名字也。(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八)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青霞洞天游記
道家所謂青霞洞天者,世名爛柯山,即晉王質觀弈棋處,在今信安之興賢里。余客信安頗久,非有吏事,恒顧游,以乏同志不果。今年夏六月七日,龍泉章公三益來按郡。乃會諸生,出城南門,與行十里,至武坪。又數里,渡沙步溪。又出入篁篠中十餘里,抵山之麓。有寺曰「寶巌」,觀曰「仙集」,棟宇皆已剥陊。日午熱甚,道士具茗(一),列坐久之,漱隘猶民家耳。道士除道,遂循觀右拾級而上。飛梁横亘,通趾頂皆石,蜷如蝃蝀。其下劃然可居,得地如坻者,東西深百餘尺,廣半之,巨木蔽空。公與諸生皆集,飄風泛木葉,虚徐漫衍,後先不絶,凉滿襟袖,如坐碧雲蒼雪間。求昔人之遺刻,唐宋以來陸庶、錢顗、徐霖、游钧諸名輩往往可識,其它漫漶,雖欲識之不可得,然惟庶碑最古。侍者行酒,酒數行已,余與客吴思道旁緣石蹬,登山之脊,出所坐梁石上。四顧皆林阜,溪流地行野中,東南諸峰矗立,蒼翠晻霭,則紫微也。最後公亦换一童登之,復坐縱談。問道士故梅岩精舍所在,莫有知者。日且暮,怅然有懷。質與余皆東陽人。書石曰:閼逢執徐之歲,有晉樵者之里人胡翰入山,與客六人共飮,未醉輙去。翰記。(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五)
〔一〕道士具茗:茗,原作「名」,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嘉禾頌
至正戊子秋,杭之皐亭山,厥田有嘉禾焉,里父老言狀有司。余聞其事,稽諸故實,有大瑞,有上瑞,有中瑞,有下瑞。凡嘉禾、芝草、木連理,皆下瑞,其名物十有四。天人之際,至德感則和氣應,和氣應則休祥臻。䜣合照育,紛纶翕赩,恒因物以著,不期而至,代紀厥美。五行,土爰稼穑,萬種之命懸之,雖景星、慶雲、甘露、醴泉諸福之物,較其利澤未有侔者。而以為白狼、朱鴈、赤兔之不若,則唐人議者過矣。聖人南面而脩六府,用八政,貴食重穀,其所崇者非以瑞也。况時和歲豐,而今重以瑞告,是乃天地侈兹靈貺,昭示兆人,如穀關元山之産,有國者視之,宜有加焉。昔天降嘉種于后稷,而《生民》之詩作。唐叔得禾獻于天子,而嘉禾之書旅。草野之臣,擢無以補揚國家盛美,如《詩》,《書》所載,窃感父老之言,不勝畎畝之忠,謹拜手稽首以獻頌。不足薦子登歌,庶或采而被之民俗,亦康衢撃壤之遺音云爾。頌曰:
天降嘉種,悉民乃粒。著自六府,滋布九域。大江以南,潮爲奥區。赋税所出,厥田孔腴。接畛百萬,土膏殚發。汙邪宜稻,日茂如抠。有茂者苗,一本而敷。紛其百穗,盈仞之餘。潤濯醴泉,秀疏瑞日。既堅且好,既颖且栗。季禪來告,來谂厥故。耆艾驚嗟,前斯未睹。傾乳闐野,聚觀窃咏。相畝攸存,農夫之慶。嗟時農夫,東作是勤。我播我授,我籽我耘。驅我蟊螣,薅我稂秀。惡知其他,而畀斯祐。人亦有言,靡不有自。和氣致祥,乖則致異。孰參燮理?孰秉經纶?垂休錫羡,自我相臣。相臣曰否,惟聖天子。天子臨御,克任克使。大夫卿士,雝雝濟濟。左右克讓,共期于治。薦兹馨香,不大聲色。昭格泰負,浑沦密勿。上帝降監,率育元元。時雨時場,時燠時寒。風亦時若,歲迄用康。坤元富植,媪靈効祥。景星慶雲,非瑞之大。白狼朱鴈,乃其小者。善政養民,稼穑惟寶。惟寶之瑞,終羡且好。嘉禾既旅,皇德弥宣。致此不易,保之惟艰。昔在成王,輔惟周公。受天之賜,不有于躬。曰敬曰戒,王心罔懈。靡驕靡吝,惟公履慎。漸仁摩義,教以化之。制禮作樂,範而陶之。明明我朝,監兹勿渝。小臣作頌,徵在《詩》《書》。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瑞竹贊并叙
上人仁公居智者之明年,得瑞竹於山中,命工即雷音堂之南植之。一本雙幹,其高不過數尺,而雲儀雪操,離立對聳,翛然君子之風。上人乞余贊,余笑曰:「上人視天下一切物無所好也,何取於是乎,而以余言爲也?」按戴氏譜,凡竹之别類六十有一,而瑞竹不常有也。由其不常有,故人異之;人異之,則不謂之瑞不可也。古者王政升平,則福草生於廟;賢不肖位不相踰,則平露生於庭。今不復見,而於上人獲是竹觀之,亦豈有致之者乎?然有非也。吾聞懷盛德者,其心潛天而天,潛地而地,雖有鬼神,莫測其際,故能無迎也,無將也,無爲而無不爲,無感而無不感,無不感而無不應。動者有知而自化之,植者無知而自生之。有知無知,生生化化,皆吾性中物爾,果何取於是乎?此上人之所以寓意也。乃爲之贊曰:
有籊者植,在堂之下。高節對聳,其美無度。冷然清風,載沐甘雨。唯是德人,永保貞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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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1 发表于: 2021-12-02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文官花贊
草木之植,鍾美於天地,著見於古今者,其品多矣,大率以不恒有爲瑞,以不多得爲貴。華平賓連,紫脱阔閱,國家之瑞也,旷代始有之。揚之琼花,潤之玉蕊,天下之美也,豈世所多得哉!物皆然。今鎮江,其地即潤也,范氏世居之,為望族。有花曰「文官」,先世所植也。自吴中富人,及京洛公卿之家,斥苑囿,餙亭館,競一花一卉之奇,以夸示世俗,極游觀之娱者,往往求若是花,蔑乎未有聞也。當唐之世,唯學士院有之。其曰「文官」,意亦以是邪!范氏世業儒,以詩書起家,爲令宰,任司臬者,衣冠相望於宋元二百年之間。其於是花,亦有不期而符者邪?天地生物,自形而色,白者不能以爲徘,碧者不能以爲紫。今以一植而具有其美,一日而遞爲之變,其德於造化之妙,非人力能致之。唐人以戎王子爲異花,若文官,乃異花也。夫以造化所鍾之異,天下不多得之物,而又植於衣冠之族,又有名公卿如辛幼安者本其所自而書之,製爲樂府以歌之,雖謂之美瑞可也。而曾不厕於琼花玉蕊之列者,蓋范氏故阀閱也,其花先世所植手澤也,非若蕃釐招隠老佛之宫,琼花玉蕊,人得趨而見之。使人得而見之,有力者將取而去之矣。則范氏弥之宜至,而傳之不廣也。天下之物,負其所有,不自見於世者,皆是類也。余老矣,於世無所好,顧以平生不知有此花,一旦聞之,可爲冥陋之歎,不能無幼安豪發之情焉。乃述其事,以貽其後人。從而為之贊曰:
泰圜委和,嘉植挺生。抱素含貞,楊采代榮。如彼命服,品秩有章。下民所望,君子之光。我徵前聞,厥類匪一。瑞木四照,神芝五色。不貴異物,邁種厥德。于古有訓,君子是式。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郑仲涵像贊
有臞其貌,有莹其神(一)。處華腴而不汰,恬自得乎一性之真。有炳其文,有淵其思。顧賢達其未遠,鋭將探乎千古之秘。我懷伊人,於焉寓目。猶想見韓門之湜、藉,荀氏之爽、淑也。
〔一〕有莹其神:莹,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南極老人贊
猗若老人,成象在天。食氣之母,居物之先。樂有壽考,得之自然。申錫下土,何千百年。(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八)

翰林學士宋公贊
神若天游,色如春熙。浮游一世之間,發揮千載之奇。人皆推其才美,而曷嘗見其杜德之幾邪?(《金華叢書》本《宋學士文集》附録)

九靈先生畫像贊
安履其素,不傲以肆志。廓通其變,不苟以阿世。算乎蚤歲之芳華,靄乎前脩之氣味。人方睹紫芝於眉宇之間,吾將求叔度於言論之外也。(明正統刻本《九靈山房集》卷三〇)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八 胡 翰 (六)
謝翱傳
謝翱字泉羽,建寧人也,家故嬴於財。父鑰,居喪哀毁,人稱其孝。宋咸淳初,翱試進士不第,慨然求諸古,以文章名家。元兵取宋,宋相文天祥亡走江上,逾海至閩,檄州郡大举勤王之師。翱傾家貲,率鄉兵數百人赴難,遂參軍事。天祥轉戰閩廣,至潮陽被執。翱匿民間,流離久之,間行抵勾越。勾越多阀閱故大族,而王監簿諸人,方延致游士,日以赋詠相娱樂。翱時出所長,諸公見者,皆自以爲不及,不知其爲天祥客也。然終不自明。且念久不去,人將虞我矣,乃去而之越之南鄙,依浦陽江方鳳。時永康吴思齊亦依鳳居,三人無變志,又皆高年,遂俱客吴氏里中,得其餘日以自適,一不問當世事。翱嘗上會稽,循山左右,窺祐、思諸陵。西走吴會,東入鄞,過蛟門,臨大海,所至歔欷流涕。晚愛睦州山水,浮七里瀬,登嚴光釣臺。北向举酒,以竹如意撃石,歌曰:「魂歸徠兮何極,魂去兮關水黑,化為朱鳥兮有噣焉食。」歌已,失聲哭,人莫詰其誰何,唯鳳與思齊深悲之。初,江端友、吕居仁、朱翌辟地白雲源,源故方干所居),在釣臺之南。翱率其徒游焉,願即此為葬地,作《許劍録》。及翱居錢唐,病革,語其妻劉曰:「我死,必以骨歸方鳳,葬我許劍之地。」鳳聞計,誌如其言。鳳字韶卿,由大學生授容州教授,治毛氏《詩》。陳宜中當國,禮下之,命其二子大登、小樓受業焉。同郡黄滔、柳貫皆出其門。好拔,士有一善,未嘗不與之進。思齊字子善,其學本之外祖陳亮,用蔭補官,撮嘉興丞。數以言于宋臣用事者,言贾似道母喪,不宜賜卤簿。責文及翁顧忌爭不力,猶不爭耳。又言御史俞浙以論謝堂去職,宰相附貴戚,塞言路,如朝廷何?思齊雖有寒疾,耳龏,遇事不以勢移,不以貧屈,自號全歸子云。妫仲子曰:翰少客浦陽,望仙華、寶掌諸山,從籍紳學者問翱時事,未嘗不谓然爲之太息。於是訪其論著之文。翱有《晞髮集》,鳳有《巌南集》,思齊有《全歸集》。三家者,惟翱集備焉。其辭隠,其指微,大要類其行事。是時元新有天下,士大夫於宋事多讳書之。鄞江任士林,稱翱善哭如唐衢,豈其情哉!豈其情哉!
〔一〕源故方干所居:居,原作「俱」,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八 胡 翰 (六)
友琴生朱原良小傳
生以琴爲古人性情之所寓,視之猶古人,何其善取友也。大夫無故不徹縣,士無故不弛琴瑟。苟朝夕御焉,由音以得其意,由意以得其人,雖尚友可也。余方索居,因生之所友,而窃有望洋之思,安得神領心會於千載之下耶!(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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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2 发表于: 2021-12-02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八 胡 翰 (六)
孔氏家廟碑
先聖孔子生于鲁,實襄公之二十一年。至昭公十一年而薨,門人會葬。明年,即其故宅爲廟祀之,藏衣冠、琴瑟、車書廟中。漢高皇帝、世祖皇帝、明帝、章帝、安帝,皆親幸闕里,祠以太牢之禮。雖魏晉南北用兵,文帝黄初、武帝太始,皆诏修廟祀,給洒掃守衛。歷宋、齊、梁,及拓拔魏、高齊之有國,遂缵承爲令典。方是時,天下未有廟也。至唐武德而後,國子監有廟。至開元而後,郡邑有廟,天下通祀之,而家廟則惟魯存焉。乾封以還,車罵東巡者,悉脩漢故事。周太祖平兖州,以人主之尊,伸北面之拜,如弟子禮。請文崇極,徽號屡加。常以宗之一人襲封爵,四時饗祀。在宋曰衍聖公。靖康之難,衍聖公友端扈蹕南渡,與其從父傅,俱家于衢,襲封如故,而廟祀闕焉。寶祐初,郡守孫子秀請于朝,始賜田五頃,建宫墙于郡東北菱湖之上,廣至二百餘楹。事具,庸齋趙汝腾記。後煅於寇,酒徙城南。宋亡,元氏改物,至元間,曲阜之宗子斬,其後以端友之孫洙當襲爵,降旨徵之。洙入朝固讓,特授國子祭酒,歸守江南廟祐。廟故書樓,其制非寶祐之舊。會兵革,益记坏不治。己亥秋,王師取衢州,制以分省郎中姑孰王恺董郡軍民事。公讀書通達治體,至即明法令,布恩信,與百姓更始。谒拜廟庭,以爲水木本源所係,不可無以示衢人,命有司茸而新之。告成之日,族之長者、少者,衣服冠而趨,旅牲幣于庭,敬共將事,願紀成麗牲之碑,用侈公之賜。翰惟孔子之道,如天之高,地之厚,日月之明,四時之運,有不得而贊者。取其故實書之,以見詩書仁義之澤,罔有窮極。所以立生民之命,開太平之治者,帝王赖之,咸致尊禮,非他享祀可例。由春秋以來,傳序五十有三世。廟于魯者,禮也。舍魯而南者,宗子去國,以廟從焉,亦禮也。禮之所在,君子慎之。況其子若孫,人將曰「此聖人之後也」,將以聖人望之。崇德象賢,異時太平,修復舊制,是宜有引無替。昔周有清廟,魯有閟宫,至今歌咏不足,使人想見盛德之美。翰雖不敏,敢緣古義,再拜而系之詩,曰:
奕奕新廟,有嚴孝祀。誰其尸之,文宣孫子。缵緒魯邦,世載厥美。作廟于南,會通之禮。皇祖在上,監無遐邇。大夫師長,百工庶士。保有天常,定受王祚。鈏兹具瞻,俾就傾圮。顯允王公,載振而起。聿來孫子,于公率履。弁鳥裳衣,陟降庭戺。黍稷鱐脯,薦則有體。亦有旨酒,式燕以喜。盛德百世,表是南紀。匪南紀是表,魯邦是啓。惟聖是嗣,孫焉及子,言念伊始。
〔一〕人將曰「此聖人之後也」:人,原作「又」,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八 胡 翰 (六)
浦陽王氏義門碑頌      有序
浦陽王氏,其先由烏傷之鳳林徙于深溪,逮今十有餘世。由士覺之父,逮今孫曾,同居而不異爨者五世。士覺既長其家,於是益圖亢其宗焉。迺本諸禮,旁采近制,定為規則。凡敬先務本(一),惇禮厚生,睦族衆,吉凶之際,鉅細之務,具有條貫。而做戒防範,曲盡其慮,不忘造次。既成,帅其子姪而躬踐之(二)。致慤致愛,協於人心,公聽並觀,咸嗜嗜稱願。父老佥謀,以為皇明肇修人紀,崇教化,將與天地同流。州里之民如王氏者,寔化育之所陶甄,宜從令典旌表。顧以天下之大,不能周知,有司未暇以聞,而吾屬生處仁里,遭值太平之盛,不可無以請。將列上其狀,士覺固謝曰:「吾何善,而父老過爲軒輊,將亦惟吾宗祐是賴。昔鳳林之族甚蕃,其别出金華者,爲文定公季海。散處濠梁者,爲忠惠公處一。而吾十世祖起,實來遷於是,則忠惠之大父也。雖同所自出,吾祖未嘗以門阀加人,安於田野,非其力不食,非其財不取,衆以善人稱之。淳朴之風,代相纂承。暨吾祖吾父,不越一邇。吾父德輝,性尤勤儉,然推其赢,好為義事。棄諸孤之日,誓言:「當法吾勤儉,合食共處,當如吾在時,如麟溪郑氏。』吾兄弟無所肖似,夙夜祗惕,不敢私其田庐,私其貨賄,私其服御奉養,以承前人之餘休(三)。《禮》曰:「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合族。』則合族者,所以尊祖也,敬宗也,所從來遠矣,吾擢不能繼其後。且天地有常經,生民有常性,父父子子,夫夫婦婦,兄兄弟弟,篤於孝慈和敬者,常道也。尊尊親親,合其本支(四),施及宗姻者,常事也。皆吾所當為而為之,吾職也。吾惧不能盡其職,其可操於人乎?是重吾不得也。父老其圖之(五)!」金華胡翰聞之,以謂其友劉剛曰:「大道行而天下為公,大道隠而天下為私,由世而降也。世降,則風俗治化隨之。皇降而帝,五典必勅而後惇。帝降而王,六行必書而始備。其又降也,則表倡之,而有不率者矣;防範之,而有莫之禁者矣。雖五典六行,人倫之常,而踐之者鮮矣。於是而有表厥宅里之制,所以風属之,固移風易俗之微意也。非直寵一夫而榮一家,將以一夫一家而為天下億兆人勸也。天地一氣,積陰於北,積陽於南,陽明勝則萬物育,生氣暢則八風調。自有國以來,未有應期而阐其坤珍,合於《易》之出震見離者,惟我皇家之興烹符之。皇上建中和之極,正朝廷以正天下,定禮樂,立制度,一道德,同風俗,方恢有虞,成周之化。凡在涵煦,荀有知識,靡不有孚顒若。況畿甸之内,禮義之鄉,宜有先天下而丕應者。以余觀於王氏,惟世德之所臻哉!盖天地之氣化,國家之聲教,有以啓之道之,扶而植之。《易》曰:「聖人作而萬物觀。』其徵見於斯矣。它日旌書之錫,不在深溪而安在乎?有其實者,其名歸之,士覺何患焉?幸勉之勿替!」剛曰:「吾請復於士覺,谕於父老。國有制,家有法,君子不以小廉廢大德,先生之言是也。昔邵庵虞公嘗作頌以美義門鄭氏,王、鄭,東西隣也,願有述焉,庶幾勸之以九歌之義。」乃為之頌曰:
皇帝受命,靈承于旅。奮其神武,汛掃海宇。監觀下民,久失其馭。五典不惇,九法攸斁。乃建有極,麗乎中正。再造人倫,以立民命。聲教流行,自南而北。如彼風霆,不速而疾。矧兹奥區,國之東鄙。仁漸義摩,濡於目耳。孰不興起,薰為善類。九世同居,則有郑氏。誰知嗣者,相望伊邇。邠國之孫,忠惠兄弟。樹德自昔,封之以世。五世不異,亦鄭之儘。今也其昌,縣縣而長。曾孫其良,肅肅是將。曰父而父,曰子而子。夫夫婦婦,無非無是。兄兄弟弟,何彼何此。厥心愔愔,并如一己。厥從如雨,聿來率俾。享祀以時,饔膳孔宜。崇我孝思,百爾不虧。顧瞻有則,戒慎無私。惠我宗姻,及彼比閭。歲凶不饥,訟寢而愉。何以俾之,孝友所旉。嗟嗟孝友,惟德之基。天經地義,生民之彝。胡習而媮,道隠而微。比屋鮮封,谇語相夷。横流方溃,有是表儀。篤哉爾祖,慶無不延。卓爾曾孫,纂之惟艰。爲父爲母,保佑自天。天啓皇明,萬國以正。萬民以寧,家是用成。能亢爾宗,則大爾閎。大公之世,何淑不旌。下臣作歌,以揚頌聲。有來觀風,惟此可徵(六)。
〔一〕凡敬先務本:先,原作「無」,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帅其子姪而躬践之:帅,原作「師」;姪,原作「姓」,俱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三〕以承前人之餘休:休,原作「体」,據《四庫全書》本改。
〔四〕合其本支:支,原作「友」,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五〕父老其圖之:其,原作「益」,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六〕惟此可徵:惟此,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八 胡 翰 (六)
越國公廟碑
越國有廟,故參知政事胡公之將士泊邦人之所作也。公殁之明年,衆咸戴公之德,慕公之爲人,營建廟像于郡城之中區。廟成之明年,朝廷嘉念公忠壯寛厚,扶翊興運,弘濟艰難,身歷百戰,功冠一時,不幸死於肘腋之變,不可無旌卸之典。於是特贈光禄大夫、淛東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越國公。遣宿衛之臣馬哈謀致祭于祠,叙述厥勞,哀悼懇至,罔有俦比。公之冢子德濟,拜手稽首,奉揚休命。以爲先臣大海,一介甲胄之士,誤承眷遇,列備戎行。自起義以來,王師取和州,渡江而南,下太平,進攻金陵,保有其城。遂東克京口,以及毗陵。西南拔宣、歙,以及睦州。由睦而東,婺爲巨镇。婺下,衢、處皆平,廣信亦平。天威震叠,兵不留行。先臣嘗受命前驅,不敢避鋒鏑矢石之危(一),以率先士卒,摧殄勁悍,所至郡邑輒下,未嘗以金帛子女之故,妄事剽戮,眾爭向附,遂膺大任,參大政,被國厚恩,恒死以思報社稷,禦下番推赤心待之,冀得其死力耳!故雖剚刃不悔也!先臣即沒,國家益用兵上流,舉湖湘漢沔之地,於反掌之間。又通巴蜀,拊循嶺海,又北城襄陽,臨中原而扼其項背,綿地數千百里。先臣曾不得與諸將分甘同苦,竭肱股之力,效尺寸之勞於疆場,是則天也!皇上以乾坤之量,日月之明,兼覆廣照,不求備下臣,既起臣德濟於衰經之中,授以兵柄,襲有爵位,又追念先臣之勞,錫之封號,登佚上公,克有享祀於婺之人,以焜燿其後嗣子孫。先臣有知,自不死矣!臣聞因物之精,制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若先臣之鞠躬和馳騖一世,其氣發揚於上,且不可掩,故有不虞之警,往往於夢見之;鐵面長身毅如也!蓋其志不忘本朝如此。德濟不武,典守东陲,不能翦滅仇敵,以雪全國之恥,昭國家之賜,唯君臣父子之義,惡能已哉!尚為我載諸麗牲之碑。翰觀古將帥之臣,有志不展,而功業未究,如岑彭、來歙、祖逖、李嗣業者,天遽夺之。故公之功烈惠澤,被于江左淛東,決於婺之人,使天下望之而不加焉!此其可扼腕也!大烝之禮,先王所以崇德報功者,無所不用其析,則斯廟之作,非臣子之私,於國家實宜之,蓋禮之以義起者乎乃詩以歌之曰:
皇奮劂武,耆定爾民,疇若先驅,則有虎臣,虎臣桓桓,如林之殷,允也胡公,實邁乃倫,昔在有元,雲雷遘屯。失其金鏡,華戎紛紜,天造有邦,肇域淮濆,俾公來輔,鐵面長身,為國爪牙,克壯且仁,秉戈山立,超距川躍,以步易騎,動罔不獲,左則左攻,右則右斫,所向輒靡,何敵不卻,何城不墮,土宇斯拓,自西徂東,淛水洋洋,公來制間,于陸之疆,於以秉鈞,于彼東陽,連城惟五,如水有防,龍節烏章,弓矢殳折,背德者誅,归斯用藏,邦有螟蜮,公則是取,鄰有封豕,公則是拒,不饉不饑,由公我哺,不禮不瘥,由公我祛,公之于婺,孔惠且時,匪是我私,王國是毗,國有瘈猘,人莫之知,反噬而逞,孰拯其危,左右庶士,小夫及耄,相示咨嗟,惟公是悼,佥曰悼之,尚罔或報,赫斯不忘,是用作廟,作廟有奕,事祀不忒,先王制禮,以致崇極,嘉乃有德,泊乃丕績,曰惟大烝,相古作則,揭度妥靈,有祠伊闢(二),皇命使臣,聿來稱秩,最其勤勞,爵以越國,惟越國公,肅然冷風,志不克究,澤則罔窮,公今有子,亦公是似,賤其有位,敵王所愾,教忠之訓,有永無替,繼自今始,其祀百世。
〔一〕不敢避鋒鏑矢石之危:石,原作「危」,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有祠伊闢:原「有祠」後衍入《新修廣濟廟碑》文「靈人用裡享」至「系辭其後」,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删。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八 胡 翰 (六)
新脩廣濟廟碑
嚴陵之山,其望為烏龍,矗起江上,蕲然高偉,陊然峛崺,而下環屬地中。其西南為郡城,未至郡二里,有祠翼然,負山而蔭巨木,則廣濟廟也。廟祀山之神,宋天聖中,俗稱「護境王」。紹興徏都臨安,勅加某爵。郡守吏至者,既視事,則必告謁。有故則必爲民祈請(一),著爲恒典,如古秩禮。王師東下,今行省右丞李公思本,率將士首克郡城,大脩山川之祝(二),撃羊豕,谒拜祠下。士卒委心易慮,往來赛祷者,與郡人相屬於道。龍集甲辰之歲,公在鎮蓋六年矣,恩威流布,竟内又安,人民和會,神貺屡昭。而公每將事,則潔清祗慎,不怠不渎,如厥初。顧惟廟之木石、丹漆、黝堊,歷歲滋久,摧朽刓泐,將葺治之。陰陽家言歲星不利,乃餙廟像,加粉采焉。明年乙巳春,始抡材庀工,命麾下劉潮董之。於是摧朽者易以堅良,刓泐者施之塗甃,而凡門廉宫寝,未兩月而巍峩炳燿,嵬人目矣。神妥其靈,人用禋享,而公之將事益虔。又明年,郡之父老請刻石紀成。公謝不可,父老益又固請。公乃谂于翰曰:「事神,吾職也,曷足紀乎?唯神所以旉佑兹土,則靡敢忘。初吾之至,民始按堵。諸苗在杭,其師楊某率之,以襲我城。不利,退屯三十里,決意復戰。而顧若有追者渢渢山谷間,遂驚扰而遁。乙巳春,寇兵犯我諸暨、新城,合十有八萬,守者告急。吾總騎卒赴援,嘗祷于廟。是夕,廟旁居民聞人馬戛札,若聲而馳者,怖不能寐。未幾,覆其衆而彊之龍潭之上。非神與有力,則一介甲胄,疇克以濟?故凡旱涝之變,災疠之興,師旅之役,吾必祈焉,報焉,告成事焉。此非徼福我躬,神寔監之,其尚敢忘!」翰聞而韙之。天下名山川,自五岳九鎮以降,能出雲爲風雨,阜民財用者,郡邑皆得如望禮祀之。能捍大災,絮大患者,則大烝祀之。今山川之神,往往以是著聲靈宇宙間。若神之事,由五代及宋,傳者多矣。以今觀之,豈過矣乎!《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苟信且順,天人應之矣,況於神乎!是固依人而食者也。公精白一心,以忠國愛民,宜獲其報。敢以是復于公,告于父老,而書之石。神,蓋唐貞觀時青溪人,其出處之故,幽明之辨,具宋章岷《郭磊卿碑》,兹不復述。取古者迎送神之意,系辭其後,俾邦人歌以享之云。
神之來兮肅以風,奮將降兮玄宫。威靈瞻兮有赫,般要眇兮無窮。攘群敚兮東表,阜百穀兮西灏。承巍巍兮祚明德,惟下民是冒。(右迎神)
神須摇兮安留,忽而去兮上浮。望杳冥兮不可扳,翠冉冉兮山之幽。玄猿叫兮石裂,文魚波兮衝風。起惟峻極兮終古,民享祀兮如始。(右送神)
〔一〕有故則必為民祈請:有,原作「其」,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大脩山川之祝:祝,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金華叢書》本皆作「祀」。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八 胡 翰 (六)
成趣軒記
凡物之自得,其得乎己者,己知之,人莫知也。得乎天者,天知之,人莫知也。天也者,莫之致而致也,雖己亦莫知之也,曷從而得之?惟無所係累者得之也。扁之於輪,良之於御,蒲且之於射,詹何之於釣,極天下之技,自以爲得矣。大叔之田,虞氏之博,昭文之鼓琴,孟公之飲酒,極天下之樂,自以爲得矣。由君子觀之,其溺於物一也。天下有不溺於物者,然後至焉(一)。若靖節先生之所謂「成趣」者,其得於天爲何如也?張君子愚,意有契於是,遂即其居室而扁之。子愚客睦州城中,有屋數楹,僦地龍山之下,有蔬數畝。朝挟一童以出,荷鋤耕植,倦而休,休而復作,自食其力,恒惧不給,非有三逕之松菊與桑麻也。又性不嗜酒,親戚故人居中州者為多,加以師旅,歷歲踰時不能會合相勞問,非有近局之雞黍與壶觞也。獨其環堵萧然,短褐簟食,其貧類焉,而猶未能無車馬之喧,如柴桑栗里也。則子愚之所以成其趣者,將孰信之(二)?余以爲萬物一體也,萬古一息也,隨其所在而自得者,皆天也。以其所無慕其所有,雖苟得之,非天也。故子愚之於靖節,不必同,不必不同,各適其適而已矣。各適其適者,且莫知其然而然矣。此天也,其趣固天趣也。余每恨無以得之,間從子愚游,見其甘隠約,樂淡泊,頹乎其順也,未嘗不咨嗟變色。使吾得託於田父野老,相與欵門一笑(三),於願足矣。安能老而浮湛斯世,猶曰古之人、古之人哉!
〔一〕然後至焉:至焉,原作「焉至」,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將孰信之:孰,原作「就」,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三〕相與欵門一笑:欵,原作「疑」,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天機流動軒記
至正十年春,武威余公廷心持憲節按部至浦江,問邑之士於謙齋趙侯。侯以戴叔能進,公嘉奖之,隸書署其軒,曰「天機流動」。余嘗造焉,叔能顧而乞言於余。既數月矣,未有以復也。則問諸叔能,而知其説本莊周氏之書。又數月,得束陽陳君君采所爲文,讀之乃惬然曰:「是不既備矣乎!」抑余之不敢易其言者,則有由然矣。昔者,君子之教人也,孰不欲引而納諸聖賢之域焉?其必曰下學上達者,惧涉於高遠而不知務也。颜子至明睿矣,孔子教之,博文約禮之外,若無事焉。以聖人之教如此,後世猶有爲周之學者,而況以周之説明吾聖人之道,岂不難乎?彼以爲無内無外也,而吾亦且以為無内外也。彼以為無迎無將也,而吾亦且以為無迎將也。然則吾之所謂天機者,即彼所謂天機乎?吾嘗觀之,天地之間,蓋萬有不同矣,而莫不各得其所焉。鳶之飛也,翱翔乎千仞之上,脩脩然不是知也。魚之躍也,浮游乎九淵之下,澈澈然亦不自知也。是孰使之然乎?抑自然乎?原泉之出也,前者逝而後者續。草木之生也,榮者悴而區者伸。是孰使之然乎?抑自然乎?日月往來而明不息,寒暑往來而四時相代,以爲有推移者乎?且孰推移乎?是以爲有主宰者乎?且孰主宰乎?是以為氣出於神乎?氣固神也。以為機出於性乎?性固非氣也。《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氣也。一陰一陽,道也。顯諸用則萬物無不體,藏諸密則一物非我有。是故無小無大,無遠無近,無往而不在,無時而不然,而況於人乎?況於聖人乎?今徒見夫榮衛周流,呼吸出入,而吾無所與者,吾謂之天。男女飲食,視聽言動,而吾有所事者,吾謂之人。是知有物之物,而不知有物之則也。苟知之,則形色天性也。此吾所謂道,非周之所謂道也。雖知之,曷得之?全其在我者而已矣。全其在我者,無私而已矣。是故純亦不已者,德之盛也。自强不息者,勉之至也。行乎人之所不見,猶人之所見,發乎己之所自知,猶人之所知者,慎獨之事也。不慎乎獨,則有時而息。不極其純,則無以與天一。此吾所謂學,非周之所謂學也。由聖人之學以求聖人之道,翰也未之能焉,惡得以告人?雖然,余公發其端而不言,不可不繼之也。敢用是以記夫叔能之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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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3 发表于: 2021-12-02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樂道齋記至正十六年三月
斯君文壽來自行御史臺,留郡邸。搭紳與之游者誦君之美,而告於余曰:「斯君,天子之國學生也。以才能推擇為時用,其志未嘗不在詩書俎豆間。故有齋曰『樂道』,願先生一言,以相其志。」余聞之,骇且愧,鄙人於道,未款啓也。斯君之所樂者,鄙人何足以知之?將以言其鞠也,則鄙人之履迹未嘗及君之門,目未嘗撃其輪矣之美。二者何居?雖然,昔者嘗私淑之矣。天下之可以快耳目,娱心志者,其為物至夥,而君子弗好之,弗好之則弗樂之。君子之所樂者,重珪累組不足以為貴,萬鍾千驷不足以為富。君子之所樂者,举天下之物不足以喻之。先乎天地而不見其始,後乎天地而不見其終,行乎日用而無乎不在。是故三皇得之以立人極(一),五帝得之以顯人文,禹得之以紹舜,湯得之以革夏,文武得之以造周。伊尹得之於野,成湯舉之;颜淵得之於陋巷,孔子稱之。孔子得之,而人莫知之,故孔子得之最深,而不知老之將至。孔子之徒既没,由是而得者鮮矣。更千五百年,而周茂叔令其門弟子求之。其弟子程伯淳求之,其後朱仲晦繼之。然皆引而不發,由是而知者鮮矣。吾嘗求之天地,天地高厚而無窮。於是而求之日月,日月循環而無端。於是而求之四時,四時變化而不測。於是而求之萬物,萬物生生而不息。於是而求之吾身,吾身至近,若或得之。耳目視聽,荧于聲色,口悦刍豢,體好安逸,於是克而治之。心通乎神,性命於天(二),至微至賾,無物不該,於是存而養之。克治存養,日求不足,於是而勉强以繼之。勉强猶人也,非天也。故求三十年矣,志勤力勚,而未之谦也。今君迺得以名其齋,其盎若飲醇酎乎?洒若聆廣樂乎?若登春臺而熙熙乎?若遊康衢而皞皞以為徒乎?是未可知也,吾又烏足拟諸形容哉!為我謝斯君,國家軍旅之事方興,而君之車馬有行色,余不敢請間也。君子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古之義也。君幸職思其君,以報國家。天下安,而後臣子得遂其私。他日退而燕處是齋,由余言以求余之所不言,其尚何如哉!其尚何如哉!至正丙申春三月妫仲子記。
〔一〕是故三皇得之以立人極:得,原作「後」,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性命於天:於,原作「乎」,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畏所記  二十六年五月
常山邑丞劉彦英,嘗自溧水辟地抵吾婺,數過從論學。及領邑事,又數於衢郡見之(一)。間語余曰:「吾於世無所取長,自家庭子弟從師受學,長而服官政,隨牒四方,恒若弗勝也,弗逮也。人以吾爲畏焉,吾念之固然。計吾得者以畏也,失者亦未必非畏也,因名其室曰『畏所』。願乞記於下執事。」余謝不敏。今年聞余病且免歸,其請益固。乃作而言曰:君子處天下之至約而不戚,服天下之至賤而不愧,履天下之至險,遇天下之至變,而不駭且亂。中立而不倚,内省而不疚,惡乎畏也?苟得志,雖富且貴焉,當大任於廟堂之上,決大義於人主之前,一言定國,不變色而利澤加於民,若举而措之,惡乎畏也?吾聞之,天體物而不遺,人物之生,日用之間,莫非天命之流行。念慮有一不誠焉,言動有一非禮焉,雖至隠至微也,而又僞參之,天命幾乎息矣。操舍之頃,存亡之幾也。敬怠之萌,吉凶之辨也。今君之畏,不以是乎?則吾知之矣,以是而畏之,唐虞三代之聖人,猶兢兢業業,孜孜慄慄,翼翼叠叠,不能一朝夕寧也。《書》曰「迪畏」,蹈而畏之也。又曰「寅畏」,敬而畏之也。又曰「抑畏」,謙而畏之也。皆所以畏天也。《詩》曰「胡不相畏」,小人無所忌悍,不知天者也。不知天者,不當為而為之。知天者,不當為而不為,當為而不敢不為之,故其畏也,非框怯也,非委靡也,又非有操切之者。昊天曰旦,與爾游衍。昊天曰明,與爾出王。君子知之,故無不畏。仲尼著其三,其致一也。余與劉君,皆學仲尼之學者,而余框怯委靡(二),恒患不振。窃觀於劉君,方兵興時,脱身危亡疾疫之中,奉其母夫人以行,歷數歲而返于鄉闾,高年無恙,不失人子之道。一弟二子,自爲師友,不廢義方之訓。雖仕宦,非其志也,邑人親之,官事不嚴而集。其立心行己,加於余矣。在《易》之《乾》以惕無咎,在《震》以恐致福,君何失乎?以君懷恐惕之心,求免於戾,則非也。天下有任重道遠而賣育不與焉者,吾於君之名室,寧不重有警云。柔兆敦牂之歲夏五月記。
〔一〕又数於衢郡見之:又,原作「人」,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而余框怯委靡:靡,原作「非」,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愚齋記
趙氏兄弟,合食而居者三人。伯明脩其先業,尤精於方術,求其胗療者,悉趋而赴,不規規於錙銖之報,人以是德之。郡長佐馬伯章之父,年七十矣,數致伯明視疾。無老幼,視之咸愈。伯章曰:「吾禄不足於養,何以報之?君子贈人以言,吾以伯明之義,告諸君子,幸為我張之。」伯明曰:「吾何足以辱此?吾有室曰『愚齋』,願德胡先生一言記之,於吾足矣。」它日來請。余以為天下之利,人爭取其厚;天下之名,人爭取其美。太史公所謂焦神極能為重精者,實存乎此,而名為貴。今不求其美而自託於愚,無乃過乎?試以而術言之。人懸命於天,有疾而寄之於醫。按尺寸,切動靜,其要在脈,其候微矣。推而内外,推而上下。欲知其變,先谙其常。欲知其始,先建其母。由陽而别之,知疾病之本。由陰而别之,知死生之期。不智而能之乎?病有從逆,有奇恒,有表,有裹,有過不及。兩之以九竅之變,參之以五藏之動,驗之以六運之化,調之以百藥之味。味殊性異,唯所用焉。病同治異,唯所適焉。以平爲期,不失其宜。不賢而能之乎?起死於將危,明患於未至,下工十不失五,次工十不失三,上工十全,必非不賢不知者之所能也。自僦貸季以來,若岐伯、雷公、鬼臾區,其人皆幾於神聖,非但賢智而已。其後若秦和、越人、淳于意,雖不及古之神聖,其人皆賢知也。又其後若張仲景、華元化、徐成伯、許智藏之屬,亦非不賢不知,其能其術也。伯明之術得之先君子,而先君子蓋有所受矣。其有不本於是數子之途敝乎?苟本之,固神聖賢知之事也,豈愚者而能之乎?伯明習其事,亦既能矣,則所謂愚者,何有哉!周人鑄鼎,倕啮其指,黄帝遗珠,罔象得之,君子蓋惡夫智焉!今世之搰搰壤壤者,跉踔相鶩於時,殚極權數,求所意欲,不遺秋毫。計其用心,未有不以為智為賢也,由君子觀之,性凿矣,其情蕩矣,曾颛蒙之不若,劣亦甚矣。天以照昭者全赋於人,參為三極,物莫比靈焉。非純朴無以養其真,非沉默無以保其和,非敦厚無以致其遠,非深潜無以極其奥。純朴也,沉默也,敦厚也,深潜也,不幾於愚乎?則伯明之齋,雖謂之愚可也。伯明之慰,人皆知之,其愚未有稱者,唯於余頗有合焉。其弟叔友,居南山中,將黜聪明,屏耆欲,久視人世,其必辴然於余言矣。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芳潤齋記洪武十三年
烏傷鎦剛養浩,受業于潜溪宋先生。業成,充赋吏部,留京師,益磨切其學于四方之賢士。四方來者,莫不爭先願與之交。公卿大夫言于朝,將用其所長。養浩固卑讓,引而東歸,闢室以為讀書之所,扁曰「芳潤」,以求其歸宿于六經,乞文為記。余請訪諸其師,以為潜溪,當世儒宗,方以文顯(一),子之文又酷似之,何以余言為哉!養浩曰:「先生非西河之人,奈何以此語我?先生,吾師之友,即吾師也。願以告我。」余聞之,不能奪其志,迺爲之言曰:天下之物,莫不有聲色臭味之可好。而載籍之在天下,非有聲色臭味如物之可好,而惟儒者好之。其曰「芳潤」者,自晉陸機有是言,人傳誦之。六藝之文,曰《易》也,《書》也,《詩》也,《春秋》也,《禮》、《樂》也。《樂》亡而《禮》僅存其三,曰《儀禮》也,《周禮》也,《禮記》也。漢儒概而言之,以爲六藝。史遷曰:「六藝傳經以千萬數,窮年不能究其説,累世不能通其學。」聖人之言,豈越越若是哉!火于秦,汩于漢,加之傳註,日以滋蔓。故習於訓诂者,溺於専門;流於術數者,拘於災異;否則詞章而已,爭事口耳,非有得也。《易》通於幽明之故,《書》紀夫政事之實,何取於芳潤也?《詩》以道情性之正,《春秋》以示法戒之嚴,何取於芳潤也?《禮》以正行,《樂》以和心,又皆民生動作威儀之則,風氣流行合同之化,非徒誦説,其於芳潤又何有也?無亦以其辭焉已乎?苟以其辭,則有卦畫以來,列聖繼作,浑浑灏灏,代有不同,至周而噩矣,郁郁矣。及周之衰,失其本真,吾夫子從而繋之,删之,正而脩之。聖谟猶洋洋然,望之若邇,測之而愈奥。江河不足以爲深廣,泰華不足以爲高嚴。草木之英不足以爲粹,雨露之甘不足以爲美。大羹玄酒不足以為淳,猩唇貛炙不足以為腴(二)。味乎此者,心融意適,知其淳也(三),腴也,粹而美也,深廣而高嚴也,雖盡天下之物(四),而中無有厭飫也(五)。此其爲芳潤,沾溉天下後世多矣。春秋以來,若屈原、荀況之在戰國,贾誼、董仲舒、司馬遷、劉向、楊雄之在漢,韓愈、柳宗元、李翱之在唐,歐陽脩、蘇軾、曾鞏、王安石之在宋,皆得其膏馥,涵揉揮洒,爭雄擅長於作者之場。機也,固其靡者耳,由吴入洛,雖少年才藻秀發,而氣不揚,德不勝,僅得乎其濡沫,與弟雲吹照以冠一時。方之作者,曾不足以希建安七子之後,欲議乎秦漢之上,相去益以遠矣,烏觀道之大全哉!文者,載道之器也。德脩則道凝,道凝則言立(六),有本者如是,舍本而求末,得其言不得其所以言,雖兩漢、唐、宋魁人傑士,才驅氣驾,悉其平生之力,未能極其淵源之所,如往昔者。聖人建極,以身爲法於天下,患無以周天下之衆,及後世之遠,於是著之爲經。學者生乎聖人之後,誦其詩,讀其書,亦將以身體之,以心會之,則聖人之道不在於書而在吾身吾心矣。聖人不能有加於吾之性,天地萬物之理,皆吾性所固有也。吾於是而得之,亦不能有加於吾之性。其得於天者固如是,特因聖人有以啓沃之,而得吾之本然者耳。世儒習而不察,聖學不明。及宋二程子出於濂溪之門,始闡揚之,以承墜緒。晦菴朱子益加討論,以一衆説。然後聖經賢傳,說者正,疑者缺,晦者明,如日中天。士得而讀之,如出三代之前,宜其坦然由之而無疑。世之篤於自信者,何其鮮也!能任重者,又益未之見焉。氣卑習陋,文獻日以替矣。吾與潜溪(七),抑且老矣,無能爲矣。養浩游於潜溪之門,既得其學,出其所長,足以用世。顧乃退就淡泊,從事於聖賢經傳,矻矻窮年,此其志豈徒在乎口耳三寸之間而已哉?余故即其名齋之義,推論古今得失,學者當務求其本。六經之旨,昔人以為列天地也,立君臣也,親父子也,别夫婦也,篤兄弟也,明長幼也,浃朋友也。吾過養浩,見其館人王氏,長幼千餘指,合族以居,父子親,兄弟睦,恂恂習爲孝友禮讓。而養浩常周旋進退其間(八),爲之軌度,記之經解。所謂六教者,養浩有之矣。道在邇,美成在久,則余所望也。洪武十三年冬十二月四日胡翰記。(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六)
〔一〕方以文顯:方,原作「萬」,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猩唇貛炙不足以爲腴:貛,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三〕知其淳也:知其淳,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四〕雖盡天下之物:雖盡,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而中無有厭飫也:中,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六〕道凝則言立:道凝,原脱,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七〕吾與潛溪:與,原作「於」,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八〕而養浩常周旋進退其間:周,原作「酒」,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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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深溪王氏祠堂記
古之祭者,大夫之家祭於廟,庶人之家祭於寝。士猶大夫而殺焉,禮也。未有祠堂也,祠堂始於漢,不過即墓所爲之,禮之變也。宋儒去墓而營于家,則變而協諸義也。古者士有禄位,後世之士無禄位。苟無禄位,則庶人耳,不得有廟。以賢人君子欲致崇極於其先,而下同庶人,亦淆矣。以公卿大夫之後,高門巨室,欲致崇極於其先,而下同庶人有淆也,何貴於士乎?於是而有祠堂之制。以廟則不僭,以寢則不亵,而於士爲稱。深溪王氏,郡著姓也。宋太祖之世,其先有策動爲金吾衛上將軍,封邠國公,贈尚書令者。理宗時,有以進士登科,言事動朝廷,拜監察御史,致仕太常少卿,谥忠惠者。其别出之族,有為尚書,為丞相者,蟬嫣炬赫,後先多矣。而忠惠之從子處棠(一),顧獨不樂仕進,徙居深溪,營貲産,以善慶遺其子孫。子孫遵之,力於封殖,五世而至善淵處士澄。誕建有家,篤於孝友,今五世矣。合族以居,積數十年,而族益炽且蕃。則又大新其室盧,規地正寝之東,首建祠堂,用妥其先世之靈。始自高祖,不敢逮及邠國者,遠故也。高祖有服,則當有祭,非僭也。其次則曾祖及從曾祖。又其次則祖及從祖。繼祖爲祢,祢之昆弟及從昆弟,族合則祭亦合,非亵也。月朔必谒,有故必告,歲時奉其明薦,罔敢或怠。以粢盛、醴齊、牲殺、器皿,不可無田以給也,則置祭田。以燕器不可以獻,亵衣不可以祝也,則置祭器,置祭服。凡禮之得爲者,視其力而爲之;其不得爲者,則弗為也。既協諸義,其長士覺,猶惧來者不知所以報本始之意,介余友劉剛養浩來請記。余嘗觀於《易》之涣萃,見祭祀之足以感人心焉。天下至大,而人民至衆也,人各有心,孰能萃之?惟祭能萃之。涣而異心者,可萃也,則生而同氣者,宜若之何哉?士覺於斯,豈惟足以昭格祖祢之神,尤足式孚乎孫曾之心矣。孫而又子,子而又孫,致其孝享,合精聚神,猶一人可也。同居不異爨,猶一日可也,寧有替乎?存乎其人耳。余客浦陽,間獲與剛過士覺家。少長序立左右,熟視之,慤如也。終食而退,言語若不出諸口。於是知王氏之世德,有不在貴顯者,知其將事,其有足觀者乎!昔朱子叙《家禮》,欲略浮文,務本實,窃附孔子從先進之意。余於王氏,亦以是云,俾書諸麗牲之石。
〔一〕而忠惠之從子處棠:子,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知本堂記
國家營新城於諸暨,常棲重兵,命省臣有文武長才者統之,於是參政胡公往踐其任。數年之間,令行化孚,人用和輯(一)。公迺因其餘力,構堂曰「知本」而居之。未幾,移鎮來杭,朝廷加公行中書左丞。新城之堂蓋廢矣,則又即所寓而扁焉。以新城往時陳剛之記,俾復述以記夫今堂。余觀天下之物,基厚者積必高,源深者流必長,盛德之興其後必大。昔越國公舉志効力於社稷,有開國之功(二),有庇民之德,身不食其報,而遺裕在其後昆,公實承之。朝廷嘉念越國,衍錫封之典,厚任子之禄,殊恩顯秩,萃于一門,焜燿當世,公实承之。此宜夙夜不能已其惓惓之心也。是堂之作,其名蓋有由然矣。夫以燕處之私,不忘其所始,則其於范官必莊矣,戰陳必勇矣,岂有非孝不忠之事乎?故家有嚴君,由之以生者,謂之父母,左右就養,服勞至死可也。天下有王,由之以立者,謂之父母,左右就養,服勤至死可也。而又有大父母焉,雖吾君,吾親,皆資之以始,所謂萬物本乎天者是也。就之而不可得,奉之而無所致其力,君子於此蓋難矣。今剛推言功業,本於仁義。仁義本於心,心本乎天,是之謂知本。孰從而求之?滋不易矣。天體物而不遺,吾以爲君、親,皆天也,臣子日用之所當為者,孰使之?天使之也。天性在物,雖穴處肉食之虫兽猶將知之,何獨至於人而知之乎!故曰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親,其本一也。一者何?天已矣。知所以事天則知所以事親矣,知所以事親則知所以事君矣。反而求其本,亦曰敬身焉耳。《詩》、《書》稱君牙世篤忠貞,召虎肇敏戎功,人孰不以此望之公乎!尚允蹈之。不然,則余徒有言也,亦末矣。
〔一〕人用和輯:輯,原作「輙」,據《信安集》改。
〔二〕有開國之功:國,原作「公」,據《信安集》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清風樓記
赤松寶積觀之西庑,有曰冲和道院者,道士倪天申、趙子安居之。其先師曰竹林王君,王君之師曰石泉趙君,皆以詩名方外。元貞初,石泉與其徒嘗構閣曰「松花」,逮今六十餘年。天申、子安又節松花之後為樓,高三丈有奇,横阔與深皆五丈有奇。工既讫事,取竹林所謂「清風集」者因以名之,而藉吴君德基屬余記焉。古稱金華山,一名長山,袤延數十里,至赤松而風氣融會。丹压翠壁,環合為一,涧水汩,並山曲折,若左右顧而去。晉黄初平牧羊山中,即其地也,今靈跡故存。觀之庐舍,聯絡錯峙,各擅其勝,而是樓冠之。吾嘗與德基登覽其上,見山之諸峰,高者竦而側者跂,前者伏而後者赴,矯若鴻驚,抉若猊怒,拱若人立而植圭璧,欲遽數之不暇。晨霞夕靄,晦明吐納,大松數千百章,柯葉弥布如車蓋。它奇木異草(一),往往非人世間物,可服餌也。山雨日出,春爽芬烈之氣襲人(二)。其北脩竹萬个,如碧雲蒼雪,歷寒暑而不變,望之有太古之色,不敢狎也。禽鳥婴鳴蒼蔚中,觀鶴決起,清風颯然,于于徐徐而來,不暴不曀,翏翏刁刁,而草木動,涧谷應,雑若琴瑟笙筑,引金石而考之,乍鳴乍止。余乃顧謂子安曰:「美哉風乎!往來升降于兩間,而浮游回薄乎四時之序。可以鼓大化,舉大物,人卒遇之,可喜可愕,可悲可慨。其變不窮,而孰吹嘘是?孰橐籥是?吾與子皆不得而知也。臨爽塏之地,處圹埌之野,臺焉而觀,川焉而游,鼓南薰,拒西灏,疏淪世之汙濁,由是以快一時之懷,則人得取而樂之也。天下之物,人得而取之,故吾取之也,莫與人爭之。得而樂之,故吾樂之也,無有不足。今登子之樓,俯仰山水之間,披襟而坐,飄若蟬蜕,而撫有宇宙者,恒以是也。故人皆物乎物,而吾獨與造物者游。世言神仙好樓居,將不有冷然從寥廓而至者乎?吾慕其人久矣,不及見之,而偶獲與二子相從于方之外。」天申願而朴,子安敏而好脩,皆能成其師之美者。余每遇之,子安輙留就飮,舉大白引滿,劇談大笑,視其須髯墨如也,或疑其為神仙云。
〔一〕它奇木異草:它,原作「地」,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春爽芬烈之氣襲人:春,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悦親堂記
越國胡公之鎮金華也,其内弟馬克敏實隸麾下。間請於公,願輟行伍,迎母以致養焉。公聽之,今十餘年矣。將治装歸淮南,告於妫仲子曰:「含山,吾土也,罹兵革之變,吾兄弟三人者,昇母避亂廣陵。未幾,兄弟俱没,禁焉岡知攸濟。天不棄吾母子,渡江而南,惟越國是依,以至于今日。復值海宇混一,朝廷诏凡臣庶播遷者,悉歸其鄉土,復故版籍,吾將入籍為含山之民矣。奉吾母行且有日,願先生教之,則吾雖不獲與諸將驅馳,出死力以取功名,如世所謂豪傑,退而沾被聖化,不失孝友之稱於鄉人,是亦先生之賜也。」妫仲子曰:夫士之去其鄉,猶大夫之去宗廟,諸侯之去社稷也,其所欲哉?不得於君則去之,國有故則去之。未有若今天下之變,父子兄弟不得聚庐而處者,皆是也。殊鄉異井,資濡沫以全活,不爲人俘虞則幸矣,欲保右有家,孝養厥母,甘旨輕媛之奉適于口體,優游朝夕之間,不知安土之既久,而陟岵之可悲,此千不異一也。況大兵之後,復覩太平之盛,遄歸舊鄉,紹復其先世之業,親戚故人相賀于闾,拜母于堂,举酒為壽,何啻骨而肉之!以獲更生,此萬不冀一也,而吾於克敏見之。克敏歸矣,吾聞含山故龍元縣,有彭山之勝,東關之阻,風氣去中土不遠。魏晉以來,南北豪傑之戰爭,往往皆在其地,而今莫不鞠為丘墟。榛笰所生,鳥兽所萃,霜露蒙翳,四顧蒼莽。欲求其故,漫不可識。則凡富貴功名,人生待之以為榮,恃之以自託於天壤者,果何如哉?故君子之道,不以天下之重易吾性之所貴。生而有知,則知愛其親矣。不幸而遇變,幸而不失其常,皆天也。天以是厚於子,而子弗求盡其道,不可也。盡其道者,誠身而悦乎親也,吾何加乎哉?請徵諸孟軻氏之言,以「悦親」名其堂,而歌之云:「輪乎矣乎,吾何美哉!願以致吾養乎。母壽且康,樂有孫子乎。」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安樂窝記
東陽多大族,子孫能亢其宗者,有蒋氏焉。蒋氏居横城南溪間,而南溪之族兄弟四人,長曰伯康,次曰仲啓,曰叔夏,曰季高。其先君子晦父,棄諸孤之日,藐焉皆幼也,唯母夫人延師教之。未幾,皆踔踔能自樹立,曰:「吾岂以吾父不存而贻母憂哉!」凡可以悦其親者,人致謹焉。其後伯康三弟又即世。伯康曰:「吾豈以吾弟不存而贻母憂哉!」凡可以悦其親者,蓋致謹焉。今母夫人七十有餘歲矣,慶冠鶴髮,顔色愉愉然,飲食起居晏晏然。於是伯康規堂之西,爲室於池水之上,取古之善事親者,善事舅姑與夫者,列而繪之室,以備監戒。既成,則奉其親居焉。曰吾親老矣,幸而安於斯,樂於斯矣,不可以它名也,遂名之曰「安樂窝」。又以安樂窝者,康節邵子之室嘗有是名也,今襲之不韙,逎谂于其先友范景先。景先曰:「在禮有之,樂其心,不違其志,樂其耳目,安其寢處,以其飲食忠養之,孝子之事也。襲乎,襲何爲而不可乎!」伯康因介景先,屬余以記之。君子不没人之善,余雖不敏,猶願執筆以從君子之後。乃言曰:若昔邵子之居洛,其寝室不過美,唯求冬燠夏凉,遇有睡思即就枕,此其爲安樂者乎?則天下之處子,皆得而有矣。不然,則弄九餘暇,閑往閑來,有不得而與知者乎?則天下之至理亦啬矣。邵子求學於古今,盡古今之情;求學于天地,盡天地之情;非私於有我者也。苟不私於有我,則其所謂安樂者,天下後世人得而同也,獨伯康乎?今天錫子之母以眉壽,又康寧無恙,是亦一安樂也。子更多故,而能奉其親,飲食寝處,不違膝下,是亦一安樂也。今取之以名是室,人子之私哉?循乎天而已。始余從文懿許公識伯康之先君子,沉厚長者,禮致師儒,方規爲義塾,紹復其先世之舊,有志不遂。及季高登黄文獻公之門,余復見之,方著問學,然亦不遂。後先數十年,見其父子如此,而余亦遂老矣。何幸於兵發之餘,又見吾伯康之獨亢其宗哉!恒欲周游兩岘,訪其故家餘俗,過南溪,謁吾伯康,盡发其先世藏書,以足吾平生所好,患未能也,伯康幸終惠之。吾聞孝子不過乎物,仁人不過乎物,此孝之大者,純善若邵子可也,伯康幸加勉焉!不有得於余言,則有得於景先之言矣。余固將登子之堂,執爵以為母夫人壽。

洲趣軒記
有為希夷之學者,曰一山外史,隠居赤松之山,作軒于池上。既落成矣,問名於客。客巧歷之,靡適於可也。久之,而有函圖來者,發而視之,則上清方壺子所寫《沧洲趣》也,乃以名其軒,而求記於妫仲子。其言曰:「吾軒廣十餘楹,疏其前以爲池,周亘百數十步,於勢劣矣,而有不可爲畛域者焉。月往而規煅,日入而魄淵,天光下燭,雲影相涵,與夫山之草木,水之鱗介,莫不往來隠見於空明之中,而蕩摩浮動於几席之上。吾坐而挹之,豈不猶洞廷之野,具區之澤,烟消雨霽,漁人舟子,散而之乎東西,浟湙澹泞,一碧千頃,而天隨、玄真之屬,傲睨乎其間也。吾循池左右,列爲小庑,四阿相承,以屬乎南。而南庑之外,則金盆、上霄諸峰之水合流而西,洄洑兩崖之隙,出乎舄履之下,卒與石遇,鳴聲參發,小者谗灂,大者澎湃,雷霆骇乎前,雪霜變乎色,相禪於畫夜之間。吾臥而聽之,岂不猶江河溟渤,潮汐生而波濤作,大風鼓之,神物馮之,矗起千仞,變化頃刻,目不敢注,聽不可極,而安期、羡門之流,乘蹻而自適也。故吾雖處乎一山之中,一軒之内,而浩乎有沧洲之趣,子以爲奚若?」仲子曰:天下之美,患不能兼而有之。抗志幽复者,其居奥矣,而不知江湖之爲大。寄懷夷旷者,其視宏矣,而不見山林之爲阻。今子欲兼之乎?余聞道家有十洲者,而沧洲不與焉。昔東方朔隨師之主履中旋十洲,亦未嘗及是也。朔之後數百年,而後謝脁知之。又數百年,而後杜甫知之。二子者發之歌咏,亦不能有也。則所謂沧洲者,果安在哉?物生於無始,名出於所寓。方其未有物也,玄黄溟涬而未芽,且孰爲天,孰爲地,而孰爲子之洲乎?及其判而有物,則天積氣耳,地積塊耳。以積塊而浮游於昆命旁薄之中,則大地亦一洲也。人生長休老於其間,不自知之,而求之魚龍不測之淵,思若至人者與之居,終古不得矣。否則,拟諸尋常詞翰之末,自謂足以盡天下之妙,去道亦遠矣。故朔也,脁也,甫也,皆未得爲至也。汝南之壺,飲者樂之。巴邛之橘,奕者安焉。是故無小無大,無遠無邇,其趣一也。試觀於止水,聽夫鳴泉,動靜相涵,而孰使之?天下之物莫不皆然,又孰從而有之?此希夷之道也。微之又微,搏之不得名。苟得其趣,則方壺之圖寓也,子之軒亦寓也,而吾為子記之亦寓也。將混而爲一,而問諸祖洲之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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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白雲亭記
距婺之東百有五十里,其邑為東陽。未至邑四十里,其鄉為懷德。其山有曰八華山者,故文懿先生講學之所也。山之麓,邑人許氏居之。其兄弟曰和伯,曰晉仲,自以其生也晚,不及登先生之門,幸常私淑諸人,與有聞焉。顧瞻遺躅,流風餘韵,又幸而未泯。山川草木,猶將被其榮矣,則吾寧能已其興起之情乎?乃作亭山中,書其扁曰「白雲亭」。白雲者,先生故所自號也,因其自號而扁之,尚德也。余聞之許氏,乃記之曰:儒者之學,尊本明統。宋南渡以來,朱子嘗以是傳之王文肅公,文肅傳之何文定公,文定之後,王鲁齋繼之,金仁山又繼之,至先生蓋五傳矣。延祐乙卯、丙辰之間,天下承平,諸公貴人方事文治。聞先生名者,爭徵辟致為時用。先生固辭,而侍御史趙公宏偉,自金陵寓書,願率弟子以事先生。先生留金陵,踰年乃歸,從游者益衆。以目告不能見客,遂屏跡山中。諸生嬴糧笥書,從者如故。去湫隘而就爽嵦,暢湮鬰而挹清淑,境與心會,業以専工,固一時之盛也。先生既没,門弟子人自為學,逮今未六十年,何其微也。唯兹山表著郡邑,蒼莽百里間,余翘而望之,欲從和伯訪其故躅,曾不能一至焉。若先生之門,則嘗汛掃矣。方年少氣鋭,聞其所聞,而莫究其所以聞也;見其所見,而莫充其所以見也。又況其不得聞,不得見者,安能有諸身乎?事往而世已殊,志存而力不逮。今老矣,獨不能已者,何哉?萬物同宇以生,而人在天地,猶一物耳。自幼至老,大都不過百歲,而百歲在天地,猶須臾耳。以須臾眇焉之生,而欲並天地以立,與天地以為終始者,豈有他哉,惟盡夫人所以爲人之道焉耳。人之所以爲人之道,其理命於天,所以爲性者五。著於人,所以爲倫者五。明而誠之,皆吾固有者也。雖先生之受於仁山,仁山之受於魯齊,上派朱子之傳,有不得窺者,豈能外是以爲教乎?由朱子等而至於河南二程子,又等而至於先聖人孔子,豈有異然乎?故曰以一物觀萬物,以一世觀萬世者,聖人也。聖也者,人之至者也。人也者,物之至者也。知其至而至之,吾雖不能以一觀萬,然去先生未遠,其道可識也。和伯之所尚,固有不能已者矣。和伯之弟晉仲,與余生同歲,學同志,最與余友吴君德基先生之仲子存禮相友善。它日登斯亭,二三君子試以余言觀之,則凡興起其高山景行之思者,不假它求而得之矣。故余於其登覽之勝,風物之美,不暇摭而書焉。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煮石山房記
吾鄉葉以誠寓於毉,而以「煮石」名其山房。山之人聞而訾之,是何惑也!天食人以氣,地食人以味,總總焉而生,噍噍焉而食。於是有稻粱果疏水土之品,以爲饔殖酳醤菹氵棄也;有牲輇魚鼈鳥兽之肉,以為殽胔醓醯脯鱐也。皆養生之具,人所同也。今棄人之所同養,而取諸石焉,是以平城砥砺之胚,而凝乎簠簋邊豆之實也;以环诡殊特之觀,而等乎滫氵髓甘旨之饋也。雖脩火之利,均水之剂,旦旦而湛炽之,何足以饜飫人哉?於術亦左矣,窃爲以誠不取也。或從而釋之,何訾之過乎!聖人貴無体之禮,無声之樂,庸知天下不有無味之味乎?太山之磷,是為雲母,熬之以玄水,漬之以秋露,可液而飲也。符陵之砂,狀如夫容,粉而内之瓷釜,取紫背烹之三伏,可粒而食也。若是者,蓋多矣。故八石五母,亦至人之刍豢也,並天地而生,非若草木之華實,鳥兽之脂膏,歲一計而月一取也。故衛生者資之,非直已人之疾,起人之死,固將久視天地而不老也。古固有爲之者矣,何獨至於今而異然乎?以誠多禁方,其必有所受矣。以誠曰:「允若人言,是欲韓伯休我也。吾嘗曳逢掖之裾于公卿之門,人不我虞也。而今脩方七之剤於三家之市,又何求哉?窃觀於唐人韋應物之詩而悦之,不知其颐之解而顛冥也,請質諸妫仲子。」仲子曰:太道裂而百家之言興,其淆也千百歲矣。天下無白,不可以視石;天下無堅,不可以謂石。物白焉,無定白;物堅焉,無定堅。惡甚石也,吾以公孫龍之言爲幻矣。比歲居金華山,聞有黄氏子初平者,又幻於龍也。其人牧竪耳,能叱山之石以爲羊,惜無薪烝,世不得染指焉。以誠求之,幸置棗脯齋拔而候諸山房之扁,將見某人矣。試以余言似之,毋久事狡狯。吾有蹲鴟,且來啖之,毋使人拟汝於觙也。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樗菴記
浦陽趙氏,由宋至今,為邑望族,而彦嘉尤良謹,能交游四方賢士,與妫仲子為世契。仲子嘗踰長山,往過其家。山中見大木有若栲若椿者焉,問諸山之人,莫之知也。至于邑郭,彦嘉舍客而餉之(一)。仲子語以故:「吾見大木有若栲若椿者,山之人弗我告,此何木也?」彦嘉曰:「是其大本擁踵者乎?小枝拳曲者乎?此散木也。吾菴嘗取以名之,莊周氏所謂『樗』者是也(二)。」仲子曰:「吾辱交於子之門,少則從子之曾大父(三)、大父游,既而奔走世途,間又從子之父子游,周旋進退庭所間五十餘年矣。昔之敝者新(四),芜者闢(五),植者拱矣(六)。先世封殖,宜有嘉樹,如王氏之槐,田氏之荆(七),安取之散木若栲若椿者(八)?且吾觀之,又未始有也。將自託於莊周氏(九),則子之家著孝慈,子弟慎禮節,生産力業,益又豊衍矣。人皆知子之才也,何居乎?」彦嘉曰:「待物以爲足者,狥外而忘内也。持己而不知戒者,見利而忘患也。吾豈藉天擁腫拳曲者,以爲吾輪矣觀美乎?吾豈自诡,不欲人之規矩縄墨我乎?吾豈莊周氏之徒乎?以吾性不諧於俗,愧而就之則矯,固而執之則据。矯與倨,君子不由也。不若去智而任愚(一○),去術而任情。彼以我爲散木也(一一),不求用於我,不責備於我(一二),庶若樗之全盡其天年乎!此吾志也,先生何索我之深哉。」仲子曰:「物以才而貴,以非才而賤,以有用而伐,以無用而全。故楩楠豫杶榦栝柏檖梓之屬,世謂之文木。樗栎榕穀之屬,世謂之散木。文木大者爲棟梁,為禪旁;小者爲榱桷,爲根闑,其用不可遽計,是宜貴也。散木大不中縄墨,小不中規矩,求棟梁禪旁者無所用之,求榱桷根闑者無所用之,匠者不顧,是宜賤也。才而貴也,而或伐之,不才而賤也,而或全之,是才不如非才也。貴而用也,而或有故而舍之;賤而非用也,而或不虞而災及之,是才猶愈於非才也。物之相形何算哉?此養生之所以難也。莊周氏得其一焉,彦嘉氏得其一焉,仲子則異矣。天之生才,非一朝夕而生也,非一朝夕而成也。合衆才而言之,其虧成不同,而所負者異也。举一物而例之,其虧成不同,非其所負者異也,物有幸不幸也。人之所遇,或幸或不幸,皆天也。君子不二,所以事天也。人皆知有用之用,而不知無用之用。知無用之用,而不知有用以無用爲用。有用者才也,以無用爲用者德也。德崇而道立,是不惟提爾身,且裕爾家,用燕爾子孫矣。故曰十年樹之以木,百年樹之以德。彦嘉其樹德乎?或曰:「否。彦嘉善醫,其取諸虎目者,能已人之疾,是在炎帝之經,之與莊周,亦夏虫耳。」彦嘉笑而謝曰:「何言之嵬也?請書以為吾菴之故實,俟夫志博物者辨之。」
〔一〕彦嘉舍客而餉之:餉,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昔》本補。
〔二〕莊周氏所謂「樗」者是也:氏,原作「成」,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三〕少則從子之曾大父:子之曾,原作「曾子之」,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四〕昔之敝者新:敝,新,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燕者闢:燕,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六〕植者拱矣:植,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七〕田氏之荆:氏,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八〕安取之散木若栲若椿者:取之,木,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九〕將自託於莊周氏:自,於莊,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〇〕不若去智而任愚:愚,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一〕彼以我爲散木也:木,原脱,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二〕不責備於我:於,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為善堂記
宋先生景濂既辭翰林之職,今年朝于京師而歸。余過浦陽而見之(一),相與道舊故者累日(二)。將别,復謂余曰:『吾兄景淵(三),築堂於故所居潜谿之上(四),取宸翰褒美吾先人之辭(五),名之曰『爲善』。諸友記之矣,惟子相知久(六),可無以慰吾兄(七)?」余謝曰:先生觀於天下之義理,深且遠矣(八),不取徒爲侈大(九)。嘗徵諸《易》,一陰一陽之謂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天以是命於人,人具有之。當為而為之者,君子也。不當為而為之者,小人也。故君子為善,不求知於人,不冀報於天。余嘗於其微而見焉。方少壯時,先生與余自城府抵其舍,於是獲拜先生之大父贈太常少卿者,暨其先君贈禮部尚書者。頎然而偉,朴然而古。終日侍坐,不妄交一語;語即其平生所歷,不及它事。舉酒共酌,歡然就醉,人不見其惰容,莫不以長者目之。與其族人居,族有犯之者,不較也。與其鄉人處,鄉有犯之者,不較也。恬然無幾微眦睚意。鄉人藉其貲力,自視以爲得志,不知公固長者也。先生時在家庭,方業儒,出宦學,奮不顧人之是非,人益以為迂阔。余雖戆,雅尊事之,敬禮之。天不與善人則已,苟與之,其必有達者欤?逮今五十年,遭值國家革命,訪求儒雅,先生遂應聘而起,敷其硕學,潤色鸿業。天子嘉其能,推恩及其先人。龍光所燭,昭若日月。於是先少卿、先尚書之厚德純行,鄉闾以為不及事者,人皆識其可尊。自九重禄於天下,善積於人之所不知,而驗於天之所由定,垂示子孫,以爲明訓。豈若庸人徼一旦之幸,不再傳而遂無餘裕者哉!故曰德厚者流澤光,德薄者流澤卑。德之厚薄,存乎其人。善進而不已,則薄者可厚。善畫於自止,則厚者可薄。余與先生,老友也,而景淵又生同歲,余視之猶先生也,有言烏得不盡?故願堅晚節如少壯時,不忘昔人任重道遠之意,斯爲美矣。
〔一〕余過浦陽而見之:而見之,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相與道舊故者累日:道,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吾兄景淵:淵,原作「濂」,據《金華叢書》本改。
〔四〕築堂於故所居潜谿之上:築堂,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取宸翰褒美吾先人之爵:宸,褒,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六〕惟子相知久:相知久,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七〕可無以慰吾兄:以,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八〕深且遠矣: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九〕不取徒爲侈大:不,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香溪仁惠廟祷雨記
洪武十有一年夏六月,不雨,環郡之邑,厥田高者爂坼,下者剛燥,陂澤既竭,原泉不通,稼日就稿。農民告病,郡邑脩祷祀之禮,範天叩神,或應或否,而旱熯如故(一)。泊秋七月,不雨,農民告病益急,從政者患之。蘭溪距郡五十里,其邑旱不爲災。踰邑而西又二十五里,爲香溪。入其疆,則其澤之竭者演而注,其土之焦者淖而沃。田間茂茂,皆美稼也。余為愕且喜,問諸父老,皆曰:「先是固旱矣,農告病矣,賴吾司征之長吉安劉君思忠而免於歉。乃六月己丑,君率父老(二),祷于里之偃王廟,合百神而享之。明日丙寅,入蟠山,祷于天津廟。廟故有大神,曰澤潤,曰澤沛,蓋司龍者也。迎而致之,及途而雨。越三日戊辰,又大雨,猶未洽也。七月癸酉,君露跣道上(三),祷之益虔。明日甲戌,神應之以雨。越三日戊寅,又大雨。吾稼仰之以足,靡不就實,是則神之賜也,君子貺也。吾民戴之,每食恨不尸而祝焉。」余聞而愈愕,劉君非有民社者,曷爲而及是哉?既而過友人之門,陳如圭氏、吴德璋氏皆曰:「誠如父老言,然不唯寧是。往年祷雨,脱我於蕴隆之毒,亦惟君悽悽以將事。吾惧無以報之,則著爲咏歌之辭。而今又重蒙德焉,其感而應也,灼有攸徵矣。向使吾二人言之,人孰信之?使吾鄉人言之,雖信而未必深也。今先生幸辱臨兹土而寓目焉,咨及下走,走不敢隠。惧余言不足以侈君之貺,不於先生圖之,而孰圖之?先生苟不鄙夷,得託諸文字,庶其傳信矣乎!」余謝而退。它日童良仲至郡,則具其事以請。《春秋》議不閔雨,而著喜雨,善其有志於民也。今郡邑猶古侯伯之國,從政者孰不有志於民?寧風旱,逆時雨,凡禮之所當爲者,悉致力焉,而猶莫能致其所難必。劉君,一司征耳,其職不過榷貨財,督税課,取諸商贾之類,與郡邑有民社者異矣。顧不忍農人之無稼,殚厥心而拯之,天亦輙應之,豈有他哉!宇宙分事,即吾分事。昔江西陸子嘗有是言,君固習聞之矣。況其近者,一視同仁而無間,可也。天之仁愛吾民,恒欲厚其生,不幸而丁斯之旱,豈使之無孑遺哉?故一夫致其格,一鄉遂其育。積誠之至,則天心順成之矣。余取鄉人之言,論著君之美,以見喜雨者能闵雨也。不臨民而有志於民,尤所善也。此《春秋》之義,是宜書之,以告來者。(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七)
〔一〕而旱熯如故:熯,原作「漢」,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君率父老:率,原作「卒」,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三〕君露跣道上:露,原作「霜」,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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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九 胡 翰 (七)
游泳軒記
予友宋景濂氏,自浦陽以書來告曰:「東明山有屋廿楹,中為堂,旁翼四齋。其西垂小軒,多叢篁灌木,俯瞰清池,因名之曰「遊泳』。而濂也,日挟册課諸友其間,願子有以記之。」予處湫隘,與景濂别且久,不足以窺其爲學之要。獨念蚤歲客浦陽,從深褭吴先生游。方志鋭氣盛,聞先生指授,不能虚己以受,盡言願欲有所馳聘於法度之外。是時所依,實義門郑氏,未卒業而先生解去。景濂見先生雖稍後予,而聪明記誦,皆予所不及。凡三代以來,古今文章之洪纖高下,音節之緩促,氣燄之長短,脈絡之流通,首尾之開闔變化,先生所受於前人者,景濂莫不悉聞之。其後,遂繼先生教郑氏之子弟,益勸其家以敦禮行義。比予再至,未嘗不歎其一門之盛,而嘉景濂之能。聽其議論,觀其著述,愈出而愈無窮。於是咎吾前日之非,復願接緒餘比弟子,蓋今猶不能已於懷也。因按其所從遊之地東明山,則鄭氏之别業也,距義門幾一里。間徘徊周覧其處,而所謂西垂小軒者,則固忘之;若遊泳之有扁,則又景濂之所揭焉。景濂與其徒講授於斯,討論於斯,又將周旋憩息於斯,夫豈有羡於坎然一勺之水乎!殆其浸潤於聖人之道既久,故借《詩》所謂「泳之遊之」者以發之也。予方航斷港絶潢,望聖人之涯涘而不見,又烏足以窥景濂之萬一?姑言其臆可乎?夫文與道非二也,六藝之書,聖人以其蕴於身心,措於事業者,時時出之。後世仰之如日月,躋之如山嶽,測之如河海。及其賴之,常若菽粟布帛然,百姓日用而不可無,是謂載道之文。降及後世,文雖工而道不至者,漢唐諸儒是也;道已至而文不工者,宋諸儒是也。之二者之得失較然,而要之於古皆未也。是故學莫先於知之,既知之,莫難於行之。如是而言之,不文不可也,惧其行之不遠也。昔人嘗言山林之日長,學問之功深,心誠慕之。況景濂進獲所承於師,退而淑諸其人,典學之志猶未已,宜無取於予之臆説也。使諸友聞之,無若予之自棄則庶幾矣。金華胡翰仲申甫謹記。(清刻本《麟溪集》未卷)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怡顔齌鉻
衢之超化寺,昔紫陽朱子、東莱吕子嘗寓焉。寺故有雲山閣,有怡颜亭,兵興以來,悉廢為郡城,漫不復識矣。惟朱子所書亭扁石刻,余於祝仲文家見之。仲文有吏能,退居委巷,誦習猶諸生也,遂名其齋曰「怡顔」。以余嘗事二子之學,來徵言,乃為之銘曰:
萬物芸芸,孰怡爾顔?人之感忽,日尋乎前。苟物於物,與物俱遷。不物於物,宅心孔淵。内欲不萌,外不能干。以一觀萬,參彼兩間。流峙動靜,匪山則川。飛躍下上,匪魚則鳶。春木既榮,冬卉亦妍。化育流行,精颐具宣。乾確坤隤,形附象懸。凡厥有生,靡不可觀。皆吾之與,靡不可歡。惟不梏于私,乃樂其天。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處約齌銘
郡諸生徐吉,從師受業,所處甚約也。既名其軒,乞余銘之。
惟士尚志,必慎厥守。處約非難,固窮在久。赋命在天,靡不有定。富不可求,貧亦何病?鶉衣百結,華於輔翱。陋巷一簟,甘於鼎食。相古哲人,胡樂于兹。爰有良貴,亶其不訾。苟見其大,我心則泰。外物細故,曾何芥蔕。我約非約,其獲孔阜。其畜孔厚,德音斯薄。尺蠖之伸,貴乎能屈。鴆毒之懷,寧不可惕!我告爾吉,盍忍爾性。道貴責成,養當聽命。先民之言,罔或弗敬。

敬身齋銘
池氏居永康之荆洲,莘仲即其居而闢室焉,曰「敬身」,徵銘於妫仲子。仲子曰:莘仲其知本乎?道無往而不在,君子無往而不敬,何獨吾身為然乎!蓋三極之道,人參其間,大之為天地,幽之爲鬼神,夥之爲萬物、萬事,其理有一不備於我乎?能敬其身則將無不敬矣。敬身有道,心爲之宰。存心有道,一爲之主。彼靜而固,動而楷者,俱失之矣。莘仲其慎持之,吾將以觀德焉。乃銘曰:
繁厥生,參天地。彼睢盱,何藐爾。六凿披,七情炽。遞感忽,疇克制。返諸躬,道孔邇。惟天君,定司契。正爾容,定爾志。儼若思,肅如祭。慎爾獨,恪爾事。貫動靜,合内外。貞夫一,斯為貴。純不已,聖可企。赫有臨(一),惕無怠。
〔一〕赫有臨:赫,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無逸齌鉻
浦陽郑仲舒,名其齋曰「無逸」,志為學也。其友胡翰銘以勗之(一),曰:
《書》言無逸,稼稽孔艰。念我學徒,逞集于安。上帝降衷,有赫其命。其命有赫,日罔弗競。曰明曰誠,終始是資。惟敬惟義,内外不違。毋謂跛鼈,弗如良骥。苟力於行,千里可至。逮其無息,與聖合德。與聖合德,與天爲一。道豈遠而,厥幾孔微。心焉一肆,即汝自棄。彼月而邁,此日而征(二)。無或爾優游,荏苒百齡。
〔一〕其友胡翰銘以勗之:勗,原作「最」,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此日而征:征,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漢榱題研銘
有漢榱題,其篆曰「長樂未央」,高帝時陶旊物也。僧用中作硯。金華胡翰銘曰:
天垂範,地合質,圜覆九重遺者一。于以用之懿文德,漢鼎可移兹不泐。

居易齋箴
鲁氏子濬文,常山之秀也。嘗即山中闢齋,曰「居易」,而力學焉。今將適京師,來谂於余,大愳替厥服(一)。余聞諸《易》,「素履之往,獨行願也」,苟行其願,進退不渝也。箴曰:
大道易易,其平如砥。人具是臻,亦具是履。相彼小人,胡昧厥理。舍其康莊,自投偏陂。抵巇為高,入坎不止。惟兹君子,宅心孔夷。安吾之素,適分之宜。與時屈伸,以範驅馳。君子居易,小人去之。天男有生,夫豈遠而。狥義則公,狥利則私。辨之不早,颠冥遂迷(二)。勗哉君子,尚慎厥幾。
〔一〕大思替厥服:思,原闕,據《信安集》補。
〔二〕颠冥遂迷:冥,原闕,據《信安集》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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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尚節齋箴
余友徐則常名其齋曰「尚節」,將隠居以求志也。請箴於余,久而未之措焉。今以病稍間,乃爲之箴曰:
四時之序,節以成歲。萬物之理,節以成禮。非有資於差品,乃自然之裁制。何人生之多欲,忘吾性之所貴。利不盈於錐刀,訹之而心醉。執不重於丘山,臨之而魄裭。如枭如獍,如狐如鼠。合朋為同,恬不為異。蓋不觀夫澤上之水乎,滿則溢,節則止。而況人欲之横,甚於倒海,不有砥柱,何以見夫君子?人皆琭琭,己獨珞珞。人皆諾諾,己獨谔谔。是猶未也,將求其至焉。《易》貴甘節,其次安節,其次苦節。甘節者,顔淵、曾參是已,露肘而商歌,瓢飲而自樂。安節者,晏婴、原憲是已,貴而能險,貧而不病。苦節者,黔婁之屬是已,困而不返,死而無悔者也。子將何居?以苦則不可貞,以安則未能企,亦曰尚而已。尚也者,非矯也。樹不拔之操,厉匪石之志,不願人之毁譽,存吾義而已。毋行乎怪,不安其素。毋習乎狷,不知其固。毋恃其不折,過於戾契。毋信其不濕,流於汙阏。子其慎之,是亦可矣。抑有大者焉,《易》本無體,神亦無方,恒則有往,節用有亨。陰陽相錯,變化縱横。晦明相禪,通塞往還。故釣渭之叟起而興周,耕莘之夫举而佐殷。傅説棄版築而為相,膠鬲舍魚鹽而得君。功存乎社稷,澤被乎生民。不知一介而輕天下,常以萬物而同吾身。此非余之所尚者乎?非聖智其能乎?是達節也,子其識之。(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八)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趙氏大墓表
洪武元年十月壬午,趙氏先世之喪,既葬於金華縣慶雲鄉青岡之七里原,郡守高公昇題曰「趟氏之大墓」。其孫古愚,於是具其族出世次,所以發大而流遠者,請識而傳諸子孫。初,秦悼王在宋,爲太祖、太宗母弟。王第四子曰德雍,是為廣陵康簡王。康簡生承亮,是為樂平忠靖王。忠靖生克愉,魏國文思公。文思生叔范,内殿承制。承制之子堅,□官使正奉大夫(一)。始自汴徙家于衢,則建炎再造也。今其嚣定中居昭穆之首,硕人田氏祔焉。宫使生常熟縣丞讳公傳,娶徐氏,卒葬于衢。常熟生長溪縣丞讳彦鉷,娶徐氏,卒葬蘭溪。今其竁皆為位而不遷。長溪之子遂昌縣令讳盱夫,居穆之次,其配徐氏祔焉。遂昌無子,以從兄憂夫之子為後。讳時尧,居昭之次,其配徐氏祔焉,是為古愚之高曾祖。曾祖有子二人。長讳若韶,號退藏山人,娶陳氏、何氏、李氏,則其大父也。次讳若隆,娶童氏,則從大父也。又各居昭穆之次。穆之右,則祔以伯父讳嗣淇、嗣鴻者,叔父讳嗣淵者。嗣淵之配張氏如之。昭之左則祔以厥考讳嗣滋者,厥妣葉氏如之。考妣之次,則古愚之弟古恒,及其嫂張氏祔焉。八世合二十喪,皆獲從其窾竁(二)。尊尊也,親親也,所以昭有禮也。禮必本其所始,所以昭有德也。惟趙氏蟬聯累葉(三),自汴徙衢,至長溪丞又徙于蘭溪,至退藏公又徙于婺,今遂爲郡人。翰同里闬,嘗獲交退藏之門,聽其二子之議論,未嘗不以前人藁瘗爲疚(四)。丁時孔艰(五),齎志而没,亦惟後之人亶其圖之故。古愚、古怡、古忱,篤於孝友,不替其父命,於十年之後,既買地縣北婺女鄉,奉以襄事,今又改葬兹土(),克邁前跡,是爲有合於古者邦墓族葬之義(七)。故翰書之,非徒示其子孫,亦以為邦人勸(八)。
〔一〕□官:《金華叢書》本作「官宫」。
〔二〕皆獲從其窾竁:窾,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三〕惟趙氏蟬聯累葉:累,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四〕未嘗不以前人藁瘗爲疚:瘗,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五〕丁時孔艰:丁,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六〕今又改葬兹土:葬,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七〕是爲有合於古者邦墓族葬之義:有,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八〕亦以爲邦人勸:亦,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胡義士墓表
永康之魁山有義士焉,曰胡君元祚(一)。其先建寧人也。宋宣和中,其遠祖志寧來爲邑,遂長子孫,至今居之。邑地西直婺,東抵處。處阻險而俗犷(二),山谷之間,窃發弄兵,積爲民患。及元之季,郡邑兵起,環處之境皆盗區也。戍將石抹升之督兵討之,勢猶不戰(三)。至正乙未,缙雲蒻溪之寇殷氏、杜氏,啖群免以利,大入剽掠(四),横殺不辜。元祚慨然曰:「吾土皆王民,吾雖力不能爲國除賊,獨忍鄉井罹其毒,束手視之邪?」走白邑令(五),爲防御計,散家財,集少壯之丁,立保伍之法,大書其横為義兵。寇侦之,不敢輙犯,詐遣其徒來降,尋乃旁出抄虏,擣邑郛,焚庐舍。會官兵至,元祚率衆助討之。寇退,兵駐邑中(六),頗恣雎。元祚扣軍門,白主師,出旗樹于鄉,約曰(七):「敢扰吾民者殺無赦!」士卒如約,而元祚具酒肉,禮其至者如初,鄉民按堵。令嘉其能,檄所部團結,悉如其法。上其名如憲府(八),憲府嘉之,署曰義士胡某,俾於方允中合而拒賊。賊畏之,至者不敢越鯉溪而西。時太平吕原明軍方岩,致書元祚曰:「東南當賊要衝,君以身障之,能杜其不至乎?曷若去難就易,於計萬全也。」元祚曰:「吾衆以義合,將以排難存鄉里耳。委而去之,岂吾志邪?」益厉衆固守。聞賊至,山若之民受圍者,輙出兵援之。歲丁酉正月,賊寇武平合德,元祚大破之,逐北數十里。二月丙午,戰于前倉,又破之。賊数戰不利,明日迺盡勒其衆,間道出方岩,與吕原明戰岩下。吕不利,其屬孫伯純殁于陣。又明日,賊復至,與元祚遇于占田。元祚盡鋭以戰,顧謂允中曰:「賊衆我寡,唯死闘耳,不可退而覆也。」自辰至午,戰不利,方允中、吕伯川没于陣。元祚自分不獨生,戰益力,厉聲駡賊,不旋踵死之,至正十七年二月二十二日也。邑令野速達聞其死,輙泣曰:「吾爲天子命吏,不能赢股肱,効尺寸功。而元祚起畎畝,不費官一粟,不取民一錢,合鄉兵而瞻之,屡與賊搏。雖斃於蜂蟻之衆,不少挫其氣,吾屬媿之矣。其可使君之志不白於當世乎?」具疏其事以聞,報未下。明年,王師克婺城,永康内附。又十有一年,朝廷脩《元史》,凡忠臣義士,於法得立傳。余欲取其事載之,無以究極其詳。又八年,余至永康,見其子裕,問君所以致死。裕哀形于色,爲余言其先人之没,裕不能援而與之俱,顧嘗圖其不朽,有韓先生循仁之狀、宋先生濂之銘在。余讀而悲其不幸,然未嘗不壯其爲人。當寇發難時,巨族寒酸,男女扶携走道上,以脱一旦之命,不顧宗柘,棄骨肉者,里相比也。將吏畫地自守,玩惕以養寇,畏縮以爲持重,不能展手足者,郡相望也。計其人怖死不暇,惡肯抗必死之寇以不貲之軀?而君亦何樂而爲之?無乃輕用其身哉!天下大義,蓋有重於身者,人不察也。叛逆之寇,義所不容也。吾討之義,不容已也。不幸而死,固其所也。君既死,而懷利計私者苟免,宜若得志。由今視之,果能保其禄位乎?享其富貴乎?就令有之,泯焉無聞者多矣。若君子所樹立,聞其風者,莫不惜而慕之。大義之在人心如此,百世之下有生氣矣。君得年四十有八,娶章氏,繼趙氏。子四人,趙出也。長即裕,次禊,次祏,次禔。余既多君之義,又愛其子之能孝,故撫其大節,俾揭而表諸墓,亦史氏之遺意云。
〔一〕曰胡君元祚:曰胡君,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處阻險而俗獲:俗,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三〕勢猶不戰:勢,原作「執」;不,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補。
〔四〕大入剽掠:大,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五〕走白邑令:走,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六〕兵駐邑中:兵,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七〕約曰:曰,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昔》本補。
〔八〕上其名如憲府:上,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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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何遁山墓誌銘
公讳鳳,字天儀,其先澤州晋城何氏。唐會昌間,澤州亂,何氏南徙,析其族,辟地衢、處、婺三州。而婺之著籍自淳始,歷五代至宋,其十一世孫有讳棣者,是爲公之曾祖。其别出之族,若殿講文定公基、司農卿夢祥、參政夢然,皆以學術貴顯,故棣雖不仕而蔚為聞家。棣生,於公為祖。生璧,於公爲考。璧娶應氏,以淳祐十年生公。生二十五年而宋亡,元有天下,耻於折節當世,業醫藥,爲人治疾,不避風雨寒暑,治之常若不及。無貴富貧賤,必具善藥與之。或不償其直,置之弗較,所至人赖其濟。元貞初,北遊燕赵,用薦者,授婺州醫學教授,轉江西醫學提举。公雖隨牒漫仕,意漠如也。每風日清美,則幅巾藜杖,盤桓姻舊間。長者事之以禮,少者接之以誠。陳説前代典故,談谑俚俗,瞭如阿堵前事。文懿許公謙方羇孤時,落落不偶,在里中時從公游。公奇其才,館於家。以世務機利,迷罔它岐,固勉以義,令求其遠者大者。文懿遂決意於學。學得其師,猶未振也。公悉出其家書貸之,率鄉人子弟師事之。未幾,而爭走其門矣。具然以道自任,雅尊事公,見之必莊,聞其言必傾耳以聽。公長文懿二十年,以泰定二年二月十六日卒于疾。文懿哭之盡哀。明年,天暦改元,遂以九月某日卜葬蘭溪州横山下林之原。今公之墓有宿草者,四十餘年矣。天下皆稱文懿之賢,而不知世有郭有道之流,爲善者何所賴乎?故其孫穆,以前祭酒許存仁之狀來乞銘。存仁,文懿子也,述其先人之言曰:「吾所以克提其身,克植其家者,先生教也。」嗟乎!斯足傳信於君子矣。公號遁山,美丰姿,不事邊幅。名卿鉅人見者,咸稱曰「遁山先生(一)」,而方術蓋其一技云(二)。有子曰宗誠,曰宗映,曰宗瑞。孫曰紹祖(三),次曰穆(四)。穆即請銘者。銘曰:
道苦多岐,吾何適也?雖有鉗且,寧弗柅也(五)。君子之善,不必己出也。轢軷之助,天下莫較其力也。
〔一〕遁山先生: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而方術蓋其一技云:而方術蓋,一,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孫曰紹祖: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四〕次曰穆:次曰,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寧弗柅也:柅,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谭榮甫墓誌銘
谭氏之先,有國濟南歷城間,《春秋》所書「谭子」是也。谭子國入於楚,子孫散居楚地。其在湘潭者,則自豫章來徙,宋吏部侍郎世助之後也。由吏部逮今忠顯校尉濟(一),七世矣。濟從王師征伐,以功授千户所鎮撫(二)。歷官金華,致書來告曰:濟生十有四年而大父没,踰年而父又没。後十有二年,東南兵起,吾族存者鮮矣。今焉下走(三),幸不隕厥祀。聞諸禮云:先祖有美而不知,是忘其祖也。濟唯前人之休是賴,敢忘之乎(四)!雖薄祐不足以縄祖武,敢謂不知乎?是用摭其行事,圖不朽於子(五)。翰惟禮有銘,職在子孫。合而徵諸人,弘至公也。不忘其祖,重本始也。故不敢謝。按公讳安榮,字榮父。生而性慧能言(),母夫人授以《孝經》(七),隨口成誦。喪父,與從兄偕處。從兄亡(八),無子(九),公以其子子之。内外數百指,公以其身律己而撫之(一〇),未嘗有違言。時方承平,州郡以權貴相傾。有勸公仕者(一一),公曰(一二):「吾非不願也,顧有先人之敝庐(一三),可以避燥濕,薄田可以供祭祀,具饘粥(一四),讀書教子,優游軍歲,良亦足矣。」終不能與世乾没,以義自守(一五)。累貲回計,與人交,不吝施予。人有緩急,飢遺以粟(一六),喪濟以轊。又斥其餘以脩川梁,除道途。蒙其利者,歸德於公(一七)。則曰:「吾要譽邪?」又謹事浮屠,崇塔廟像設(一八),為莊嚴具。或訾之,則曰:「吾求福田邪?」人聞其風,咸知公為長者。年七十有四,寝疾,久不愈。顧謂其子:「自吾感疾,明旦且期矣,殆不起乎!」詰旦果卒。公生宋咸淳某年十月四日,卒於有元某年正月二十八日。後六年乙酉十有一月庚申,始從先兆葬於湘潭縣石塘山之原。曾祖某。祖某,湘潭縣丞。考義先,隠居不仕,自號湘潭居士。妣劉氏,配賀氏。公之起家,賀氏實佽助之。通書算,茹素至老。年八十有四,以至正十年二月一日卒,是歲十有二月某日附葬。子二人,長應辰,次應璋。璋繼從父後。女二人,適王必大、賀世發。孫男六人,明、福、玄、壽、貴、某。貴即濟。曾孫男永齡,曾孫女二人。濟來金華,去家數千百里,計其先祖之葬且二十有八年,中更兵變者十餘年,人民就死,赤其族者(一九),不可勝計。而谭氏之宗祏獲全於土崩瓦裂之中,缵有《春秋》封爵之緒。有孫奮其忠勤,不失為國桓桓之虎臣,則前人潛德之光豈不昭乎休哉!銘曰:
推其嬴之(二〇),以行吾義,不専乎利。安其止足,以全吾志,不貴乎位。是謂鄉之善士,其生也無媿,其死也有餘裕矣。
〔一〕由吏部逮今忠顯校尉濟:忠,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以功授千户所鎮撫:所,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今焉下走:今,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四〕敢忘之乎:忘,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五〕圖不朽於子:於子,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六〕生而性慧能言:言,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七〕母夫人授以《孝經》:母夫,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八〕從兄亡: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九〕無子: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〇〕公以其身律己而撫之:己而撫之,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一〕有勸公仕者:仕,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二〕公曰: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三〕顧有先人之敝庐:顧有,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四〕具饘粥:粥,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五〕以義自守:義,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六〕饑遺以粟:粟,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七〕歸德於公:德,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八〕崇塔廟像設:崇塔,原作從塌,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一九〕赤其族者:赤,原作「志」,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推其嬴之:推其嬴,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蔡基先墓誌銘
諸暨屠先生疏爽好士,所與游皆當世名公卿,通州大邑賢豪詞翰之流,與夫山澤布衣有志無所用而惰於耕牧者,非是不屑也。嘗爲余言其鄉人蔡君基先之賢,力學而不干進,教行於家,而自得於田里,有足多者。既又曰:「基先不幸折其左脛,雖賢而無所用於世。且世方以疾趋佻巧相徵逐,孰從而知焉?」余聞先生言,固識之矣,常恨不及見其爲人。數十年來,天下屡變,先生既没,蓋無聞矣。於是而得先生之子澂之書(一),爲其友蔡權之父請銘。發書按狀,視之,則先生所言基先君也。君讳嗣祖,字基先。自曾大父柏、大父行之、父遇龍,世為諸暨人,皆業儒。母楊,無子,君次室吕所出也。幼嗜學,從鄉先生受業。昧爽,輙挟册先諸生以往,遇溝渎,左足折其脛,由是出入不良於行矣。然月朔谒先聖先師,雖風雨大寒暑,必入學宫,無廢禮。言當世治忽,人物賢否,出處得失,雖足跡不離户限,問之而必知,言之而必當,若數計而符節合也。所居貞陶朱山,列莳花木,寶至即留連觞詠,以為學。元末兵興,召三子語之曰:「吾讀書嘗有志於時,顧以疾無能為矣(二)。今天下多故,吾其休矣,汝輩圖之!汝枢、汝概,宜為我幹盅。汝權,宜務學。屠先生性,吾友也(三),方講學芗溪之上(四),汝宜從之。」君乃即邑之南塘,營一室居焉(五),力耕者十餘年。兵勢益蹙,未幾,而其地悉爲屯戍(六),君挈眷東西(七),未嘗戚于容。及國家洗滌宇内,寝就寧谧(八),即欣然揣老幼,載圖書,返于南塘。題其居曰「遺安莊(九)」,諸公赋詩落之(一〇),而君亦將足其休焉之志(一一),復為太平之民,優游乎其間。亡何,遣疾而卒,寔洪武四年正月十日,距其生之歲大德丙午。(一二),得年六十有六矣。娶田氏,先君卒,繼王氏。子三人,皆田出,即枢、概、權也。孫二人,曰照,曰熙。方田氏没時,三子請治葬。君曰:「吾以邵子範圍數策之,岂久人世者?亦將觀化矣。汝營菆塗,俟吾歸,同穴可也。」後二年,果符之。又三年,權以《春秋》中第(一三),授延安中都縣主簿。枢、概咸克家,鄉人稱之。女一人,適王琪(一四),避兵走道中(一五),惧不脱虎口,投道旁沸釜以死(一六),媵者亦死之(一七),事見《元史》(一八),尤烈烈不泯(一九)。則君之賢不特能自砥砺(二〇),其所以化于家者涵染多矣(二一)。權既簿中都,以洪武十年丁王氏憂(二二)。明年十有二月庚申(二三),卜地某山之原,舉三喪合而窆焉。世言越多隠君子,微屠先生(二四),吾幾失王駘。今君已矣,考其行事(二五),益知先生之言為信。又嘉權之孝,澂之義,皆能成其父之志,有交友之道。不可謝其請也,乃論次而爲之銘。曰:
士之致遠,以志而奮,以學而勝,不以疾而廢,爲吾之病。故張藉盲于目,不盲于心。徐積瞆于聽,不瞆于行。洵彼基先(二六),亦孔之能。生克有樹,死克有承。贻謀自身,又何愧乎古之人(二七)?
〔一〕於是而得先生之子澂之書:澂,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顧以疾無能為矣:以,能為,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三〕吾友也:友也,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四〕方講學芗溪之上:上,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五〕營一室居焉:室居焉,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六〕而其地悉爲屯戍:戍,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七〕君挈眷東西:君,原闕;眷,原脱;據《金華叢書》本補。
〔八〕寝就寧謐:謐,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九〕題其居曰遺安莊:莊,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之。
〔一〇〕諸公賦詩落之:諸公,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一〕而君亦將足其休焉之志:其,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二〕距其生之歲大德丙午:距,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三〕權以春秋中第:第,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四〕適王琪: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五〕避兵走道中:中,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六〕投道旁沸釜以死:以,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七〕媵者亦死之:媵者亦死,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八〕事見元史:史,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九〕尤烈烈不泯:尤烈烈不,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〇〕則君之賢不特能自砥砺:特能自砥,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一〕其所以化于家者涵染多矣:以,家者涵染多,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二〕以洪武十年丁王氏憂:丁,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三〕明年十有二月庚申:年十有二月庚,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四〕微屠先生:微,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五〕考其行事:考,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六〕洵彼基先:彼,原作「被」;基,原闕,據《金華叢書》本改補。
〔二七〕又何愧乎古之人:愧,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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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韓復陽墓碣
吴郡韓奕既葬其先君之喪于郡之硎山之碧琳原,而墓石久未有辭(一),於是乞銘於金華胡翰。以疾不能趋拜,致書來告曰:「奕聞之,公卿大夫貴而在上,其賢可紀,人已知之,雖殁而自足見於世。惟窮在下,有善而人不知,知之而傳不遠,無以自見於世,則於法宜得銘。昔朱子有是言,而奕之先人不幸踐之。奕為此惧,願先生有以昭之,以蓋其不孝。」噫!何言之悲也,是用叙次其事。韓氏系出魏國忠獻王,故安陽人。宋南渡,始家于杭。徙于蘇曰高祖,至君遂爲蘇人。君之曾大父曰某,大父曰某,而曰某者,其考也。妣唐氏。君讳其(二),字復陽,少孤,奉母,以孝聞于鄉里,鄉人以能子稱之。力學好古,尤精於醫家之説。爲人治疾,由江而達于淮,周游貴人長者之門,所全活甚衆。所至必求當世人物魁偉特達有才蓺者,承其下風。即庸衆無所取長,雖富貴人,以富貴視之,不屬意也。淮陰龔璛、遂昌鄭元祐,在吴中爲士林之望,獨折行輩,與君款洽。四方來者問吴中士,兩人者以君為稱首,於是人知君之於醫蓋寓也。元之始亂,張自誠據蘇州,恐衆不附,大結人心,引士類為己用。或强起君,君固以母老辭。母亦遽曰(三):「是不可起也!藉令富貴,如汝家世何?」讫不就,退然以奉親教子為務。年五十,在母旁,依依若孺子。居圍城中,食飮必適,母常愉愉,無不堪意。疾革,嘱其子奕曰:「善事吾母,吾負阿婆矣。」遂以洪武四年某月日卒,以是年六月某日葬,春秋五十有四。娶唐氏,先卒。子一人,女一人。女亦先卒,子即奕也。其孫曰贻。君爲人性亢而色温,見人有善,欣喜動眉颊。有過則面質之,人始若不堪,而心卒愧服。嘗論醫,以為醫之為術,與傳者之學皆出古聖人,而後世粗工皆庸妄,去聖人遠甚。以庸妄業聖人之事,又不習其書,又不資於儒,宜其失之者多矣。吾所以求賢豪事之,意必有隠者焉。及君得烏傷朱彦修所著《格致論》,推本黄帝《靈枢》、《素問》以為説,犁然當於心。時彦脩没已數歲,君迺命奕從其門人,盡受其術。奕讀書,未嘗識余,其於不斐之辭何取乎?而欲寄重焉?余觀君之在吴,雖不有位爲公卿爲大夫,其平生砥砺,自可為播紳學者稱道。公卿大夫用事者,一時若甚炳烈,苟怵於利害,臨變故,俯就折辱,身隕若滅,雖鄙夫賤人皆得唾詈焉,其失得相去為何如也?故君子之可貴者,甚於爵禄矣。奕也,何患其不傳哉!乃銘曰:
有相之術,不用於國。用之靡疾,遭世大扰。不屈于暴,處之有道。孝思孔樂,奚不可作?返乎玄宅,則有子是若。
〔一〕而墓石久未有辞:而,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君讳其:其,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作「某」。
〔三〕母亦遽曰:母,原作「老」,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王子智墓誌銘
昔石塘先生胡汲仲,好施與而慎許可,風烈瞰乎當世,學者尊而仰之。以言語文字借譽爲重,莫不彬彬可觀,然未有如古名節之士者。先生既没,余發其遺書,得一人焉,若王君子智,何其見器之深哉!方子智署慶元郡史,慶元趙誠之,先生故人子也,妻女流落。先生致書,貸子智之俸,以周其急。先生在吴門,豪富人有饋粟三百石者,叱而不受,其視一郡史五斗粟爲何物?顧吾義所在,屬子智為之。先生嘗謂子智濂潔勇鋭,流輩中絶無者也。天下不以其言為過,而信其人之賢,余烏得而没諸?王氏世為處麗水人,曾大父師尹,宋迪功郎。大父日章。父英,宋鄉貢進士。姓趙氏,宋瑞州守崇鑣之女。君讳臨,子智其字也。幼讀書,即疑如成人。既冠,举教官,授慶元象山教諭。部使者魯山臧公,見而材之(一),不欲置君散地,俾吏于温(二)。由温調台,又調慶元。其在台也,臨海令李某貪暴,威逼其民致死。事聞于郡,郡將脱之。君持不可,一縄以法。台人爲之語曰:「李木杓乃見王無藥。」蓋疾其掊取而幸其敗也。濱海鹽竈户,私貨鹽以属民(三),民不堪,誣以敚傷人命,連逮繋獄,久之不得其情状,吏無以決。君謂鹽無榷貨,死無屍傷,具牍釋之(四)。及調慶元,屬州奉化有林氏者,出贾海上,與漕舩遇,漕舩撃而掠之。有司逮捕百餘人,悉問狀,扭置獄,以强盗傷物主論死。會朝廷遣秋官按獄,擇君自佐(五)。至州按之,君謂漕船轉粟京師,殺傷人海上,而事有起因,别無始謀,與規財劫盗者有差等矣(六),宜貸死。昌國有褚氏者,以女贅缪氏子為婿。褚氏死,其弟誣缪氏子藥之。君讞之,缪氏固弗藥也(一) 七,不當坐。部使者楊某憲曰(八):「囚屡更審慮,豈皆誤邪「九)?」君持牘覆白(一〇)。復詰曰:「此何例邪?」君曰:「吏奉治法,苟當其可,即例也。」二獄卒如君議。郡隸元帅府,時首帥渎貨(一一),數挠郡政,郡莫之如何。君條其不法十事(一二),白御史宋公。帥聞之,致仕而遁。兩淛鹽運司,歲調官督課至郡(一三),其吏恣横,凌轢有司(一四),因罔利以為市。君又言其不法,運使高公韙之,吏以責還,後至者戢不敢逞(一五),郡赖焉(一六)。歷三郡(一七),於是考滿,谒選行省。議者以君枉斷惟理事,缴駁不叙(一八)。君辨訴于省,于御史。退休十有餘年,意自適也。或語及前故,輙曰:「我命不達耳,朝廷之臣必不坏法也。」已而中書報下「(一九),事果直,銓授龍游縣典史。人意君困阨久矣,寧無變志?君戒其諸子曰:「我洗手奉公,今老矣,豈為汝輩變所守邪?汝力學足矣。」龍游,衢屬邑。衢守馬昂夫,召諸邑令議均赋役,而龍游之役獨署典史蒞之。君曰:「役之不均,吏弄法耳,吾當躬其勞。」於是吏不得爲輕重。守念其貧,以君年老讽之。君曰:「死貧可也。」尋感疾,且死,語家人曰:「死者必見祖宗,不可無禮。」乃沐浴,正冠衣而坐,家人扶持之。則又曰:「男子不死於婦人之手,汝等宜退。」遂卧而卒。是歲元統甲戌(二〇),上距宋咸淳辛未君生之歲,得年六十有四。嘗以平反林氏等獄,薦升廉訪書吏,檄上不報。以《易經》举進士,再試有司,不中。故雖有志於時,谡谡筆刀間,脱隸不能以寸,輙又建而跋之,然未嘗易其廉,挫其鋭也。以是爲汲仲所知,終身不踰。蓋非學所及,而得於天性者如此。君自號紫芝,兩娶趙氏,宋吏部尚書立夫之女。有子三人,長景行,次景仁、景儀。女二人。孫男應期、應朝二人。景行介而甚貧,君卒十有九年始克葬。又二十有四年,以狀來請銘。其墓在葛翁山王氏先茔之南,其葬以至正十二年十月甲申。相其力者,吴士弘及弟誾也。銘曰:
土之立身,曰惟名節。惟君有卓,著于困阨(二一)。歷郡之障(二二),爲縣之幙(二三)。積勞孔多,一命不獲。有奮其鋭,有耿其潔(二四),涅亦不汙(二五),摧亦不折。與世轇轕(二六),之死弗奪。匪曰予知(二七),法我先哲(二八)。先哲之言,其潜則發。君子之澤,其遠不竭。我爲作銘(二九),表兹玄宅。以告其子孫,世其清白。
〔一〕見而材之:而,原作「其」,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俾吏於温:俾,原作「便」,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三〕私貨鹽以属民:私,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四〕具牍釋之:具,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五〕擇君自佐:佐,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六〕與規財劫盗者有差等矣:與、財,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七〕缪氏固弗藥也:固弗,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八〕部使者楊某憲曰:憲,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九〕豈皆誤邪:誤,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〇〕君持牍覆白:君,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一〕時首帅渎貨:貨,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二〕君條其不法十事:條、十,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三〕歲調官督課至郡:歲,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四〕凌轢有司:凌,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五〕後至者戢不敢逞:逞,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六〕郡赖焉:赖,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七〕歷三郡:歷,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八〕缴駁不叙:駁,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一九〕已而中書報下:下,原作「不」,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是歳元統甲戌:元,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一〕著於困阨:困,原闕;阨,原作「泥」;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補改。
〔二二〕歷郡之障:障,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三〕為縣之幙:爲,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四〕有耿其潔:其潔,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五〕涅亦不汙:涅亦,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六〕與世轇轕:轕,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七〕匪曰予知:匪,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八〕法我先哲:法、先,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九〕我爲作銘: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七〇 胡 翰 (八)
吴季可墓誌銘
吴氏世居棠原。曾祖應高,姓張氏;祖紹孫,妣時氏、包氏、黄氏;考用和,妣黄氏,皆有善行。凡浮屠之居,往往割田資之,歲脩報祀。其故居既遷,焚蕩蒙翳(一),高垣大術(二),猶隠隠為人指目(三),徘徊相顧。蓋其起家,非一旦侥幸發迹者。更宋元數百年,子孫至今有餘休焉。有元盛時,蘭溪以邑升為大州,當閩浙之衝。使客之往來,貢赋之轉輸,供億恒仰於州,州仰於鄉,於是以里之正主之。吴氏老人重廉恥,壯者惧箠辱,公年未冠(四),輙請曰:「吾職也,吾親幸少安。」即趋至州,日與吏相上下。吏嘉其勤,不嚴而趣办。衆目之,以爲吴氏有子矣,安得吾兒如吴氏子乎!然公雅不自多,見人武斷苛取,則曰:「吾不爲也。」小民忿爭,一言折其曲直,人人悦服。正有不法者聞之,窃恧且惧。州凡十鄉,南鄉之田畝税二升有畸,北鄉倍之,税入不均。而凡征需,緣税為多寡,益不均。公率衆白吏:「税不均不能一朝更也,征需不均,更之反掌耳。益揣其本,以畝計乎?」於是有司計畝科征,十鄉如一。戊戌冬,越國胡公兵嚴州,東窥蘭溪,清野相拒。州民不戒,而越境就食。選得之,以謀當殺。公適見之,部領問曰:「此謀乎?」公曰:「亦平民耳,是何能為?不如縱之。」公遂率以歸,全活者數十人。既而越國下蘭溪,游兵四出,居民赢匿。公自山趋而下,見旗者曰:「願見總兵,安業以給軍餉。」旗者喜,引至轅門。越國一見,壯其言,進而撫之,授以大杖,署其字杖上,命之之曰:「違律暴掠者,用此杖之。」軍旅萬衆紛沓,見杖輙慌息去。凡姻戚鄰黨之女婦男子被掠而驅匿者,盡取以歸,家聚而寝食之,衆赖以安。洪武八年春月,有旨(五),遣貧民無田者至中都鳳陽養之。遣之者不以道,械繋相疾視,皆有難色。獨公所遣,掉臂走道上。公且戒其子,宜體上德意,無以私廢義。公臨事有為,類多如此,環境之民倚之為保障。晚得目疾,年六十有九,以洪武九年七月三十日卒於家,即以是歲九月九日葬于其鄉上葉坞。公讳綺,字季可,長身而美髯,望之疑如也。在群季中最爲有器識(六)。始家向源(七),被災,即踰山而西。度地八石溪,據兩源之會,泉甘土美,建屋數十楹。數十年間,居積益致其利,皆公出獨見為之。娶陳氏,邑大家,婦儀母道,聞之有素。秉家政綜理,皆自己出,均一無間。公之酬酢世故,無内顧之憂,此其助也。公殁三年,夫人時年七十有八,言笑自若,無疾而卒,實洪武十二年五月某日也,其葬則以八月八日祔焉。子三人,曰晉,曰謙,曰曖。晉、曖早殁。孫男八人,曰良,曰英,曰馬,曰斌,曰敏,曰詠,曰昶,曰恭。女三人。曾孫男四人,曰曾,曰瑣,曰恕,曰采。女三人。公之孫曰英者,幼孤,恒在公膝下,能往來承祖父母意。公殁,英治家事惟謹,尋以事逮役。三年,祖母遂殁,後歸哭于墓下,告於從父謙曰:「吾祖生不被禄位,而流澤在鄉里,在子孫宜得銘辭以昭之。夫今不圖,後將何待?」於是以公從子、知潍州事履之状來請。翰固公之里人也,而又與履交最久。方履在維州時,不遠數千里遺書,曰:「吾世以儒著籍,守先人資産以樹門户,而立身齊家,未嘗踰先人一迹。今國家署糧長而吾掛名焉,惧豪長者好事,一旦有連,吾老不免耳。」何其憂深思遠也。及英以中都之役免歸,果符公之言,而人益知吴氏善慶之所積,於兹較然矣。乃銘曰:
積善若登,莫知其增。視其後昆,其徴則明。惟季可父,克謹其承。頎然長身,玉立端凝。剗鄉之敝,脱人於兵。利而不有,聿睹升平。居寵惟畏,獨秉先幾。比爾諸孫,言如蓍龜。爾孫行矣,三年而歸。惟公之慶,公則惟知。我發其潜,爾孫之贻。著於墓石,昭哉孝思(八)。(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九)
〔一〕焚蕩蒙翳:蒙,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高垣大術:大,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三〕猶隠隠為人指目:猶,原作「有」,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四〕公年未冠:年,原作「平」,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五〕有旨: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六〕在群季中最爲有器識:群,原作「季」,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七〕始家向源:源,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八〕「致其利」至「昭哉孝思」:原脱,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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